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第一醫院,時檀先去醫生那邊了解了一下爺爺的情況,確定各項指標都沒有問題後,打電話和駱詩聯絡了一下,才知道她在超市買東西,而且還把她的堂弟也帶了出去,她聽到有人在邊上叫姐植。
時檀昨天已見過駱詩的母親,還有堂弟。
那婦人,神形憔悴,一雙眼早已被生活磨掉了所有精神氣,見到她就一個勁兒的落淚說:“我對不起駱詩,早知道她出身這麽好,我們一早就該幫著她找親人的,這些年,讓她跟著我們這些窮苦潦倒的人過苦日子,真的是太委屈她了。”
駱詩則是一個勁兒的安撫她的養母,說了一句:“窮不怕,隻要誌不窮,照樣是個有用的人。有錢有勢,未見得個個就能有出息。”
這話,時檀很喜歡。
至於那個少年,長得挺俊,隻是被病魔折磨的很消瘦,在得知他的手術安排已經落實下去之後,緊緊抱了駱詩一下,虎目含笑,笑中帶淚——他的命運,因為駱詩而改變墮。
命運,從古至今,就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比如說,我們每個人都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在你還沒有能力養家之前,父母窮,你就窮,父母富,你就富。
這是一般情況下的命運常態,也有半路被人為改變命運的,比如,駱詩被拐,比如時檀的父母慘死,令她從此成為孤兒。
這種命運的轉變,不是當事人可以扭轉的。
有時,我們沒辦法掌控命運,有時,我們又在左右著它的走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們作出的選擇,或積極進取,或墮落頹廢,都會影響到未來的人生。
比如,駱詩因為她的積極的人生態度,終在多年之後,找回了家人,也為她的堂弟贏來了生機。
而駱時檀,也因為從來沒有放棄過人生,並積極奮鬥著,這才有了如今的她。
試想,要是多年前之前,她的意誌稍有一點點的不堅定,或是自殺了,或是自我放逐了,這一輩子也就毀了。
再比如駱櫻,她要是沒那份邪念……她的命運,會再度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偏偏選了那樣一條不歸路。
時檀和方樺沒有在醫院多待,從重症監護室出來,和醫生道別後,兩人就進了電梯。
從十樓下來,行到底樓,電梯內有人進有人出,都沒有留心到他們身邊站著一個這幾天被新聞媒體津津樂道的角色。
等到了底樓,門開,一窩蜂人流湧了出去,就這時,一個中年婦人突然蹦了出來,跪倒在了時檀麵前。
這樣一個舉動,驚動了所有往來乘電梯的人,一個個露出了驚詫的目光,瞅著這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情況。
此時的是檀,戴著墨鏡和口罩,一般人根本就認不出她是誰。
她正驚詫這中年婦女是誰,人家已經一把眼淚,一把鼻泣的哭叫了起來:“檀檀,求你看在小時候,你櫻姐對你不錯的份上救救你櫻姐吧,再這樣下去,你櫻姐會死的……你櫻姐本來可以有一個好的前程的,全因為她爸,她這好好的人生全被毀掉了……檀檀……你想想櫻櫻小時候對你有多好,你真的忍心見死不救嗎?這一次的事,她已經知錯了,她也悔不當初啊,檀檀……”
時檀取下眼鏡定睛一看,原來是駱櫻的母親朗元芬。
“咦,這是祁太嗎?”
邊上,已有人認出了她,投睇過來的目光,都帶上了好奇之色:人家納悶呢,今天演的這算是哪一出?
有兩個年輕的,甚至馬上拿起手機拍了起來。
時檀本想去地下停車庫,因為朗元芬的介入,為了不影響別人上下電梯,不得不就走了出去,盯著這個痛哭流泣的女人看:穿得很普通,早沒了當年光鮮亮麗的外表,整個人已垂垂老矣。八年時間,改變太多人和事。
“駱櫻怎麽了?”
周圍圍起了不少人,都沒上電梯,一個個旁觀看戲。
時檀問了一句。
“駱櫻是昨兒個被那個渣打了一個重傷。檀檀,求你救救她吧……她爸做事極端那是她爸的事,她真的很無辜……”
朗元芬還真是把什麽都豁出去了,竟爬著過來,抱住了她的大腿,哭著叫著求救。
無辜麽?
聽到這個詞時,時檀覺得很無力。
以前的駱櫻或者無辜的,隻是這八年,她早丟失了以前的善良,爺爺現在還在重症監護裏躺著呢……或者,她有她的無辜,在這件事,她錯的太離譜太離譜了……
“你先起來!”
時檀想拉她起來,這麽多人圍觀著,她不想明天再上頭條,一個年過半百的白發老婦給她叩頭謝罪……不知情的,肯定都會認她沒有遵老之心,借機就能把她再度抹黑,到時,她就得再度麵對大眾媒體的審判。
“不,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朗元芬搖頭,這活脫脫就是在耍賴皮。
方樺看著湊到時檀耳邊問:“駱瓔的媽?”
時檀點了點頭。
方樺想到她女兒幹的這個事,也清楚,心下明白不能讓她在這裏給時檀跪,又會鬧新聞的,忙拉著:
“我說,駱太太,這大庭廣眾的,你這樣可不合適。要是不明事理的人看到了,還以為我們家檀檀在欺負人。你這是梆架性質的求幫忙啊……喂喂喂,你們這幾位,別亂拍……”
她對那幾個年輕人叫了幾下。
“不,我不起,我不起,檀檀,櫻櫻的事,你一定得管一管啊……”
這老婦,一個勁兒的往地上癱,根本就不肯站起來。
“媽,你這是在幹什麽?快起來!”
正亂哄哄鬧著,一個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駱戟突然推開人牆,走了過來。
“我來求檀檀,你姐姐再不能和那個混蛋過下去了。小戟,你也求求檀檀……我們得把你姐姐從那個婚姻當中救出來……她再也不能被那混蛋糟踏了……我受不了了,真受不了了……”
朗元芬滿臉淚水,看向過來扶她起來的兒子,神情絕對是哀慟的,那種表情,能讓觀者隨之落淚。
在駱家,共同生活七年,時檀和朗元芬的關係,一直就是不冷不熱,這個女人,並不能幹,但也沒有什麽毒心,從來不管丈夫的事,並且還對丈夫言聽計從。
既無交情,時檀的確可以不理會她,但,麵前,有無數雙眼睛瞅著,她若表現的過份冷漠,或是一走了之,都會引來負麵影響。
作為祁繼的太太,她必須保持正麵形象,不能為給他抹黑。
何況,看這情況,駱櫻好像是真出事了,若繼續保持無動於衷,那就有點太不近人情。
沉默了一下,她不得不問:“她現在在哪裏?”
駱戟馬上回答:“在一號住院樓骨科區!”
她跨了出去:“帶我過去看看!”
這裏是vip傷患區,這裏的病房多為包間,費用極高,一號住院樓是普通住院區。
去骨科區的路上,駱戟道出了駱櫻的情況:
“姐離開兩天,一直沒接房寶山的電話……房寶山很生氣,他發飆了……一連兩次找過我們麻煩……
“前天,他聞訊趕到了醫院,把我姐強行帶回去後就是一頓毒打,後來,還把她給關了起來……
“我昨天,因為放心不下,給她打了電話,結果手機一直沒有人接。
“今天一大早,我實在著急了,就跑上門去找,去了之後才知道姐被打斷了腿鎖在房裏……
“姐身上,臉上,全是傷……整個人都沒法看……脖子裏全是掐青的瘀痕……還被強~暴了……下~身受傷嚴重……
“我把她送到這裏之後,到現在為此,她一句話也沒說,滴水不進,飯也不吃……她這是想自尋死路了……”
一米八個子的男人,在陳述那個過程時,臉上全是沉痛之色,並不像他母親那樣呼天喊地,不過,眉眼之間流露的卻是對那個男人的深深恨意。
時檀麵無表情,一句話也沒說,心髒卻是不斷的痙~攣抽~搐……
昨天晚上,她沉浸在幸福當中,駱櫻卻在活受罪——兩相對比,她的心情一下變得無比沉重……
十分鍾之後,時檀見到駱櫻了,
親眼見到,比聽說更為的觸目驚心。
進病房時,駱櫻躺在床上正呆呆的看著窗外,一隻腳被石膏膏著,吊了起來,本來漂亮的臉孔徹底瘀腫了,脖子上青紫之色,非常的明顯,可見那個人曾死命的想掐死她,卻在最後一刻又饒了她一條性命……
方樺看著直皺眉頭,居然被家暴成這樣……房寶山那人渣,還真是渣得厲害。
“姐,時檀來看你來了!”
駱戟過去,彎腰在駱櫻耳邊說了一句。
木然的駱櫻緩緩轉頭,看向時檀時,定定看了好一會兒,才扯出了一抹難看之極的笑,終於開了口,聲音沙啞的就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太,猶帶著悲恨之色:
“你這是來看我笑話的吧!要不是你,我們一家何至於落到這個地部……”
“不是不是,檀檀是來幫你的……”
朗元芬擺手,上去安撫女兒,轉頭看向駱櫻時,露著乞求之色:“檀檀你說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時檀沒接話,心頭深深作痛起來。
事到這個田地,駱櫻還是認為這一切全是拜她所賜?
一顆心,要有多扭曲,才能把所有錯責都怪罪到別人身上?
她怎麽就不明白,問題的關鍵所在呢?
“你的笑話,我沒興趣看……我也沒那個時間來看!”
她不會因為朗元芬而輕許承諾:“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所為所為負責……如果你到現在為止還是認為是我害了你們一家人,那你就真是無藥可救了……”
她真的很想喝醒她,睜開雙眼看清事情真相,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誰造成的?
轉眼一想,現在的她,恐怕什麽也聽不進去的。
或者,對於駱櫻來說,也許她的出現,就是對她的一種精神刺激。留著,隻會越發讓她痛苦。
她想了想,決定離開,想要幫一個人,可以在暗中悄悄的幫。
“時檀,先別走,姐情緒不太穩……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駱戟攔了去路,低低解釋了一句,眼底泛著懇求之光:
“我想和你談談!”
“砰!”
一隻手機砸了過來,砸中了駱戟的後肩,也砸斷了他的話。
“駱戟,別對她搖尾乞憐。”
駱櫻臉上盡是薄怒之色,惡狠似的盯著時檀,就像她是她宿世的仇人:“駱時檀,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打我嗎?全都是因為你們去調查他,然後,他就把所有氣都撒到了我身上。我之所以會被他打斷了腿,之所以被強~奸,都拜你所賜……你給我滾,馬上滾……馬上……我一刻都不想見到你……滾……”
她狂怒抓起床頭櫃上一瓶礦泉水再度砸了過來。
時檀哪會輕易被打中,隨手一抓,就把瓶給接住,對於駱櫻這麽好壞不分,她真的有點失望。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沒有讓爺爺看視頻,你住在雅苑,那房寶山還能打得斷你的腿嗎?”
她的脾氣也跟著上來了,不由得跟著怒斥起來:“駱櫻,是你報複心太重了。我和祁繼本來是誠心想幫你的,隻要你再忍耐十天半個月人,你就能永遠擺脫他,結果呢,你選擇的是一條自取滅亡的之路……我本來是很想同情你,聽到你出事,我很難受,但現在我隻想說一句:這一切全是你咎由自取的結果……怨得了誰……”
話音落下,另一個尖叫起來拉了起來:“駱時檀,你怎麽可能這麽狠心,她是你自小敬愛的姐姐啊,你非要在這個時候來往她傷口上撒鹽嗎?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朗元芬就像一隻老母雞,拚命的想要保護自己的小雞。
時檀發出輕冷的一笑。這對母女還真是母女。
“朗女士,我的仁慈之心對事不對人。方姐,我們走!”
拉上方樺,時檀毫不眷戀和往外走了出去。
“駱時檀,你要是不救櫻櫻,你會遭報應的,一定會遭報應的……”
朗元芬不甘心的歇斯底裏的叫聲在身後爆炸開。
駱戟在勸:“媽,你別這
樣!”
朗元芬繼續叫:“你放手,你放手,我要和她評理。我們駱家落到如今這個田地,她難道就沒有半點責任。她本來就是禍根,本來就是……”
“媽……你這關時檀什麽事……你坐下,先別激動……”
駱戟拚命拖住了想蹦過來評理的幾近瘋狂的女人……
時檀沒有停下來,腳下越走越快,心頭就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憋悶得受不了。
她的心,其實已經軟了,可偏偏駱櫻還是一副執迷不信的模樣……
憑什麽她就該認為所有人都欠她的?
憑什麽?
她沒有往電梯那邊走過去,而是去了陽台,她需要足夠的空氣,捋一捋心頭這一團怒火。
“一種米養百種人,別為了這種人生氣,不值氣……有些人,生來就隻能做小人物,因為他們長的是小人之心。檀,我很幸慶,你不是那種貨色……要不然,我就少了一個好搭檔……”
方樺緊跟在側,待來到了陽台,輕輕安慰起她。
時檀的氣稍稍消了一些,吐著氣說:“對,路都是自己選的。我不欠她。”
“不錯,路,都是自己選的!所以,你不必自責。”
“我沒有自責,我隻是看得有些不忍,她被家暴的真夠慘!”
時檀忍不住悶聲歎了一聲。
“所以呢?”
她挑挑眉,微微然笑了,這丫頭啊到底是嘴硬心軟的:
“你是不是還是想管管這事?”
時檀沉默了一下,點頭。
是的,她還是決定管一管這件事,不是為了顧念姐妹之情,隻是作為一個刑警人員,看不慣弱者被欺,這種該死的職業使命感,令她生出了一種抱打不平的想法。
“要是你想管管的話,我們就順便玩玩那個房寶山。之前我在刑警隊翻資料時,無意間看到這家夥曾經有案底。不光吸毒,好像還和黑道混的很熟。真想整趴下他,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方樺是這麽認為的。
時檀卻搖頭:“那家夥和路家有關係。路家又和晁家是一路的,弄趴下他,難,想辦法逼他自行起訴離婚就行了。”
方樺想了想說:“好像也是!那就以逼他離婚為目的,和他玩上一玩。”
她勾了勾她的肩:“好了,現在暫時別管這件事。一點半多了!回頭把隊裏的案子查明白了,我們再來對付房寶山……”
“嗯!”
時檀吐了一口氣,點頭:“走吧!”
兩個人重新折回,正在乘電梯下去,卻聽得一陣尖叫聲從她們出來的地方再度響了起來,
有人在驚恐的尖叫:
“殺人了殺人了……”
與此同時,房裏傳出了駱櫻的歇斯底裏的尖叫:“房寶山,這是你逼我的,這是你逼我的……”
方樺和時檀一怔,對視一眼,迅速往那個地方躥回去,而後,無比震驚泊看到了這樣一個情景——
朗元芬撞破了頭,駱戟正掐著一個禿頭肥耳的男人按在地上,駱櫻不知怎麽就從床上翻了下來,臉上又多了一道新傷口,手上呢正抓著一把水果刀,而那把刀子正插在房寶山的胸口上。
此時此刻,她的眼神是極度凶殘的。
那一刀子,她仿似用足了勁兒,竟沒到了刀柄,有血水在漫上來,染紅了她滿是細傷的手指。而駱戟則一臉鎮驚的看著這一幕,掐住房寶山脖子的手,緩緩鬆開了……
“啊……”
朗元芬驚恐而叫。
駱戟飛快的退開。
房寶山在地上撲騰了幾下,瞪大眼珠子漸漸不動了。
方樺箭步如飛上前,拔出手上槍,沉聲叫了一聲:
“不許動。警察!”
駱櫻往邊上一倒,看著手上的血,一臉“我終於解脫了”的模樣。
方樺靠近,一臉戒備的摸了一下房寶山的頸部
動脈,在確定已沒了脈博之後,轉頭對時檀說:
“死了!”
時檀的心跟著一沉。
駱櫻卻咯咯笑出了聲:“他該死他該死他該死……我擺脫他了,我終於擺脫他了……”
“閉嘴,他再該死,你也不該一刀捅死他……你已經被他毀了這麽多年,現在還要為他的死負上責任,你到底到蠢到什麽時候?”
時檀逼過去,吼了一句,心痛啊,恨鐵不成鋼……
那種無力感再度漫卷了上來!
這個女人再次把事情弄僵了。
駱櫻緩緩抬頭,那種已被扭曲的歡喜的笑容一點一點收起來,而後,一絲絲悲哀之色泛起,整個人一下變的無比可憐。
那一刻,她的眼底全是淚光,一眨眼,就有淚水滴落下去,理智似乎都回來了,嘴裏淒淒說道起來:
“駱時檀,我不像你這樣幸運,有個可以為你扛起一切的男人護你。我沒辦法了。他要是不死,我們家就永遠不太平……人是我殺的,和我弟弟沒關係,你也看到了,他隻是為了保護我,才掐了一下他的脖子,他那一掐不是致命的,也不是這個案子的從犯,請你秉公執法,拿我一個人問罪……別再讓這個混蛋再毀了我弟弟……拜托……”
最後一句“拜托”,流露了濃濃的哀求之意。
時檀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有淚意要噴湧而出,真的沒想到,有一點,她要親自逮捕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
這本是一個連殺一隻螞蟻都不願意的善良人兒,如今竟成了殺人犯——她用一種極端的方式,將自己逼上了一條絕路,而這樣一個命運,卻全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半個小時之後,第一醫院隸屬的寶山區的警察接管了這案件——這裏不是第一刑偵隊的管轄區域,而且她也沒那個權限過問這件事。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帶走。
臨走時,她忍不住還是勸了駱櫻兩句——
“別再做糊塗事。我盡量幫你減刑,你還年輕,還能重頭開始。
“駱櫻,我們可以很不幸,但我們不能放任自己一錯再錯。生活在我們每個人腳下不緊不慢的走著,要走出怎樣的路,都是自己行為的結果。所以,請你勇敢一些,別放棄自己……未來不見得毫無希望……”
那一刻,她看到駱櫻在落淚。
待續!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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