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裴隱是間諜這件事,沈極更傾向於他是被脅迫的。

拋開私情,他早就觀察過,裴隱的手和身體沒有經過訓練的痕跡,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半路拉過來充數。

沒有經過培訓的人太容易出紕漏,他不認為對方會冒著暴露的風險讓一個半路子的人加入他們的計劃。

所以裴隱不知內情才正常。

把一個破綻百出的人納入計劃,那他的作用很大可能是背鍋,用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方便背後的間諜行事,更甚是利用他來栽贓嫁禍。

裴隱第一次給那些人傳信的對象,是一個人際關係不好但在戰場讓人放心的少將。

除了那封信,沒有其他的證據能證明那位年輕的少將對不起聯盟。

而他本人至今仍堅定自己沒有背叛聯盟。

沈極心念一轉,他和基地的將軍們討論後,通過軍委會通過了一個計劃。

基地決定將計就計,發了公告把那位少將撤職查辦,投入牢裏。

同樣,裴隱也從審訊室轉移到關著不能與人接觸的單個牢房。

意識稍微鬆弛時,沈極腦裏就會被一張憔悴的臉入侵,他忍不住會去想,他沒有好好吃飯嗎?

即使他很快反應過來,但那張臉總會在他疲倦或者停下思考的時候浮現,越是刻意不想,心裏越發慌。

自那日見過裴隱,過了兩天,在第三天的下午,沈極放下手頭的工作,突然問助理:“特殊罪犯的用餐時間是什麽?”

助理迷茫了一下,很快就恍然:“您稍等,我去查一下。”

助理很快把答案告訴了沈極,等著下文。

沈極沒再繼續就特殊罪犯的用餐時間問題,他神色自然提起早上交代過的事進度。

助理無暇顧及上一個問題了。

裴隱知道鯉鯉平安無事後,心裏懸著的大石總算落下。

即使他不明白s區的管理規定,也明白被判為間諜有多糟糕。即使他活下來,他下半生都不可能會有自由了。所以他被押送轉移到牢房時,臉上平靜。

隻不過轉移到牢房後,他又開始擔心沒有他之後孩子一個人在S區活著該有多艱難。

他隻知道自己是孤兒,不記得過去經曆過什麽,他還記得那張過期的身份證照,一眼看過去,都會被認為是一個有些陰鬱不太開朗的人。

他現在才意識到過去的自己一個人支撐著一定過得不太如意吧。想到未來鯉鯉要走他的老路,他心裏開始後悔,他應該更謹慎考慮回s區的事。

他不應該為了盡快達到目的走偏門邪道。

他不由自主去想,過去的自己會這麽做嗎?自他醒來,隻有在灰色地帶自由之地的六年記憶,要是有了過去的記憶他能更妥當回到s區。

要能恢複記憶就好了,至少孩子也有別的托付的地方。

裴隱悲觀地想,他可能沒有機會恢複記憶了。

被監禁的一個月已經快抽空了他的活力,鯉鯉平安後他也失去了熬著日子僅剩的動力了。

隻在投入牢房那天懊悔和擔憂未來,他的精力很快沒法維持大腦去後悔。

他在麻木中接受了自己沒有未來的現實。

他被關在特殊罪犯牢房的第二天午餐時間,沈極過來了。

裴隱看到門外高大的身影,怔了怔,他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

即使已經成為了沈極的囚徒,還不知死活會想起他。

門開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

有人把他的午餐放在桌子上,裴隱盯著門外的沈極,啞聲道:“你還有什麽問題要問嗎?”

沈極冷漠的眼神注入複雜的情緒,語氣僵硬道:“你先吃。”

裴隱看了一會兒,才拿起勺子,午餐的菜色看著營養健康,但是他毫無食欲,感覺現在的自己一天隻需要一餐,她艱難往下咽下食物。

沈極在牢門外站著,沉默不語看著,明顯在等他吃完。

裴隱吃了幾口,腦子緩緩反應過來,讓人等著他吃完飯不太好,他放下勺子,對他說:“你先問吧。”

沈極麵無表情看著他。

裴隱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沈極不願跟他廢話,他說了先吃就先吃。

裴隱麻木的內心突然生出了點氣,愛等就等吧。

他繼續拿起勺子,一點點往下咽,等他吃完已經過了一小時。

現在的裴隱對時間的流動感覺很遲鈍,他吃完放下勺子看到沈極還在時,眼神恍惚,多久了?

有人進來把他的餐具收走了。

裴隱稍微提起了一點精神等沈極問他。

然而沈極低頭看了一眼時間,轉身就走。

裴隱看著人消失的方向,咬著唇,嘴上的神經往大腦中樞傳來刺痛的信號,但他也沒鬆開。

自那日中午後,裴隱總在想他下次還會來吧,他還沒問。

第二天沈極沒有來。

到了第三天沈極來了。他依然在中午吃飯時來,還是站在門外讓他先吃,等他吃完轉身就走。

再下一次,裴隱等了一周。

沈極依然在中午出現,他沉默看著裴隱沒有說話。

裴隱讀懂了他的沉默,手顫抖著拿起勺子,又像是拿不穩放下。

他眼神浮現痛苦的神色,他低著頭,手緊緊抓著衣服,聲音頹廢道:“我已經沒有什麽能說了,你...... ”

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

每天都在想他今天會不會來,午餐時間過了卻沒見到人,讓他痛苦。

可說出口後,就後悔了。

一個人被囚禁的日子太難熬了,他什麽事也做不了,未來也毫無期待,更沒有人和他說話。

他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這樣的滋味讓人發瘋。

而想著他過來又沒等到來的痛苦是能讓他感覺到活著的東西。

“吃飯。”沈極隻說了兩個字。

裴隱眨了眨酸澀的眼睛,重新拿起勺子。

等他吃完飯,沈極如常要走。

裴隱站了起來,他忍不住嘶聲喊了一句,“你到底在想什麽!”

他撐著桌子聲音帶上了哭腔:“你還想幹什麽 ....... ”

沈極停住腳步,背影僵硬,他頓了頓,還是沉默不語走了。

裴隱看著消失的背影,身體滑到地上,頭埋進腿裏抱緊身體控製不住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