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情脈脈 淚問再見可有期47
“不離!”
她輕輕的叫聲,聲音顫顫驚驚,完全不似平時的柔美,也不似雄辯時激情有力。
不離說過,他喜歡她叫他的名字,聲線美的讓他心醉,猶其是喚他“不離兄”的時候,眼神是狡黠的,嗓音兒是調皮的,好聽的不得了。懶
所以,他最愛假寐,愛騙她叫他名字!
“不離,我來了……別睡了好不好……醒醒好不好?”
她又叫了一聲,已帶進了隱約可聞的哽咽,聲音是如此的沙啞悲淒。
他沒有答應。
是不是因為她的嗓音走了調,他沒聽出來是她,所以懶的理會?
“金不離,不許再耍無賴了……馬上給我醒過來,外頭下雪了,我們帶淩兒去玩雪……快點,聽到了沒有,金不離!”
伸出手,觸到的是一片冰冷僵硬,就像沒有知覺的石頭!
最後一聲低叫嘎然而止,一大滴眼淚落到了他的臉上,心裏終於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他死了!
對了,他死了!
再無法笑顏款款的叫她“壞小子”,給她人人豔羨的寵愛,用滿心的憐惜,譜寫隻屬於他們的愛情神曲。
是了,他死了!
再不會張開暖暖的臂膀,將她緊緊擁進厚實的胸膛,溫暖她怕冷的身子。蟲
不錯,他真的死了!
再不可能與她唇槍舌劍,慷慨激辯,坐在滄旃皇朝的金殿之上,共治山河。
淚,不住的滴下,腦海裏隻有三個字:他死了!
這個男人,費盡心思的讓人醫好她殘破的身子,卻殘忍的丟下她與孩子,走了,逼她獨自麵對人生的雪雨風霜——人生漫漫,寂寂夜長,沒有他,她要如何熬過以後的每一個春夏秋冬?
纖纖素指抹掉他眉上的冰花,薄薄的指腹撫過他的鼻梁,溫潤的手心貼上他冰寒徹骨的臉膀,如珍似寶的將他的臉捧上,她低下頭,輕輕的,輕輕的往他冰冷卻依舊紅潤的唇上印下一吻。
一陣陣寒氣侵入肌膚,一滴滴眼淚沾上他的臉膀,萬年玄冰所製的水晶棺所滲出來的寒氣,在瞬息之間將熱淚凝成冰霜。
她怕他冷到,連忙用手抹去那些冰淚,一聲嗚咽,忍無可忍的溢了出來。
“不離……你好狠心!你太狠心了!你怎麽可以丟下我,從此不聞不問?你怎麽能一吭不聲的就此睡去,再不理我?沒了你,這三千裏江山誰來一統?沒了你,我和孩子們誰來保護?沒了你,你讓我如何活下去?
“不離,十年了,你占據我十年的生命……你已經是我心裏的太陽,沒了太陽,我活著還有什麽希望……
“不離,你好狠心……當初,我那麽那麽的想逃離你,你卻拚命拚命的將我抓在手上不肯放,現在,我向你投降了,我愛你愛的無法自拔,你說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是這樣說離開就離開,說放下就放下,匆匆忙忙,就隻陪了我這麽一小段路,就撒手將我舍下……既然如此,那你當初為什麽要來招惹我?為什麽?”
冷靜的指責,悲切的質問,一聲聲痛敲著在場每個人的心房。
金賢虎目含淚跪倒在地上,冷熠和燕北,兩個硬錚錚的兒郎,皆在那裏黯然悲傷。
人生最悲事,恩愛正濃時,伊人已斷魂。
人生最憾事,大業正興旺,君已西歸往。
此情此景,見者落淚,聞者斷腸。
玲瓏跪在紫珞身邊,掩麵,無語淚流痛入骨。
她真的沒有想到,想到景侃咬緊牙關不肯說的真相竟是如此的讓人悲痛欲絕,而這一切,燕北居然全程參予在中間,將她瞞的嚴嚴實實。
看到紫珞如此傷心,她不由心頭生恨,衝過去,搖著燕北咬牙恨問:
“燕北,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燕北睇著這個自己深愛的女人,她與皇後感情深厚,皇後十分痛,她便可感受七分——這些日子,他違心的瞞著她,心頭的煎熬無以複加,此刻,看到她失常的樣子,心頭便是如刀絞。
“玲瓏,你冷靜下來好嗎?如果連你都這麽激動,還如何去勸皇後……”
他張開手臂將滿麵冷怒的女人死死抱住,低低而沉沉的在她耳邊吼了一聲。
玲瓏渾身一震,咬住幾乎要衝出來的痛哭聲,狠狠的將男人推開,跌撞的回過身跪倒在紫珞身邊。
燕北跟了過去,彎下高大的身形,重新單膝跪地,重重叩頭:
“請娘娘節哀順便,皇上已經不在,整個江山大業卻還得有人整頓治理,娘娘身懷六甲,即將臨盆,為了您肚子裏這點皇室血脈,為了滄旃皇朝,還請您保重鳳體,要不然,皇上於九泉之下必不得安寧……”
紫珞不語,癡癡的看著棺中的人,一雙手撫著不離冰塊似的臉頰,素白的手心早已被冰冷的寒氣凍的通紅,每根手指都已經凍僵。
冷熠看著心裏著急的不得了,皇後的身子,是大病初愈,如何能經受得了這樣的寒氣侵骨。
他心思一轉,從玉磚上爬起來,急急的奔到紫珞身邊跪下,一邊小心的觀察著皇後,一邊沉沉的言道:
“娘娘既然能順著這景侃這要線,查到這裏,憑著娘娘的心智,就該明白臣等為什麽要苦苦瞞著這個消息。不錯,皇上早在蓬萊島的時候就已經去了……這兩個月來,是安王殿下在朝中主持大局,臣等輔助安王殿下如此這般行事,絕非有意欺瞞,更不是想要謀朝篡位,一切全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也是皇上臨終前的授意。請皇後明鑒。”
說著,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響頭。
紫珞依舊置若未聞,隻是不停的落淚。
心急如焚的冷熠連忙直起身子,湊地過頭伸手入寒棺,將一直放在金晟枕邊的一個精致玉匣拿起來,獻到紫珞跟前:
“娘娘,這裏放著的是皇上的遺墨……臣等奉皇上遺命,將這遺墨陪葬於水晶棺內。皇上說了,您若記不得一切,就讓這些遺墨永遠伴在他身邊,如果不幸被您發現了他已歿,就把這些遺墨轉交與您……娘娘,為了滄旃的天下,還請你節哀……這具萬年寒棺,寒氣煞人,您實在不宜多碰,會傷身啊……”
紫珞這才轉回過了心神,怔怔的看著玉匣,伸手想要接過,不想手指已凍僵,沒拿穩,玉匣一下掉落到地上,放在裏麵的手稿,跌了出來,置於最上麵的幾張沾滿血漬的紙箋赫然跳進了她的視線,不偏不倚,令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麽一行繚亂的字:
珞,天地可證,我到底愛你有多深!
她驚痛而急亂的將遺墨抓回到手上,倚在玲瓏身上,吃力的,仔仔細細的從頭讀到尾。
那篇在他生命的盡頭寫下的遺書,字裏行間透露著他的深愛,以及重重的遺憾,深深的無奈!
一些被封存的記憶,一點一滴,刻骨的被喚醒,前世的愛恨情仇,帶著斑斕的色彩,和今世的所有悲傷離合銜接在了一起。
原來前世,他們果然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
原來前世,他們也曾深愛,卻因為種種誤會而分開。
原來曾經的他,也這般的深情,甘願為她而舍下天上的一切,隻為與她修一世的情緣。
原來今生的自己,如此的瞻前顧後,全是因為曾經吃過太多的苦,受過太多的傷,便不敢再相信真有天荒地老的愛情,便隻想顧守著自己的心,獨自靜對圓月花香。
視線再度模糊,她終於再度嚎啕大哭。
“不離……”
她啞著聲音,痛哭的撲倒在水晶寒棺上。
前世,她絕望的死在他麵前,今世,她再度嚐到了什麽是絕望。
錯過了這一生,他們再無來世了!
依稀還記得,當她還是殘魂碎魄的時候,曾聽到有好些人到佛前相求,這其中就有身為天帝的他。
也就是說,她這一世是多活的,一旦死去,便魂魄將盡散,天間之間再無她的存在。
這一別,便是永生永世的絕別!
她的生命裏,再也不會有昊不離,酷酷的站在山頭上,高聲叫她:傻丫頭,回家吃飯了;再也不會有金不離,笑的咬她耳朵,嗬癢癢,壞壞戲耍:壞小子,膽敢在我身上騸風點火,就得付出一點代價;更不會有秦一諾帥氣的搖著紅酒,連哄帶騙的拐她喝酒,隻為了看她臉紅發飆的俏模樣……
不離,此一別,天上人間,我們再見永無期!
淚如泉湧,她緊緊抱住冰冷的他!
她的身子再如何火熱,皆捂不暖那寒骨的死亡!
一連數天,紫珞將所有人趕出了木屋,她將自己關在墓室裏麵,不吃也不喝,沒日沒夜的守在寒棺旁,癡癡的念,呆呆的想,任誰也勸不開,任誰也拉不動。
五天以後的清晨,當玲瓏端著藥膳進去時,赫然發現她已昏死在寒棺裏,懷裏抱著冰冰冷的他。
玲瓏驚的魂飛魄散,急忙叫來冷熠,兩人一起施救,生起熊熊篝火,去暖透她冰涼如屍的身子,強灌熱湯,以暖她被寒氣所傷的肚腸。
半天後,紫珞悠悠醒來,極安靜的吐出一句:“送我回秦宮!我要回家!”
秦宮是不離給她的家,她要在秦宮誕下他們的第二個孩子,不離留下的江山,她還要用肩膀一力扛起,她不能在這裏灰心頹喪。
金賢一直守著她。
看著這張和不離一模一樣的臉孔,她招了招,讓他過來。
“紫珞……”
他坐到床沿上,輕輕低喚,萬千虧欠,難以盡言。
她咬著唇齒,怔怔看他半天,凍的快彎曲不得的手指,緩緩撫上那突然削瘦下來的臉膛,久久才吐出一句話:
“金賢,從此以後,你就是金不離,滄旃的帝王,直到有一天,天下大統,你有能力駕馭滿朝的臣子時,我不介意你恢複安王之名,另立新朝。”
金賢滾動著喉結,絕然的搖頭,許下不悔的承諾:
“紫珞,金賢已死,寫入滄旃史冊的開國君王隻會是金不離!皇兄未完成的大業,金賢會拚盡所有去完成,九華的天下一定會一統!至於其他,金賢別無所求,隻求你好好的活下去!”
這一刻,紫珞突然發現,愛不務正業的金賢終於長大,假以時日,他一定可以擔負起整個天下。
這一刻,她猛的省悟:原來統一九華的帝王依舊存在,隻是那人已不再是真正的他。九華的曆史會記下金不離的豐功偉績,後世之人卻沒有人會知道安王金賢曾是這一朝真正的君王。
曆史既然是這樣,那她呢?
據史料所記,九華的皇後,未滿三十歲便香消玉殞——如今,過年在即,轉眼,她將步入三十年華,難道金晟拚卻一切的給她求藥,死傷那麽多人,連帶把自己的性命也賠了進去,最後,她還是躲不開閻羅王催命的鏈鎖嗎?
待續!
明天應該是古代最後一段文字!
這幾天寫的有點悲,不過,沒事,很快就能走出悲情了——好吧,我承認,我最早設定的這一世注定就是不得善終的,但是,幸福的相守一定會有,現代文明裏的他們會盡享歲月靜好!
嘿嘿,群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