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亂世豪雄 第二章 如臨深淵 第十二節

學術、國策、律法、改製、中興這些事,其實都是大臣們、士人的事,自己一旦不慎,就會重蹈董卓的覆轍。想想董卓奏請天子設立古文經學博士,讓古文經學和今文經學並列官學的事就知道了。所有罪名最後都是董卓的,改製不對,殺人更不對,反正都是董卓不對。如果這個改製由袁隗和大臣們來辦,他們也要殺人,但他們殺人可能就是蓋世功績了。

自己主政了,執掌權柄了,但接著要幹什麽?要聽這些士人的話,要成為這些士人手中的刀,要成為士人奪回相權的武器,要保護士人按照他們的夢想進行改製,重建一個嶄新的大漢國,否則怎麽樣?否則他們就不支持我執掌權柄,言下之意就是要對付我,要告訴天下人,我就是第二個董卓,是大漢第二個最大的奸侫.朝廷的大臣們和袁紹、韓馥有什麽區別?大臣們自己決定什麽時候勤王,勤王之後還要逼迫天子退位禪讓,這和袁紹現在要廢黜天子重建皇統有什麽區別?大臣們不惜大動幹戈,不惜生靈塗炭,要殺袁紹、袁術、韓馥,要把所有阻礙中興社稷的人都殺了,這和袁紹舉兵討董誅殺毋丘毅等四位大臣有什麽區別?今天他們可以籌劃征伐殺袁紹、袁術等大臣,可以商量將來如何逼迫天子退位,明天他們也可以籌劃殺我,甚至我死後,還把所有罪責一股腦兒推給我。

當真以為我是白癡啊。

打下洛陽後,自己背著中興社稷的大任,被朝廷逼著南下打袁術、孫堅和孔伷,東上打袁紹、韓馥、劉岱等州郡大吏,接著還要去平定黃巾軍,去關中勤王,打到最後我北疆大軍還能剩下幾個人?我要是不死那真是奇跡了。

從曆史悠久、血腥殘酷的皇權和相權、皇室和朝廷之間的權力鬥爭來看,朝廷不是自己待的地方,權柄也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血淋淋的事實太多了,眼前就有大將軍何進和相國董卓兩個活生生的例子。打下洛陽後,我還是立即把朝廷遷到洛陽,然後迅速從洛陽脫身。這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性命,更是為了北疆的生存,北疆數百萬百姓和十幾萬邊軍的生存。

你們想怎麽幹你們幹去,我不摻和,我奉旨戍守北疆,我隻要把北疆保住,大漢社稷就能留得一絲元氣,我也算實現了對先帝的承諾。武人惹不過士人,難道還躲不起?不勤王就不勤王,隻要當今天子還是九五之尊,隻要他還活著,我也算沒有背叛先帝,沒有違抗先帝的遺詔。我就不信,憑你們這些人,難道還能把大漢社稷翻個底朝天?

李瑋剛才要我慎重又慎重,顯然也是話裏有話。

李弘考慮再三,搖搖頭,“當務之急是拯救社稷,盡快穩定社稷,而不是急於商定中興社稷之策。”

趙岐非常失望,仰天長歎。

李瑋一臉肅穆,眼裏悄悄閃過一絲喜悅之色。

李弘拒絕執掌權柄。

為了確保大軍擊敗董卓,占據洛陽,早日西上長安勤王,李弘極力勸諫長公主和朝中大臣們不要解散朝廷,還是以冀州牧韓馥代理太傅府暫理國事,渤海郡太守袁紹領監禦史,自己率軍征伐為上上之策。

現在袁紹在河內慘敗,三路夾攻中路取勝之策被迫取消,隻有兩路夾攻了。但當前的問題不是大軍能不能攻占洛陽的事,而是大軍能不能得到冀州糧餉支持的事。

袁紹大敗,實力劇減,黑山黃巾軍肯定要趁機下山,再度南下攻擊兗州,力圖和青州黃巾軍會合。同樣因為這場慘敗,激化了袁紹和韓馥之間的矛盾,袁紹為了生存,迫不及待要拿下冀州軍政,以確保自己的實力,捍衛自己在討董聯盟中的盟主地位。袁紹現在隻有鞏固了自己的權勢,才能確保袁閥的生存和袁閥在未來朝廷中的絕對權威。冀州要大亂了,大亂的時間和速度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預料。

冀州大亂後,韓馥麵臨晉陽朝廷、袁紹和州郡大吏、黃巾軍各方麵的壓力,他勢必要使出渾身解數為自己和冀州爭取一條活路,所以他會用各種借口拒絕向北疆大軍供應糧餉。事實上,韓馥四麵楚歌,自身難保,也的確沒有餘力再幫助北疆軍攻打洛陽了。

朝廷現在不能蓄意挑起韓馥和袁紹之間的內鬥,相反,要極力壓製兩人,最起碼要在大軍攻占洛陽之前,確保韓馥冀州牧的地位,不能讓冀州大亂。

李弘忠誠為國,不貪權柄的舉動遠遠出乎大臣們的預料,這極大的鼓舞了大臣們中興社稷的信心。

在隨後的朝議上,長公主因為身體不適,提前回府了。李弘隨即當著張溫、盧植等大臣們的麵,明確表態支持朝廷改製,遵從朝廷的旨意。但因為自己的確不諳朝政,對朝廷改製沒有任何助益,所以還是明智一點,老老實實地做自己的驃騎大將軍。李弘說,武人就該幹武人的事,應該戍守邊疆拱衛社稷,不能幹涉國政。董卓就是個現成的例子,他也想社稷穩定,大漢富強,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禍國殃民之路。我要吸取教訓,不能害人害己害社稷。我曾經答應先帝,願意一輩子為大漢戍守邊疆。我今天還是這句話,我尊奉天子,尊奉朝廷,忠誠於大漢國,戍守於北疆邊塞,若有違此誓,天誅地滅。

李弘的態度非常誠懇、堅決,不管李弘出於什麽樣的目的,這一刻,李弘贏得了大臣們的感激和尊敬。

由於李弘讓出權柄和河內袁紹的大敗,局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朝廷需要立即修正拯救社稷之策。

第二天,長公主府、太傅府和驃騎大將軍府的主要大吏合議。

長公主府和太傅府拿出的策略基本上沒改動,修改處不過就是暫時安撫韓馥和袁紹等諸多州郡大吏,以便給攻打洛陽爭取足夠的時間。

驃騎大將軍府提出的策略卻和過去有很大區別,改動較多。

驃騎大將軍提出,為了盡快穩定社稷,打下洛陽後,朝廷應該一麵繼續攻打長安做出勤王姿態,表明朝廷勤王的決心。一麵大力安撫各地州郡,拜封州郡大吏入京為官,共同商議改製之策。李弘認為改製之策必須要得到各地州郡的同意和參與,否則很難得到他們的支持和順利實施。

這樣一來。我們就剩下平定黃巾叛亂和討董兩件戰事。北疆大軍負責勤王討董,各地州郡的郡國兵負責平定黃巾叛亂,如此兩到三年內即可徹底穩定社稷。

李弘這個總體策略看上去非常好,利國利民,但仔細一想,卻不難發現李弘這個策略不但有保存實力的嫌疑,更有割據稱霸,犧牲朝廷的嫌疑。

李弘故意避開了朝廷和韓馥、袁紹等討董聯盟之間的根本分歧。他以求同存異為由,把繼續擁戴當今天子還是重建皇統這個最敏感的問題拋到一邊不提了。雙方既然同殿為臣,李弘自然不用出兵攻打韓馥、袁紹、袁術等所謂的“大漢叛逆”了。

另外,由於朝廷在改製成功之前不想勤王,討董隻是虛張聲勢,所以此時最重要最緊迫的戰事應該是平定黃巾軍的叛亂。但李弘死死抓住勤王不放,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立即西上討董勤王,李弘的真正目的很明顯,北疆大軍既然以勤王為主,當然就不用到各地去平叛了。

不過,李弘還是主動承擔了一個地方的平叛重任,那就是冀州。讓大臣們感到不安的是,李弘提出的平叛策略不是武力征伐,而是武力招撫,他要招撫黃巾軍,要安置流民屯田。李弘據此為由,再一次向朝廷提出了十年之約,他要主動承擔北疆,幽州和冀州的屯田重任。這十年內,他不要朝廷一個錢,僅僅依靠三州的財賦,他就可以把三州的屯田順利完成,可以把各地的流民全部安置,還可以年年向朝廷上繳可觀的賦稅。李弘的言下之意,是向朝廷要三州的軍政大權。

李弘為什麽敢向朝廷要三州的軍政大權?大臣們突然意識到李弘抓住了朝廷的命脈,那就是改製。

改製最需要的是社稷的穩定,州郡的支持,現在李弘有強悍的軍隊保障社稷的穩定,有三州軍政大權保證朝廷改製的實施,有了李弘的絕對支持,不亞於告訴天下,這改製至少已經成功了一半。但如果李弘不支持,或者占據冀州的韓馥和袁紹遲遲不願進京,再或者冀州大亂數年不止,這改製不要說實施,就連改製之策能否最終議定都成問題。

李弘摸準了朝廷的命脈,不怕朝廷不答應他的要求,而大臣們卻感到了深深的不安。李弘遠離京都,勢力龐大,將來如果他圖謀不軌,或者受天子征召,突然調轉矛頭,說自己這幫力主改製的大臣都是大漢奸侫,那改製可就徹底失敗了。

如今看來,改製成功了,李弘一定是社稷振興的功臣,但如果改製失敗了,他也一定是挽救社稷的功臣。李弘輕輕地退了一步,然後牢牢地控製了朝廷。

張溫、盧植等大臣們不得不重新審視李弘。

誰能想到,李弘拒絕執掌權柄的背後,竟然是李弘權勢的繼續膨脹,北疆的迅速雄起和大漢社稷的巨大憂患。

這位當年單槍匹馬從鮮卑一路殺回來的悍將,經過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尤其是這一年多來在各方勢力之間的摸爬滾打,已經逐漸成熟,不再是當年那個隻會打仗的白癡了。現在的李弘真的是一頭豹子,一頭狡詐凶狠的豹子。

李弘是一頭豹子,不是一頭猛虎。豹子的可怕在於他無限度的忍耐,忍耐到最後可能就是割據的事實。現在北疆困難,李弘次次讓步,但不久之後,隨著李弘的每一次勝利,朝廷就要次次讓步,李弘的權勢會越來越大。一旦割據成為事實,其他州郡勢必會群起而仿效。將來天子和朝廷勢弱,朝廷無論怎樣改製,社稷都將陷入深重的危機。

朝廷要振興社稷,不得不倚仗李弘的武力,但正因為朝廷需要倚仗李弘的武力,李弘隨即掌控了主動權。他要什麽,朝廷就得給什麽。反觀董卓,他掌控了權柄,淩駕於天子和朝廷之上,結果他陷入了極度的被動。他雖然得到了所有的東西,但旋即也失去了所有的東西。

這就是豹子和老虎的區別。董卓就象一頭老虎,急不可耐地衝出來咬住了獵物。但隨即就被獵物反咬一口,兩敗俱傷。獵物沒有吃到嘴,反而被獵物咬得奄奄一息。李弘就象一頭豹子,靜靜地趴在隱蔽處,耐心地等待著一擊而中的機會,沒有機會,獵物即使揚長而去,他也一動不動。

一年多來,李弘用他的忍耐給北疆爭取了緩解危機的時間,用他的忍耐緩解了京畿危機,同時也用他的忍耐迎來了社稷振興的希望。現在,該輪到朝廷回報他的時候了。

張溫和盧植等大臣夜不能寐,絞盡腦計思考應對之策。

李弘為了自己和北疆的利益,對皇統的事避而不談,但朝廷不能不正視這個問題。

朝廷當初為了防止再次出現外戚和奸閹之禍,逃避何太後的報複,於是聯合董卓逼迫何太後還政,廢黜了少帝,擁戴了當今天子。當今天子是先帝唯一的子嗣,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無故廢黜了,否則,朝廷將先失大義,後失威信,將來朝廷的繼續存在都成問題,更不要說實施改製之策了。在天下人看來,大漢朝廷無視組織律法,連關係國祚命運的皇統都當作兒戲,一廢再廢,朝廷還有什麽威儀可言?改製之策還有誰能信服?

當初朝廷遇到的問題,現在袁紹、韓馥和討董聯盟的州郡官吏們也遇到了,如何規避皇帝將來對自己的報複?隻有重建皇統。

這個根本性分歧激怒了大漢國實力最為強悍的北疆,導致了當初討董的失敗。現在朝廷如果為了遷就袁紹、韓馥等州郡大吏,改弦易轍,重建皇統,可以想象,驃騎大將軍必定會立即毫不猶豫地調轉矛頭,倒戈一擊。

改製勢必要牽扯到官製的修改,官製的修改必定要牽扯到皇權,談到皇權就要麵對皇統,所以皇統的問題不解決,改製也就無從談起,社稷的中興更是遙不可及。在雙方根本性分歧沒有解決的情況下,改製肯定無疾而終,朝廷也有可能解散。

李弘不願意主政,又避而不談皇統,更不願意待在京城,顯然有犧牲朝廷,擺脫改製危險的嫌疑。

張溫、盧植等大臣苦思無策,最後隻好把希望寄在在李弘的忠誠上。

各地州郡的勢力並不僅僅是袁紹、韓馥等袁閥勢力,還有許多其他門閥權貴的勢力。在當前這種情況下,指望他們兩手一拍,高高興興地丟下州郡跑到京城為官,和自己等人齊心協力地製定改製之策振興社稷,筒直是癡心妄想,那倒還不如指望李弘的忠誠來得實在些。

這一點,他們早在長安的時候就已經詳細討論過,改製牽扯到門閥世族各種各樣的利益,要想得到他們的合作和實施,恐怕自己這些人死絕了,也等不到那一天。要想改製成功,隻有依托強大的武力,和武人合作,雖然很冒險,但成功的可能卻最大。當改製遇到強大阻力的時候,可以讓武人揮起屠刀,把反對者全部殺了。

張溫等大臣決定滿足李弘的一切要求,隻要他支持改製,他就會陷進改製的漩渦,等到他發現自己陷進改製無法自拔的時候,他的命運已經和朝廷的命運捆在了一起,隻有俯首貼耳了。當然,前提是,他對大漢忠誠不二。

二月中,盧植、趙岐、李弘、蔡邕四府首吏召見了安平國相張岐、冀州府長史劉恭、從事審配。渤海郡的從事許攸、逢紀等各州郡十七名官吏。

盧植宣讀了赦免聖旨。趙岐說了一下當前局勢,隱隱約約提了一下朝廷打算用改製之策振興社稷的事,然後他請諸吏各回州郡,盡心盡力穩定地方。關於朝廷和州郡之間的諸多分歧和爭論待大軍攻占洛陽後再說。當然了,韓馥、劉岱、袁紹、張岐等州郡大吏的請罪表還是要立即送來,免得朝廷難堪。

送走這批官吏後,四人又單獨召見了許攸、逢紀和陳琳。盧植嚴厲批評了袁紹隱瞞重大軍情的事,他對許攸說,你回去告訴本初,叫他不要和朝廷耍手段。他給朝廷上繳賦稅,那冀州牧算什麽?韓馥還是不是他的上官?難道他希望朝廷蓄意挑起冀州諸府的內訌嗎?他明明知道朝廷不會答應,竟然還派人專門來呈送奏疏,他居心何在?

陳琳急忙辯解,趙岐笑著說:“你不要解釋了,盧大人知道本初的難處,已經代本初向長公主請罪了。你回去告訴本初,打下洛陽後,韓大人和他都要回京處理國事。冀州的事就不要再鬧了,還是盡快重整大軍,配合驃騎大將軍攻打洛陽。”

許攸等三人連連點頭。離開晉陽前,他們向袁滂辭別。自從袁逢、袁隗死後,袁滂在袁閥中的地位是最尊貴的了。雖然袁紹對他冷言冷語,但他們這些袁閥門生對他還是非常尊敬。袁滂好言安慰了一番,然後說道:“你們回去告訴本初。如果皇統的事他不能放棄,冀州就要放棄,如果冀州不得不放棄,豫州就不要放棄,因為那是我們袁家的根基所在。根基若失,袁家也就敗亡了。這就象我們今天打洛陽,為什麽?因為洛陽是大漢的根基啊,根基若失,社稷還能存留多久?”

許攸、逢紀、陳琳三人心領神會,匆忙離晉。

二月中,洛陽。

丁醜日(十二日),天子下旨,因平叛有功,拜董卓為太師。天子在聖旨中督請董卓早日回長安主持國事。

太尉趙謙、司徒王允、司空種拂聯名來信。最近長安流言四起,百姓驚惶,都說長公主和驃騎大將軍要率軍攻打長安。現洛陽方向的叛逆袁紹已遭重擊,太師隻要派遣一將率軍扼守京畿八關,一將駐守潼關,洛陽則高枕無憂,請太師速回長安坐鎮。

劉艾和董旻也急書董卓,由於驃騎大將軍在黃河對岸陳兵十幾萬,隨時有可能攻打長安,京師民眾極其震駭,西逃涼州的人越來越多。黃河於本月下就要化淩解凍開河了,請太師速回長安主持大局。另外,最近長安城中的一些大臣頻繁聚焦,其中還有南軍的幾個都尉,我們懷疑這些人正在密謀叛亂,是不是先抓起來。劉艾列舉了幾個大臣的名字,其中霍然就有尚書鄭泰、華歆、恒階,司隸校尉宣璠等大臣。

董卓上書感謝了天子的浩蕩皇恩。最近洛陽東南麵的朱俊、高覽,洛陽南麵的袁術、孔州、孫堅、顏良都已做出了攻擊姿態,估計戰事將在這幾天展開,所以臣目前無暇脫身。隻待平定朱俊、孔伷等叛逆,臣即刻回京,隨侍陛下左右。

董卓回書三公大臣,四月將近,請諸位大人想盡一切辦法安定民心,組織春耕。今年是關中擺脫糧食危機最關鍵的一年,請諸位大人務必竭盡全力,先保關中。關中穩,則數年後,社稷必能重振。

董卓回書劉艾、董旻,不要急著抓,讓參與叛亂的大臣全部浮出水麵後再抓。現在抓,未必能把他們的長安餘黨一網打盡。

田儀勸董卓還是盡早回去,“洛陽方向已無大戰,太師繼續留在這裏已無必要。一旦北疆軍突然渡河攻陷弘農,大軍強行突圍就危險了。”

董卓笑道:“等黃河弘農段的河麵化淩解凍了,我就走。洛陽這裏,因為要控製好大軍撤退的速度和時間,所以我還要留一段時間。不到四月下,我們絕不能撤出京畿八關。今年京畿不能有一粒糧食留給豹子。”

田儀擔憂地說道:“大人,孫堅和顏良的攻擊太猛了,如果強行命令各部大軍堅守到四月下,困難太大。另外,還有北麵的北疆軍,因為我們無法得知李弘的攻擊方向,所以兩萬大軍分布在幾個渡口上,各個渡口的兵力明顯單薄,如果李弘集中五萬大軍猛攻一地,我們肯定守不住,因此……”

董卓看看他,揮手說道:“不要擔心北麵,隻要我不走,李弘就不敢放手攻打洛陽。你知道豹子真正想要什麽嗎?”

“糧食。”田儀說道。

“對,他要的是糧食,不是洛陽。”董卓說道,“對於他來說,打仗不過就是為了逼我走而已,他不會把我困在洛陽。占據了洛陽後,李弘的大軍就有了回旋餘地,這時他就要考慮到哪裏搶糧食了。因為穎川和南陽已被我打得元氣大傷,不但去年的冬小麥沒每種下去,連今年的春耕也耽誤了。他要想弄糧食,就要到荊州、豫州的南部郡縣,但那裏恐怕輪不到李弘插足。今年北疆要餓死人了,哈哈……”

“但是,如果呂布、胡軫、張遼、張濟等人守不住南麵四關怎麽辦?我們是不是要堅守洛陽城?”

“把洛陽燒了,從東燒到西,兩百裏以內,讓它統統變成廢墟。”董卓大笑道,“李弘占據了洛陽,必定要把長公主遷到皇城,哈哈,我偏不讓他如意。你說,他天天對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公主,是什麽感覺?”

田儀驚呼道:“大人萬萬不可,洛陽乃大漢根基所在,國祚命運所在,洛陽毀了,社稷也就傾覆了,請大人三思啊。”

“哼……”董卓冷笑道,“那你就告訴豹子,告訴顏虎頭和孫破虜,如果五月前他們攻破京畿關隘,,他們就能看到一場壯觀的大火,一場兩百年一見的大火。”

(公元25年,赤眉軍火燒長安。)

二月中,河南尹,滎陽城。

朱俊駐馬城下,望著城上高高飄揚的“漢”字大纛,心裏一陣痛楚。

走的時候,城樓上高懸的就是這麵大纛,董卓的軍隊占據這座城池後,使用的還是這麵大纛。同是大漢子民,同是一殿之臣,今天為什麽要在這裏兵戎相見,誓死血戰?為了社稷,為了天子,還是為了天下蒼生?

高覽、高順、朱治、周華打馬而來。

“大人,各部已經準備就緒,隻待大人下令,我等即刻攻城。”高覽飛身下馬,躬身說道。

朱俊急忙下馬,伸手相扶,“大人乃武毅中郎將,是大軍統帥,這……”

“無論什麽時候,在大人麵前,我等始終是末學後進,始終遵從大人的命令。”高覽恭敬地躬身施禮道,“虎頭將軍有令,北疆軍所有將士,唯大人馬首是瞻。”

校尉高順、都尉朱治、周華站於高覽身後,同時躬身說道:“請大人下令。”

朱俊心裏一熱,舉手狂呼:“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