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葉父擔心沈南風受傷。

“嗯。”葉晚棠屏住呼吸,穿越煙霧繚繞的走廊,才發現09號的房門沒有閉嚴。

正是因為門沒有關上,走廊撲鼻的白色煙霧,全部飄進了病房內。

“咳咳。”葉晚棠被嗆得難受,進去後立馬把門關上。

她往裏走了走,隻看到地上摔碎了的保溫壺,沒在**看到沈南風。

“沈南風?”葉晚棠又往裏走了走,在病床與牆壁的夾角看到抱臂而坐,把頭埋進膝蓋裏清瘦男人。

“沈南風,你怎麽了?”葉晚棠蹲下來,搖晃沈南風的胳膊。

沈南風紋絲不動,仿佛形成了自我結界。

葉晚棠的視線落在沈南風抱著胳膊的手上,眼神一震。

他因耳聾眼瞎而沒有修剪的指甲,此刻已經深深陷入手臂的肌膚中!

他不疼嗎?

“沈南風!”葉晚棠加大音量,想到他聽不見,幹脆用蠻力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

沈南風對外界一概不知。

如火災般的嗆鼻煙霧,讓他不由自主回到“弑父”的那個晚上。

被姚家輝從醫院拽回來後,姚家輝說他住院“糟蹋”了很多錢,用力扇他耳光。

他伸手擋,卻被姚家輝視為挑釁,抓住他的手,一連扇了十幾下。

“媽的,打得老子手疼。”姚家輝改手為腳,把他踹倒在地,又踩又踢,讓他一頭撞在門檻上。

鮮血蜿蜒流出,他失去意識。

姚家輝發泄爽了,出門喝酒賭博。

村民透過大開的門,發現他一動不動,抱著他去醫院。

這一次,他聾了一隻耳朵,纏著紗布被村民送回家,村民好心幫他開火煎藥,叮囑他多久能喝才離開。

但他不想喝藥。

他想死。

他想媽媽。

死之前,他要把手鏈還給人偶女孩。

他拿出手鏈看。

“你哪兒來的手鏈?看著還挺值錢。”姚家輝突然出現在門口,渾身酒氣,看著手鏈的眼神透著貪婪。

他迅速把手鏈藏起來背在身後,心跳加劇,語氣害怕:“別、別人的。”

“給我!”姚家輝攤開掌心:“賣掉還能換錢喝酒。”

“這是別人的,我要還給別人。”他慢慢後退,不停搖頭。

“我讓你給我,哪兒來那麽多廢話!”姚家輝撲向他。

他躲開。

沒跑出兩步,姚家輝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按在灶台上暴打:

“你還敢逃,是我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多是吧?啊?把老子逼急了,老子一刀捅死你,送你跟你那個賤貨娘團聚!”

“不準罵媽媽!”

灶台離刀具近,他哭著大喊,失去理智,拿起匕首胡亂紮捅,直到壓著自己的男人瞪圓眼睛,口吐鮮血,後退兩步,倒在地上。

男人後退時,撞倒炒菜用的油桶,發褐的菜籽油潑向小火煎藥的煤氣灶。

轟的一聲,火舌蔓延,燃燒整個屋子,煙霧四起。

他站回地麵,拿匕首的胳膊不停顫抖,恐懼到了盡頭,連哭都忘記。

他殺人了。

他把姚家輝殺了。

他是殺人犯。

“啪啪啪。”有人站在門口拍手:“精彩,實在精彩,真不愧是封氏集團流落在外的子嗣,骨子裏的狠勁,如出一轍。”

“什麽……封氏……”他大腦空白,隻會重複。

“跟我走,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

“沈南風!”

葉晚棠每掰開沈南風的一根手指,她上一根掰開的手指又掐回,這病態不知痛的自殘,讓她怒從心來,一巴掌打在他臉上:

“你到底怎麽了!”

沈南風猛然清醒。

胳膊上屬於女人的手部觸感,讓他立即清楚這個女人是誰:

姓葉,他跳橋救下來的男人的女兒。

他慢慢鬆開抱臂的手。

“總算不掐了。”

葉晚棠剛想坐地上歇會兒,被沈南風用力拉進懷裏抱住。

“你、你幹什麽?”葉晚棠越掙紮,沈南風抱得越緊。

“你知道屍體夏天在河裏泡了三天,會變成什麽樣子嗎?”他在她耳邊輕聲問,聽著有些脆弱。

葉晚棠身體一僵,沒等她寫字回答,沈南風自問自答。

“會腫脹像氣球,雙目怒瞪,口唇外翻,散發惡臭,招致蒼蠅和蛆蟲。”沈南風又問:“你知道我為什麽懂這些嗎?”

葉晚棠沒回話,也沒想在沈南風手心寫字。

她知道,他隻是想找個人傾訴。

沈南風自答:“因為我母親,就是這樣死的。”

“村民發現她的屍體報警,警察說得有人認領死者身份。”

“姚家輝說晦氣,不肯過去,隻能我去。”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母親,你知道她以前有多漂亮嗎?”

“我最喜歡她抱著我,在夜晚坐在田埂上唱歌數星星。”

“她的懷抱很溫暖,每次姚家輝要打我的時候,她都這樣抱著我,替我挨打。”

“我發誓等我長大了,也要保護她。”

“可是……可是……”

葉晚棠能感到後頸有熱淚落下,她輕輕拍沈南風的後背安慰。

“晚棠。”葉父遲遲沒看到葉晚棠回去,來09病房看看情況。

見沈南風抱著葉晚棠哭,他瞪大眼睛。

葉晚棠隻能無奈搖頭:“他想媽媽了。”

“唉。”葉父歎息:“那就讓他再哭會兒,有事喊我。”

“嗯,把他安撫好了,我再去給您下廚做飯。”她和父親說好了,要做父親喜歡吃的菜,展現她這些年頗有進步的廚藝。

“這不急,先把我的救命恩人照顧好吧。”

葉父離去。

過了一會兒,沈南風調整好情緒,他鬆開葉晚棠,恢複清冷疏離的樣子:

“抱歉,強迫你聽我胡言亂語了。”

葉晚棠在他掌心寫字:“沒事,要去**坐著嗎?”

沈南風站起來,葉晚棠扶著他上床。

“我知道地毯和牽引繩也是你幫我弄的。”沈南風的語氣沒那麽冷了:“謝謝。”

“不客氣。”葉晚棠見他這段時間消瘦了不少,猜測他可能為了方便隻吃簡單的菜肴,便寫字:

“我等下要去給父親做飯,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問完,她眉頭輕皺。

以沈南風疏離克製的性子,不一定想吃她做的菜。

沈南風卻一反常態地開口:“我想吃蟹黃豆腐,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