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巋然不動,沒有多餘的話語,也沒有多餘的眼神,連端坐的姿勢都一成不變,不為所動。

見狀,陸知微鬆開手指,也鬆了一口氣。

不動,代表無動於衷,沒被感動。

另一邊,勞倫斯又問葉晚棠:“可否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麽會被學校開除嗎?”

他不願意相信,在音樂創作方麵這麽有靈性的女孩,會因為抄襲別人的作品而被開除。

葉晚棠眼簾輕垂:“九年前,上交畢業作品的時候,導師發現我和陸知微的作品,有一部分高度相似,正好,我的風評又不太好……”

“所以,校方直接認定你抄襲她?”

“當時事情鬧得很大,我和她各執一詞,由於我們誰也拿不出證據證明是誰抄襲,對抄襲零容忍的繆斯大學決定召開董事會,讓校董舉手表決該開除誰。”

勞倫斯眯起眼睛:“所有人都認為那個女孩沒有抄襲,是嗎?”

葉晚棠實話實說:“那個時候,我父親的公司還沒破產,支持我的人也不少,票數和那個女孩持平。”

“最後呢?”勞倫斯很好奇後續。

謝嵐嵐再也忍不了,她站起來,用英文憤怒地說道:“最後,校方請來那個叫做‘封寒爵’的未到場的校董之子,讓他投出關鍵一票,他把票,投給了陸知微!”

她的好友,是被最愛的男人開除的!

她好友的理想,是被最愛的男人摧毀的!

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封寒爵對好友造成的傷害!

偏偏下半年封家情況急轉直下,好友又嫁給封寒爵,拯救了封家!

但封寒爵並不感恩!

他還在葉家需要幫助的時候,逼好友離婚!

這世上沒有比封寒爵更渣的渣男了!

謝嵐嵐恨極了封寒爵。

“封寒爵……hanjue……”勞倫斯默念這兩個名字,頓時明白了其中的愛恨糾葛。

他看向葉晚棠的眼神很憐憫:“跟我一起去費蘭達吧,孩子,你知道的,人生從什麽時候起步都不算晚。”

當年的理想如此清晰地擺在自己麵前,葉晚棠激動的心跳加快,思考片刻,她搖頭拒絕:“抱歉,勞倫斯先生,我……暫時不能和您去費蘭達。”

她每個月都要帶小淮去沈南風的診所複診,直到小淮的身體可以做手術。

小淮的身體,也經不住每月一次的跨國長途飛行。

“沒關係,我會在費蘭達等你!”勞倫斯轉頭看老校長,眼神嫌棄:

“我沒想過鼎鼎有名的繆斯學府,竟然會用這麽荒唐的方式決定誰抄襲誰沒抄襲,我覺得兩校結為友誼學校這件事,還為時尚早,你覺得呢,繆斯的校長!”

老校長頹然坐回椅子,滿臉後悔!

謝嵐嵐推了一把整個人都震驚了的梁小貝,故意提高音量:“梁小貝,謝謝你啊,要不是你‘好心’提醒,我們家晚棠沒準就真錯過這個飛黃騰達的機會了呢!”

懂了前因後果,明白梁小貝沒安好心的人跟著嘲笑貶低。

梁小貝呼吸急促,臉漲得通紅,夾著尾巴逃走了。

謝嵐嵐哈哈大笑,挽住剛從台上下來的葉晚棠:“晚棠,行啊你,還有這一手!”

“我也不知道事情會這麽巧。”葉晚棠柳眉輕彎。

“走,去吃我們經常吃的那家麵店!”兩個女人正要離開,被第一個上台嚐試的男性知名鋼琴家攔住。

鋼琴家三十歲左右,西裝筆挺,長相清秀,看著葉晚棠的眼神有些火熱:

“葉小姐你好,我叫許森,你剛才的演奏十分精彩,不知我是否有幸,能獲得和你共進晚餐,交流音律的機會。”

有一就有二。

又一位身材魁梧的男性走過來:“葉小姐,你剛才的表演實在太精彩了,我已經變成你的粉絲了,可以加個聯係方式嗎?”

不止男性,女性也躍躍欲試:“葉小姐身上這套運動裝真不錯,又顯年輕又顯身材,可以告訴我在哪裏買的嗎?”

剛才還被人鄙夷奚落的葉晚棠,成了全場的香餑餑。

誰讓葉晚棠不僅長得美,還和世界頂級音樂大師勞倫斯搭上線了呢。

他們搭不上勞倫斯,想試試能不能搭上葉晚棠!

貴賓席。

校長強撐著精神,逐一道別參加校慶的貴賓,輪到道別封寒爵和陸知微的時候,校長朝封寒爵歎息一聲:

“早知葉晚棠這麽有才華,當初,我就該聽你的意見,再給葉晚棠一次就讀繆斯的機會。”

九年前,他宣布開除葉晚棠之後,封寒爵私下找過他。

說葉晚棠不論性格如何,在音樂才華方麵卻是完全不輸陸知微的,和陸知微作品相仿許是靈感相撞,希望校方能網開一麵,再給葉晚棠一次機會。

可他那時氣在頭上,哪裏聽得去這種話。

“原來……寒爵還幫葉小姐求過情嗎?”陸知微扯開一個勉強的笑容,心裏滋生嫉妒的情緒。

“隻是看在兩家是世交的份上,隨口一提罷了。”男人俊美的臉上毫無溫度。

另一邊。

葉晚棠婉拒所有想要和她攀關係的人,拉著謝嵐嵐火速離場。

到了麵店,謝嵐嵐不理解:“你以前不是挺愛社交的嗎?幹嘛跑那麽快?”

“虛偽的人際交往罷了,搭理他們費神。”葉晚棠要了份雞湯麵。

葉家沒破產前,她很喜歡聚會交往,並為拓展到的人際關係沾沾自喜,認為自己社交能力強。

葉家破產後,她看著一個又一個被刪除拉黑的紅色感歎號,才明白自己有多天真。

“這樣也好,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縮減臃腫的社交圈,發展健康的社交關係!”

吃過飯,謝嵐嵐又硬拉著葉晚棠進KTV,和遠嫁國外的“陳女王”開視頻通話,來了個遠程K歌。

葉晚棠隻好給陳媽發消息說臨時有事晚點回。

等葉晚棠打車回到封家,已經十一點半。

月上中天,涼風習習。

渾身疲憊的葉晚棠走進客廳,發現封寒爵衣服沒換坐在沙發上,深邃立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指尖夾著一根點燃了的煙,桌上的煙灰缸裏裝了三五煙蒂。

葉晚棠有點意外,這是生意上遇到麻煩了?

她自覺放輕腳步,朝傭人房走去,剛走兩步,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男音:“站住。”

葉晚棠轉身,心裏疑惑:“怎麽了?”

男人拿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這裏麵有五百萬,你去費蘭達的所有開支,我全權負責,不夠再找我要。”

葉晚棠眉頭緊皺。

她不懂封寒爵想幹什麽。

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封寒爵可能是想補償她。

補償她因為他的關鍵一票,而被繆斯學院開除的事。

“你覺得,我需要的是這個嗎?”葉晚棠看著那張銀行卡,眼神嘲諷。

她的尊嚴,她的理想,她的名譽,她的清白,她的痛苦,是錢可以擺平的嗎?

“別得寸進尺。”男人語氣驟冷。

靈感相撞在創作領域是很常見的事。

“得寸進尺?”葉晚棠氣笑了,無數的委屈湧上心間:“封寒爵,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喜歡上你!”

不知是不是錯覺,葉晚棠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沉重了。

封寒爵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碾滅煙蒂,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葉晚棠麵前。

他背著光,葉晚棠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感覺他身上翻滾著鋒利的冷意,仿佛要把她淩遲處死,她嚇得一步步後退。

她退他進,如此往來重複,葉晚棠退到牆角,退無可退,無處逃避。

兩人的體型差,看上去像威武雄壯的獅子,圍堵弱小又可憐的綿羊。

“你、你要幹什麽?”葉晚棠緊張地吞咽口水,精神高度戒備。

和背著光的封寒爵不同,葉晚棠完全麵對光。

歐式大吊燈散發出的暖橘色澤,盡數灑在她漂亮的臉上,不停顫抖的卷翹睫毛,暴露了她驚恐的情緒。

封寒爵眸光深沉,語氣淩厲:“既然這麽後悔,為什麽要破壞我和知微的訂婚宴?再次出現在我和知微麵前?

如果不是你,我和知微,已經在籌備婚禮了,奶奶也不會三番五次地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