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首相府, 侍從悄悄遞來眼色,她看向花叢掩映的會客廳,嬴淵背對著她站在會客廳外,他身前是一株兩色牡丹。
“母親在哪裏?”威熙一邊朝嬴淵方向走, 一邊問。
“大人在會客廳裏。”
“陛下什麽時候來的?”
“中午。”
“皇室來人了嗎?”
“早來了。”
“他不願意走?”
侍從默了兩秒, “是的。”
她沒有料到嬴淵反應會這麽大,原本小小的風流因為他的衝動可能會變成大的風波。
這倒讓她不好行動了。
威熙走到一半, 嬴淵感覺到什麽, 回過身, 目光落在威熙身上。
威熙和他對視。
少年清亮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灰霧,和二人第一次見麵時有了些許差別。
或許是又長開了一點, 男子氣概愈加明顯;或許是近一年處理政務,接觸了各式各樣的人;也或許是因為她冷淡的態度, 純情少年困獸自搏。
純白的東西總是更容易染色。
威熙心裏歎息。
那就重新做個紈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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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對視間, 威熙走到他身前。
嬴淵想問的話, 在這段對視裏已經有了結果,她的眼神已經告訴了他。
我以為你不一樣。
我以為我有所不同。
你還差我六天。
都是自取其辱。
年輕的帝王想得很明白, 然而當威熙站在他麵前時,原本已隱匿的某種情緒又驀地衝上胸口,“你喜歡他?”
威熙點頭,“一見鍾情。”
嬴淵瞳孔一縮。
“陛下要是沒事, 就請回宮吧。”威熙打了一個哈欠, “我累了,陛下。”她仰起頭, 露出左側脖頸, 玉白的脖頸深處, 一閃而過綺豔紅痕。
少年往前急行一步, 目光死死盯著她的脖子看。
“你下午去哪兒了?”
“陛下何必追問呢?”
年輕的帝王眼睛充血,腮幫子繃緊,“我沒有做錯任何事,姐姐。”
威熙心中突然針紮一下。
是的,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說了,我們可以離婚。”威熙麵色不變,音調也沒任何變化,平靜得像在討論別人的事,“你可以有新的選擇。”選擇一個喜歡你的。
嬴淵笑了一下。
這樣你也有新的選擇了,對嗎?
“我不。”他腮幫子動了動,喉結跟著滾動,眼眶一如既往紅著,少年神色倔強,像是賭氣,“姐姐既然可以追著娶我,又能轉眼愛上別人,哪兒會一直鍾情呢?”
威熙一噎。
他盯著她,譏諷的話並沒有讓他好受些,負在身後的手緊緊拽成拳頭,“你說過你不會愛上任何男人。”他聲音發顫。
“夠了。”威熙眉目微沉,“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陛下也明白我的意思,感情的事沒人控製得住,陛下何必糾纏!”
“糾纏?”嬴淵眼紅如血,嘴唇緊抿,“是你主動娶的我,是你大婚之夜給我難堪,是你不願意踏進昊阿宮,是你從不露麵,是你一聲不吭閉關半年,是你給了許諾又做不到,樁樁件件,我什麽時候糾纏過?”
他胸膛起伏,額上青筋若現,他克製著情緒,“對我,你就能說出‘來得及’,對他,你就是‘感情的事沒人控製得住’,姐姐,他的心是心,我的心就不是心嗎?”
威熙被指責得惱羞成怒,惡狠狠瞪著他,少年通紅著眼睛,泛著淚光。
威熙的心又被紮了一下。
這小孩怎麽能又可憐又煩人。
她多的是事情要做,哪兒來的時間和他拉拉扯扯!
“好,你說的我都認!”威熙深吸一口氣,“是我的錯,我薄情寡義,我冷心冷血;是我說到做不到,見異思遷,行了嗎?”
“那你改。”
啥?
威熙一愣,隨即氣笑,“我改什麽?”
少年依舊眼眶通紅,一本正經道:“改得有情有義,說到做到。”
威熙:“……”
代溝吧,可能。
威熙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氣,“我懶得跟你說。”
“錯了就要改!”嬴淵身姿筆直如鬆,“我不會離婚的。”
“隨便你。”威熙煩死了,這麽大頂綠帽子扣在頭上,你也真能忍!
不對。
威熙驀地看向嬴淵,差點兒中了他的圈套。
“這不是糾纏是什麽?”威熙瞪著他。
嬴淵抿唇,“是糾纏。”
“我就是要糾纏著你。我就是不要離婚。”他背著雙手,乖巧又倔強。
威熙目瞪口呆——這是開始耍賴了?
“弟弟,多出去看看,世界上好女人多的是。”
“你已經娶了我。你要對我負責。”
“……”威熙吐出一口氣,“你趕緊給我滾回昊阿宮去。”
嬴淵一頓,他原本還想說什麽,最終垂眼,“嗯,你好好休息。”
威熙呼吸一頓。
少年轉身離開,威熙摸了摸脖子。
脖子上曖昧的紅點是她用小玩具吸的,會露給許多人看到,包括嬴淵在內。
突然出現的阿爾思星人不得不讓她警覺。是同類在吸引同類嗎?發出的是集合的信號,還是鏟除異己的魚鉤?她一時衝動,咬住了這個魚鉤。
現如今補救的辦法,就是裝作不知情,上演風流的戲碼,讓對方以為她不過是見色起意,單純地迷戀□□。
這可真是個技術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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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黛速度很快,一下午時間就查清了男人的來曆。
威熙翻著那人詳細的資料,沒有看出團夥釣魚的可能。
威熙甚至可以從資料上直接看出此人是什麽時候來到瓦弗波德星的。
原本的法萊特是一個長期生活在貝瓦附屬星的底層勞工,因為好賭,無錢還債,最終和賭場簽訂了賣身協議,終身在賭場為奴。
威黛神通廣大,竟然直接拿到了簽訂協議時的錄像。
錄像裏的法萊特神情木然,富有攻擊力的長相喪失了大半精神氣,沒有人會覺得他英俊,隻會覺得陰鷙。
這不是帝國女性欣賞的外貌。
這也不是威熙當時感覺到的人。
然而第二天,簽了賣身契的男人突然發了瘋,口出惡語,對前來賭博的某位女性拳腳相向。
賭場的人迅速製止,將人捆綁囚禁,第一賭場的老板前去看了人一眼後,冷笑一聲,“既然如此桀驁不馴,那就讓我看看這賤骨頭到底有多硬!”
法萊特由此被送往主城區,在第一俱樂部拍賣。
到威熙拍下他,“法萊特”不過來瓦弗波德星兩天。
這麽短的時間,他是來不及接觸其他人的。
一個嶄新的魂穿者。
威熙關上光腦,微微眯眼。
嗯,這樣也好,別人沒釣她,她可以釣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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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夜幕初上,距離上一次發布個人動態已經是帕特肯入學的威熙,用詞曖昧不清,寫下這樣的話:“小寵物總是發出奇怪的語氣詞,以後就叫他‘草奴’吧。”
希望有人不會讓她失望。
已經在網上鬧了一整天的人民群眾沒想到威熙竟然這麽剛,他們崩潰地刷著評論,“我吃了一天的瓜,已經吃不動了……”
五分鍾後,嬴淵大帝在帝國公共信息中心發了一副書法——一個力透紙背的“忍”。
“看來陛下和殿下已經達成共識,局麵是微妙平衡的。”
“陛下是對的。女人的風流是一時的,隻要能忍,殿下總會回到陛下身邊。”
“殿下如此優秀,當然可以風流一點,我們不能要求她完美無瑕。”
“上麵的人錯了,風流讓殿下更加迷人了。”
“雖然我不認同,但是這是陛下和殿下的事,我們外人不該過多置喙。”
“我也想和殿下春風一度……”
帝國公共信息中心的評論快速滾動著,嬴淵端坐在議政殿,九麵透明屏將他包圍。
嬴汀老夫人拿著戒尺,神色肅穆,嘴角耷拉,“你看,即便你追到首相府,等到了人,事情沒有任何改變。”
“您是陛下,也是男性,希望您能牢記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
“女帝有女帝需展示的形象,男帝有男帝的任務。”
嬴淵看著屏幕,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他脫掉上衣,露出雪白而結實的背部,“侍衛長年事已高,我替他受罰。”
“這原本是不合規矩的。”嬴汀老夫人盯著他雪白的背,“既然陛下要求,也為了讓陛下記住今天,那就破一次例。”
“謝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