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楊家埠是個大村,有一千多人口,再多上一些就能媲美那些小鎮了。饒是如此,如今尚住在村裏的地主富戶,資產都不算多,至少比不上季家富有。當銀錢積攢到一定程度,很少還有人願意住在村子裏,多數都會搬到鎮上或縣城裏落戶。
季家當初會搬到楊家埠住,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等到季宣和代替原主之後,因著他和邵雲辰年紀過小,與人交往,待人接物都夠嗆,為了安穩,索性一住就是好幾年。
住著住著也就住習慣了,不出意外的話,季宣和打算再過幾年,等他十四五歲再遷往康平縣城季宅。
馬車行駛在剛整修平整的路麵上,季宣和想著事情,等有了決定,心神一鬆懈下來,人便有些昏昏欲睡。馬車防震性能不錯,隻要不是快速趕路,那感覺跟躺在晃悠的搖籃裏相比也沒差多少。
朝廷這方麵上真心不錯,官道時常有人維護,修路的錢銀從地方稅收中取,官道途徑的村子隻要派出一些勞力即可。勞力出的工時能頂徭役,在家門口修整路麵,又近又不算累活,想參與的人不要太多。這樣的好事,百姓們自是競相爭搶。要知道,多數農戶並沒那麽多銀錢代替徭役,年年修路修城牆都是搶手活。
馬車裏的一應用具都是特殊設計的,因著馬車多用於拉貨,這些用具都能夠拆卸。邵雲辰手裏捧著一個杯子,杯口和蓋子采用螺旋紋,擰緊之後紋絲不漏,正適合在馬車上用。
邵雲辰擰開蓋子喝了一口熱茶,發現季宣和剛才還偶爾搭幾句話,現下突然沒聲了。他轉頭一看,隨即無聲笑了起來。這麽些年來,邵雲辰對季宣和也非常了解,平常時候還好,一到了馬車上,隻要時間稍長,季宣和就會自然而然昏昏欲睡,仿佛行駛的馬車有催眠的作用。
剛開始,季宣和規規矩矩地將腦袋靠在車廂上,隨即腦袋開始一點一點的。邵雲辰怕他摔了,放好杯子,讓季宣和靠在他身上。
秋天本是豐收的季節,今年卻看不到這樣的景象。透過窗子,邵雲辰一路上見的最多的就是還泛著綠色的蔬菜,糧食作物稀稀落落的。有些田地空著,有些和季家類似,種上了土豆紅薯之類,大豆這些用處多多的作物也能看到。
這些作物估計要留到第一場霜前,能長多久是多久,收成是能多一點是一點。從百姓們的應對措施能看出來各家當家之人的態度,要換成是邵雲辰自己,那是絕不會讓田地空著的。
康平縣轄下一年就種一季作物,隻要施肥得當,根本不需要休田輪作。就算種不了糧食作物,撒點牧草種子也成啊,牛養不起,養羊養豬總成吧?再不濟也能肥田不是?
虧得邵雲辰隻心裏想想,沒將這些想法說給旁人聽,不然段媽媽他們必會說上一說。不是每個人都像邵雲辰那樣有成算,要真所有人都這麽有頭腦,那錦朝也不會有窮富貴賤之分,人人都能過上好日子了。
正因為人們的想法千差萬別,生活才會這麽豐富多彩。
“宣和,醒醒,到家了。”邵雲辰將披在季宣和身上的薄毯子折好,收進一旁的置物盒內,隨後才將人搖醒。
季宣和來到錦朝之後,警惕性雖下降許多,被人輕輕一搖卻也立刻就醒了,剛還迷蒙著雙眼,一瞬間就清醒無比,看見熟悉的環境後才恢複成平常的樣子。
這種情形邵雲辰見多了,除開最初幾回有些疑惑之外,之後便習以為常。兩人收整好衣裝,相攜而下。
此時天色已暗,隻剩下夕陽最後一點餘暉。
季家作息非常規律,通常這個時候早已用膳完畢。季家規矩本就沒那麽大,又因著季宣和不想用餐時有人時時刻刻矗立在自己身邊,隻要丫鬟小廝擺好膳食,便讓貼身伺候的他們在外間用飯。
季宅的房間都很大,照規矩季宣和同邵雲辰應當一人一個院子,最開始是兩人都小,就用了同一間臥房。後來季宣和代替了原主,他沒有想過要享齊人之福,自然不需要分房睡,兩人便一直同榻而眠。
正房原先就分為內外間,後來在季宣和主張下,重新布局,在內外間中間又隔出一個小間,權作冬天的飯廳。其他時候,季宣和夫夫都在堂屋用餐。
此時飯菜多數已經烹製完畢,隻蔬菜需要現做。今天這頓晚飯由段媽媽在小廚房親自下廚,平日裏都由廚娘縐氏負責。
想是段媽媽覺得兩個主子出門辛苦,想要好好為他們補上一補,飯菜很是豐盛,比以往多準備了兩個菜。段媽媽知曉主子們的意思,菜品增加了,菜量則適當減少了一些。
季家主子少,下人也少,最基本的規矩卻是有的。除開兩個主子和甄老夫子,其他下人根據職司不同,飯菜份例也不同。想吃些好的,可以自己出錢讓灶上做,或幹脆自己動手。
飯畢,季宣和寫了幾張大字,看著還算入眼,待墨跡幹後同以往的大字放在一起。季宣和壓根沒想過,他還有天天練書法的時候。毛筆字他是會的,這都拜義務教育所賜,他上學時,小學每個星期都有書法課,人人都會寫毛筆字,大多數學生都是敷衍了事,他也不例外。
那時年紀小,淘著呢,很少能靜下心來描紅。等到年紀大一些,懂事了,毛筆字課程也沒了。沒了老師壓著,誰還會沒事找事自己習練毛筆字?
錦朝夜間隻能用蠟燭和油燈照明,光線不夠亮堂,季宣和不讓邵雲辰看書做賬,隻能彈琴下棋,時不時寫幾張大字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除了這些,季宣和還要花一兩個時辰用來碼字,他上床時間通常很早,邵雲辰則要晚一些。
當季宣和碼完字,心神重新回到身體上,已是一室黑暗,邵雲辰緊挨在自己身邊,手搭在自己腰間,睡得正酣。季宣和見狀,嘴角掛著笑意,慢慢進入夢鄉。
從那之後,季宣和一有空就在琢磨如何做出一張良弓。做弓並不難,難就難在怎麽才能做得精良。以前,季宣和有趁手的工具,現在他隻能動用已有的簡陋設備,基本上等於是從零開始。
甄老夫子不會這門手藝,仗著見識廣,也能從旁指點一二。他看著自己最後收的兩個學生,一個不能入仕,一個無心仕途,那是痛並快樂著。如今能看到最小的學生製作出一張又一張據說是殘次品的弓,甄老夫子樂嗬嗬地看笑話,飯量都比以往大上一些。
季宣和看著無良老夫子在一旁幸災樂禍,斜了幾眼算是代表他的態度,笑就笑吧,不跟老人家一般見識。
甄老夫子拿起一張被季宣和標為殘次品的弓,擺好架勢試了一試,是不怎麽好,打個獵物卻是盡夠了。甄老夫子放下弓,看著季宣和在那一個勁忙活,嘀咕幾聲,便背著手,踱著四方步出門找人閑聊去了。
這幾年,甄老夫子在季家過得算是如魚得水。上午教教兩個學生,下午閑了便去村子裏找老頭子們侃天侃地,偶爾還能找著伴下下象棋圍棋,日子過得忒是滋潤。
像楊家埠這樣的大村,總有部分農戶比較富裕,老人家就不怎麽需要幹活,閑暇時間較多,幾個老頭湊一塊就能混一天。
甄老夫子為了方便融入其中,穿的都是棉布衣衫,和村裏的老人家站一塊不至於鶴立雞群。季宣和仗著年紀還小,偶爾會跟著甄老夫子混,倒也和村裏這些老人家混了個臉熟。
甄老夫子如往常那樣去村裏瀟灑去了,季宣和還在堂屋折騰弓箭。箭頭暫時隻有兩種,一種骨製,一種木製,季宣和沒有親自動手,箭頭的活計被分派給了沈清齊山兩人。
季宣和製作出幾把粗製濫造的弓箭時,沈清齊山已經磨製出了不少箭頭。兩人之前也是農家子弟,生活實在過不下去了才賣身到季家,兩人拿起桌上的弓箭試了試手感,感覺尚可。
“這些弓用的都是普通材料,工藝也就一般般,你們隨便用。”季宣和偶爾抬頭,看見兩人拿著弓箭有些愛不釋手,很是大方地送給他們一人一張。
楊家埠有獵戶,自是少不了獵弓和獵狗。別看季宣和隨手就能製作弓箭,沒這個手藝的人還真做不出來。整個楊家埠村民加起來,擁有弓箭的還湊不足一巴掌之數。
沈清齊山聽了,高高興興各自挑中一張弓,迫不及待想去試試身手。兩人向季宣和請示過後,拎著弓箭就出了門。
沈清齊山作為護院,自有慣用的武器。因著朝廷武器管製的問題,季宣和給兩人準備的是長棍和短劍,長棍一人兩根,一根木棍和一根鐵棍。
楊家埠地處平原,離最近的山頭都有好幾裏,村民上山打柴頗費工夫。
沈清齊山作為護院,這點路他們根本沒放在眼裏,輕輕鬆鬆就走到了山腳下。
兩人沒練過弓箭,準頭很差,好在箭枝能循環利用,度過了最初的不適應之後,勉強能射中個頭大不設防的獵物。初學者想要一箭斃命,那純粹是看不起長年累月習射之人,想要百步穿楊,百發百中,沒有經年的練習可不成。
季家沒人會打獵,隻沈清齊山兩人偶然饞嘴,才會上山尋摸些野雞野兔。季家主子們入口的多為自家莊子養的牲畜,想吃野味就跟村裏的獵戶買,獵戶這裏也沒有,就讓邱伯到康平縣城采買。
如今季宣和自己掌握了製作弓箭的技藝,以後倒是能過一把進山狩獵的癮。
“呦,這是你們兩人打的?”縐氏看著扔在廚房門口,血跡還未完全幹涸的山羊,眼含驚詫。野雞野兔她是見過幾回,兩人獵到山羊倒是頭一次。縐氏翻看一遍,有些可惜,“怎麽弄得血呼啦紮的,肉進了血可不好吃。看看,你們兩人身上也都是血跡,趕緊去換身衣服,小心礙了主子們的眼。”
“那成,我們先去清理一下,縐媽媽你忙。”齊山也覺得身上有些不舒服,拉著沈清回房清洗。
縐氏剛到季家時,就會些廚藝,後來跟著段媽媽學了一段時間,會的菜色更多,廚藝也精進不少。
錦朝各種手藝都講究傳承,一般想學手藝,隻能拜師或當學徒。這也是為什麽穿越前輩們努力了那麽久,也隻將生產力提高一籌的其中一個原因。
季家需要一個廚子,縐氏也不可能去當學徒,想拜師就更不現實了。麵對此情況,季宣和采取的方法就是讓邱伯去縣城巡視鋪子時,順便從酒樓買一兩道縐氏不會的菜品回來,讓她和段媽媽一起琢磨。不說能做得多好,至少學個七八成總是可以的,再自己添減一些食材,做出自家特有的菜品也未嚐不可能。
如今縐氏廚藝不見得能比過大廚,掌握的菜色卻不比任何一個大廚少。季宣和同邵雲辰兩人都出身大戶人家,府裏廚子的廚藝比縐氏要好,食材也更講究。兩人能接受精致的菜肴,也不覺得如今更顯食材本色的菜品有什麽不好。
錦朝廚師講究菜係,縐氏卻被調~教的什麽菜色都會上一些。隻要主子們喜歡的,邱伯都會想方設法弄來菜品,而後縐氏就使勁鑽研,她覺得差不多了就端上季宣和夫夫的飯桌。
饒是如此,有些菜色季宣和夫夫卻是沒有那個口福能常常吃到。比如雞翅鳳爪之類需要宰殺不少家禽才能獲得的食材,縐氏他們就完全沒轍了,主子們想要吃隻能去光顧酒樓飯館。
這些菜季府邵府都有,隻是並非所有主子都有這樣的份例。季宣和當初在季府時也沒吃過幾回,再多的家業也經不起這麽浪費不是?
又接連作廢了幾張弓,季宣和終於製作出一張他自己還算滿意的弓箭。材料和之前的一樣,都很普通,這張弓區別與其他廢弓的地方就是,看著更加協調,無論是弓臂還是弓弦,一看就飽滿有張力,還沒上手就能感覺出蘊含其中的力量。
季宣和讓人在小花園裏辟出一塊地方,設了固定靶。季宣和年紀小,臂力不大,他做的弓卻是按照成年男人身高設計的。季宣和堪堪將弓拉了半滿,瞄準之後,箭枝離弦而出,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如此殘酷,箭枝脫靶了。
你道是為何?蓋因季宣和臂力不足,箭枝還未接近固定靶就如離線的風箏,投入了大地的懷抱。邵雲辰看了,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別的不好說,射術季宣和是非常擅長的。經曆末世十幾年,弓箭他就摸了十幾年,再射不中他真要以頭嗆地了。邊上旁觀幾人也看出了點門道,笑話歸笑話,卻沒人敢小看,他們還在驚訝季宣和射藝天賦出眾。
季家所有男子都上去試了試手,連年紀一大把的甄老夫子都沒有例外。最終出來的結果很是讓人眼瞎,除開最小的季宣和,射術最好的居然是年紀最大的甄老夫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看起來一副老夫子的模樣,誰想他還藏著這麽一手?
麵對眾人崇拜的小眼神,甄老夫子接收的毫無障礙,似乎這樣的結果才是理所當然。
“好了,別看了,老夫當年騎射也是一把好手。唉,如今年紀大了,連弓都快拉不滿了,真是不複當年啊。”甄老夫子縷了縷胡子,很是感慨了一番。
幾年相處下來,眾人對甄老夫子了解甚深,季家上下對他已不再像當初那麽敬畏,偶爾還能和甄老夫子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眾人聽到甄老夫子如此稱讚自己,很不給麵子的集體撇了撇嘴。
甄老夫子也不在意,權當他們是羨慕嫉妒恨,繼續話說當年。
從那以後,季家上下多了一項活動,那就是閑著沒事幹時去小花園裏射箭。季家是全體總動員,從上到下,從小到大,從男到女,沒有漏過一人。
沈清齊山是季家護院,箭術強製要求兩人掌握,季家其他人則全看自覺。既然主子下了這個命令,下人自是不敢不從,一有空就去摸幾把弓箭。甄老夫子完全是自願,一開始季宣和同邵雲辰還為他擔心來著,怕他的老腰給閃了,誰想甄老夫子是老當益壯,不光箭術勝過其他人,連體力都不是一般的好。
別人就算了,沈清齊山兩人卻感覺到了來自甄老夫子的壓力。兩人本就不需要幹活,隻偶爾人手不足搭一把手罷了,如今有了甄老夫子作對比,那是更加上心了,天天花不少時間在射術上。
考慮到女子臂力小,身高也較男人矮,之後季宣和專門做了幾張女式弓。有了合手的弓箭,段媽媽她們每天抽空練射箭,成效還算不錯。
季宣和忙著製作弓箭,騎術也沒落下。再過不久就要入冬,那時騎馬就是遭罪,趁著現在天氣尚能忍受,季宣和同邵雲辰每天花上一個時辰左右騎馬射箭,日子過得倒是充實無比。
季宣和騎在馬背上,望著田地裏的一大片綠色,在田間忙活的農戶們的身影,心緒很是平穩。連年糧食歉收,往年積攢下來的糧食估計百姓們已經消耗的差不多,再折騰下去,估摸著不少人都得勒緊褲腰帶節衣縮食了。可這些同他經曆過的末世相比,就什麽也不算了。
末世真是朝不保夕,每次出去狩獵,季宣和都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誰想末世沒折騰死他,卻好死不死,一跤跌倒,腦袋撞在尖銳的石塊上,直接昏了過去,連讓他動用寫手係統自救的機會都不給。有了這個教訓,季宣和平時走路都會留意四周,這樣的糗事發生過一次已經令他終身難忘,他決不允許再發生第二回。
離霜降沒有多久了,邵雲辰看練騎術的時間差不多,便拉著季宣和拐進莊子裏。季宣和看了幾年,寧莊上種植的作物倒是認了個大概,至於是否成熟他卻有些沒譜。
這點上,邵雲辰比季宣和強了不止一籌。兩人負責的方向不同,倒也不能這麽比較。
土豆紅薯藤蔓青翠欲滴,顯然還沒成熟。邵雲辰算了一下,離收割時間已經不遠,不知道最終收成會是怎樣。季家不缺這點錢,他隻是有些擔心村民。
土豆紅薯在錦朝算是糧食作物,因著播種時間不對,楊家埠不少村民沒敢種,就怕種了後連種子錢都收不回來,種的最多的還是應季蔬菜。
同樣想法的人多了,蔬菜自然賣不上價,那也比荒著田地要劃算。縱使知道結果不甚美妙,村民仍舊精心照顧著莊稼。菜價太賤可以曬幹了自己留著吃,攙點糧食也能混個肚飽。
如今田地裏種的作物都不需要精心嗬護,村民花了大力氣在準備柴炭上。冬天的日頭用來曬製菜幹可不成,總不能全製成醃製品吧?最終還是要在炕上烘幹,這麽一來,所需的柴禾就多了,家家戶戶都忙著準備足夠的柴火。
寧莊並不大,張莊頭自己都要下地幹活。他遠遠瞅見季宣和夫夫,連忙擱下手頭的活,候在兩人身邊。
盡管邵雲辰通農事,具體情況如何,還是張莊頭更有經驗。看到張莊頭迎向他們,邵雲辰開口問道:“張莊頭,你估摸著收割時,能收獲幾成?”
“最多五六成,三四成也有可能。”張莊頭沒有把話說死,莊稼長好長壞還真不是他說了能算的,霜降越晚收成越高,到底能收多少,端看老天爺給不給麵子。今年這樣還能有所收獲,張莊頭自己非常滿意。要不是主子們當機立斷,播種及時,可能連這些收成都不會有。
莊子上有牛車,運柴拉糧都很方便。季宅多數柴火都由寧莊上的莊戶們負責,不足的就向楊家埠的佃戶購買。佃戶們原本想免費為他們提供,柴火常年都有需求,邵雲辰不想占這個便宜,按照市價給錢,倒是讓佃戶們又多了個營生,算是皆大歡喜。
季宣和夫夫在田間轉悠著,看太陽已經西斜,同張莊頭打了聲招呼,翻身上馬,兩人共乘一騎,沿著道路慢跑回季宅。
季宣和基本不挑食,海鮮肉類蔬菜都喜歡,尤其喜歡吃魷魚和牛肉。入冬後,漁民出海次數會大為減少,最近一段時間就是采買海產品的最佳時期,再過一段時間,海製品就要漲價了。村中不下海的村戶根據自家情況挑上一些便宜的海鮮,加上孩子老人趕海所得,過冬也能三不五時吃些海鮮解解饞。這是漁村才有的福利,其他村子可沒有這種便宜可撿。
出海捕魚風險很大,平心而論,漁民日子比普通百姓好過一些,也當是他們該得的。就楊家埠來說,平均每隔幾年就有漁民不幸葬身大海。所以就算身處漁村,仍有近半村戶隻守著田地過活。
季家要的海產品量比較大,多半用來作為年禮送人。從開始采買海鮮之後,季宅前院時常飄著股魚腥味。這幾年每年此時都如此,季家上下都聞慣了,再不像第一回那樣難以忍受。
季宣和不用受這個罪,他無事時都待在後院。每當這個時候,甄老夫子的授課地點就從前院挪到了後院。睡房不好搬挪,睡覺前用香草熏一熏,再關上窗子,基本聞不到魚腥味,甄老夫子都是這麽對付著過,曬製海鮮並沒對他的生活產生多少影響。
需要季宣和送年禮的就季府和邵府,二舅那完全是他自願的,並不是非送不可。
“雲辰,還沒打聽到你外祖母他們的消息?”季宣和閑適地半倚在炕稍,吐露出心中的疑惑。
“嗯,也不知道外祖母他們去哪了,當初說是要回老家。我在這裏安頓好之後,便派人送信給他們,結果沒找著人。後來又托人尋找,一直到現在都沒收到消息。我都不知道他們這幾年怎麽過的,連人還在不在都不知道。”提起這個,邵雲辰情緒有些低落。
他外家敗落的很快,當初外祖母變賣家產,帶著舅舅離開雲州府時,攏共都沒多少銀子,不知道他們現在又在何方。
“快入冬了,現在不方便找人。等明年開春咱們雇幾個鏢師,讓他們在沿路縣鎮多打聽打聽,沒準就找到了。”季宣和知道邵雲辰每年都托了人問詢,因派的人少,一直沒有什麽進展。邵雲辰的嫁妝銀子都投在雲記布莊上,手頭能動用的銀錢不多,季宣和明白邵雲辰不好意思將他的錢花在這上麵,便主動開口。
“好。”邵雲辰不指望父家,他唯一還惦念的就隻有外祖母和大舅。聽著季宣和對外祖母他們上心,他心裏熱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