第十五章酒館馬賊
馬兒如同陸炳一樣風塵仆仆,看起來灰頭土臉的,即便如此它還是一匹良駒,不用看別的,光看體格就知道,真乃是身材高大樣子俊美的寶馬。馬兒的眼睫毛很長,忽閃忽閃的,睫毛下是那雙迷人的眼睛。宋瘸子心中一動,就抽了塊抹布隨便掃了掃馬身上的灰塵。馬兒打了個響鼻,頗有不滿的挪了挪身子,也不知道是嫌宋瘸子的抹布髒還是嫌煙塵大。
宋瘸子笑罵道:“這倔脾氣的畜生,你娘是驢吧這麽倔,哼哼,騾子命。”隨口說著粗鄙的玩笑,馬兒也不理他,可能是聽不懂西北官話吧。突然老宋看著自己那看不出顏色的抹布上有些異樣,定睛一看竟然滿抹布上都是血。再看自己的手上,也全是。
宋瘸子摸摸自己全身上下,沒有發現受傷的地方,再看看這馬也沒有帶傷的跡象。宋瘸子心頭一驚,看向自己的手,又湊在鼻子上聞了聞,不是鮮血,顏色太淡了,好似什麽淡紅色的顏料一樣。宋瘸子仔仔細細的打量起了這匹馬,是........是汗血寶馬!
宋瘸子有些害怕了,剛才來的究竟是何方人也,竟然把這匹無價天馬隨意放在這裏就走了,一點也不擔心,這是心大還是有恃無恐呢?宋瘸子突然起了歹心,騎上這匹馬遠走高飛轉手一賣就是無窮的富貴。可是很快宋瘸子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別說自己到了外麵人生地不熟的可能賣不掉這匹馬,還會引來殺身之禍,孰不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就是這個道理。更何況敢這樣做的人能是一般人,自己若是偷了他的馬隻怕離死也就不遠了。宋瘸子歎了口氣,老老實實的釘馬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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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炳走入酒館當中,進去之前陸炳還深吸一口氣刻意收斂了自己的一身殺氣。可這一進門,還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屋內有七八桌客人,大多都是粗鄙的漢子。還有兩桌蒙麵人,他們停下了話語齊齊看向門口,但瞬間又放棄了觀察陸炳,繼續交談嬉笑起來。
想來也是。陸炳的身材高大粗壯,若是在中原之地尚且還會引人入目,而在西北,血性男兒的天下,各個都是健碩的漢子,陸炳也就不那麽顯眼了。
陸炳找個了地方坐了下來,桌子上滿是油汙,黑乎乎的感覺都擦不出來了,更是不知道原來是什麽顏色。陸炳也不嫌棄撩袍就坐,坐定後。要了一壺酒和一整塊牛肉以及隨意安排小二自行上幾個小菜果腹,陸炳本來是不想喝酒的,但後來發現西域這邊都飲茶磚,乃是中原茶葉的下腳料製成的,極其難喝。
對於茶磚陸炳是知道的。有條道就叫茶馬道,專門經營茶馬生意,也就是以茶換馬,用漢人低劣的茶磚換取西域的駿馬。朝廷為此還專門設立了一個茶馬司作為監管,隻是西北戰事頻發,政權交替頻繁,茶馬司早就給荒廢了。所任官員也多成了閑官。
這種茶磚在大明內陸是極其便宜的,但到了西北就很貴了,但胡人又離不開茶,平日裏他們多是吃些牛羊肉,若沒有茶去油去膩通便潤腸,隻怕要痛苦死了。現在雖然沒有了朝廷監管。但是民間的茶馬生意巨頭還在把持著這條茶馬道上的秩序,比如秦地陝南陝北縱橫的馬幫頭子常璐奇就是一號。
這一行,以茶換馬,中原又缺馬,利潤說大也大。但都是用馬刀和鮮血拚出來的,因為每年出去的茶磚要經這些巨頭控製的。這並非是仗著自己厲害就欺行霸市,這乃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漢人較多,茶葉也多,茶磚製作起來也沒什麽難度,再說本來給胡人的,也用不著怎麽精細,所以可以說家家戶戶都能製造。
一旦如此,旁人看到巨大的利潤都會富貴險中求一把,貌似做起茶馬生意,如此一來番邦的茶磚必定多了起來,價格也就降低了,勢必會造成茶賤馬貴的局麵。到時候再想從番邦進馬,那可就難上加難了,朝廷要付出大量的真金白銀,更會因為對戰馬的需求更加受製於人。
故此,朝廷的茶馬司是重中之重,隻是現在朝廷的職責被這些巨商馬幫把持著,不消說定有當地官員從中作祟假公濟私,從而網開一麵從中得利。陸炳要拿下西域的疆土,建立自己的天下,就必須先拿下茶馬司。這不光是對朝廷有利,可以增加稅收並還市於民,不讓寡頭欺行霸市做壟斷。最主要的是,紙包不住火,這種通商的朝廷衙門可是消息靈通的喉舌,現在還沒有什麽動作旁人說不出來個四五六,萬一真的在西北建國稱帝了,這事兒傳到京城,隻怕依照朱厚熜的脾氣,兄弟得反目成仇了。
陸炳邊想著邊吃著小二剛端上來的菜,本來以為這裏茶難喝才要喝的酒,結果酒也不怎麽好喝,都是*辣的烈酒,勁大味衝,喝下去很是燒心。不過這裏的客人都是趕路的人,喝酒無非是為了禦寒解乏罷了,誰也不會想要到這大老遠的西北來品美酒的。陸炳不是這麽事兒多的人,也就一口肉一口酒的吃了起來。
剛才讓店小二隨意安排幾道菜,陸炳這才發現這些菜都是些肉菜,比如畜生的下水內髒之類的。在這不適合耕種的西北,或許青菜的價錢要比肉貴得多。陸炳這樣是真心吃不慣,光吃大葷的不覺得有些油膩,於是邊用酒送著嘴裏的東西,邊用餘光觀察著屋內的眾人。
陸炳坐在角落裏,放眼看去正好把一屋子人盡收眼底。這屋內顯然是四撥人,一波好似是本地居民,來這酒樓無非是吃點東西喝點酒一起吹吹牛聊聊天罷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關卡商道上就吃商隊,現在並非行路的旺季今天也沒有大批商隊,大家也都不忙,閑暇時間在文化生活的西北也隻能如此打發時間。
另外兩波人一波好似是小夥商隊,共有六個人,在這裏打尖住店等待大批人馬到來。也好匯集一處共同往西北走,此般無非是抱團取暖應對路上可能發生的危險。當然他們也可能是刀客,因為陸炳發現其中兩個人的虎口處有厚繭是使刀的行家,而另外幾人的拳鋒都是平的。定是沒少練拳。
還有一波人看起來也是常動刀劍的主兒,渾身上下透著殺氣和蠻氣,陸炳估計是來吃酒的馬匪,也不知道是來鎮上盯梢打探馬隊實力的,還是做別的什麽。
最後一波坐了三張桌子,足有十多人,陸炳還真看不出來他們是幹什麽的,甚至連他們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唯一能夠確認的是他們帶著刀,不過在西北帶刀上路並不算什麽。他們的刀具什麽樣子陸炳也不知道。這全由於他們身上罩著的大黑袍子,麵容也被遮擋住了。他們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就從那裏坐著,一桌子肉菜擺著不動。陸炳眼睛沒事兒就瞟向那邊。想想看著幫類似於阿拉伯人裝束的人是怎麽吃飯的,是摘下麵罩還是用別的方法。
突然那波馬賊模樣的人走了過來,衝著蒙麵人說道:“你們還有一張椅子沒有用,可不可以借給我們用一下。”馬賊所謂的不過是一張空閑的長板凳罷了,那夥人隻是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表示同意,但並未說話回答。
馬賊不悅了。認為這夥人輕視了他,嘟囔兩句拿著凳子走開了,眼睛不停的往這邊瞅,但卻並未有再一次的行動。畢竟這大漠邊緣一語不合拔刀相向的事情太多了,麵子固然重要,可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兒和別人拚命。要知道這個年代受了刀上萬一感染可是要致命的。那夥商隊打扮的人聞到了兩波人的火藥味,提起手中的家夥和行李就往外走,本地居民則躲入了後院當中,隻有陸炳紋絲不動依然坐在那裏吃肉喝酒。商戶中有人提點了陸炳一句:“兄弟,這裏風大。去外麵避避風吧。”
“謝了,酒菜未吃完,平白無故浪費了不好,總之謝兄台提點。”陸炳抱拳說道,那人也抱了抱拳,又搖了搖頭還欲再說什麽,但見馬匪看向這邊也隻得離開了。雖然他們之中有個中好手,更有幾個老刀客老拳師,可出來求財的也沒有太計較麵子,連回望一眼都沒有,歎了口氣離開了。這一聲歎息,也不知道是為自己歎氣,還是為大明邊關的法紀不嚴而歎氣,亦或是為了那在他們看來不知道厲害,不明事理自找死路的陸炳。
不一會兒功夫,門外響起一陣馬蹄聲,那幾個馬賊站起身來迎了出去,門外進來四名風塵仆仆的大漢,進來就要酒要肉。那店家不敢怠慢,連忙照辦,可這家店鋪一共就這麽大,屋內的凳子或許還夠,桌子卻不夠了,其他桌子上都是些沒來得及收拾的殘羹剩飯。小二忙來拾掇,卻見原先坐在位上的一個大漢直目而視給逼了回去。現在屋內有空位的也就是陸炳一人獨占一張桌子,還有就是那幫蒙麵人鬆鬆散散的坐著。
一名刀疤臉的大漢一看便是頭人,因為所有的馬賊唯他馬首是瞻。刀疤臉長得很凶,一條刀疤從左嘴角一直劃到右眼,他掃了陸炳一眼。陸炳倒是自飲自酌,不緊不慢的吃著東西,也好似不經意的抬眼撩了那刀疤臉一眼。
刀疤臉坑坑窪窪的臉上有雙渾濁的眼睛,眼睛渾濁不代表著不會看人。那刀疤臉也算大漠上縱橫的漢子,見過不少大刀客和強人,什麽人一眼就能看個*不離十,陸炳不好惹他看出來了,因為陸炳盡管極力壓製,但刀疤臉還是能感到一股殺氣,順著陸炳的眼睛直直的傳遞到他的眼睛裏。
刀疤臉漢子放棄了在陸炳身上打主意的可能性,旁邊那些蒙麵人人多勢眾況且看起來神秘的很,也都不太好惹。但看到手下小弟的樣子,心中明白了幾分,就低語問道,手下嘍囉把事情說了通,刀疤臉有些作難了。
可是帶著自己手下,若是就這麽走了還真說不過去。加之剛才那不開眼的小嘍囉,公開的給自己告狀,說什麽旁人瞧不上他等等,這話聲音雖然小,但屋內的人應該都聽見了。這讓刀疤臉更是進退兩難,想要找回場子,那說不定就是一場生死惡鬥。若不把麵子找回來,隻怕要威信受損以後難以服眾,那以後還怎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