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荇在來挖梅樹之前特地帶了兩把柴刀, 想著把梅樹的枝條砍掉一部分,隻留主幹,帶回去再慢慢培植。

現在親眼看到了這些美麗的枝條和枝條上的花苞,他拿著刀比劃了好幾下, 忽然發現哪根枝條都舍不得砍。

這些花苞實在太漂亮, 要是砍掉枝條, 它們就永遠沒有開花的機會, 哪怕明年能長出新花苞, 也不再是這一批花了。

無論砍掉哪一根, 江荇都覺得不忍心。

江荇轉頭看杭行一, 杭行一明白他的意思, 說:“不砍了, 全挖回去。”

“就是怕枝條太多,路上不好處理。”

江荇看著枝頭的花苞, 心裏清楚, 這些嬌貴的小東西在路上一碰就會掉。

杭行一說:“稍微捆紮一下,不會有問題。”

花神在旁邊饒有興致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什麽也沒說。

江荇最終還是決定不砍掉枝條, 他和杭行一要連枝條一起運下山去。

這比砍掉枝條直接挖樹樁的難度要高許多, 他們得先挖再捆, 後續還要想辦法運下山去。

江荇看了一下時間。

現在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三十,快過夜了,就算要砍,也得休息一晚,明天再說。

他們還沒吃晚飯, 江荇從背包裏將卡式爐和食材拿出來, 打算吃完晚飯再說。

花神還在旁邊, 江荇邀請對方:“要一起吃飯嗎?”

花神走過來,好奇地看了一眼:“吃什麽?”

“火鍋,都是家裏的食材。”

江荇又從背包裏拿出一小罐煤氣,裝進卡式爐裏,再打開保鮮盒,給花神看裏麵的食材。

生菜、芽菜、蘿卜、菌菇、筍幹……蔬菜盒裏的所有蔬菜都切好了,收拾得幹淨整齊。

展示完蔬菜,他又從底下翻出個肉類盒子。

裏麵的肉類也是他們精心準備的,還有自家專門做的臘腸,看起來也很漂亮。

花神一直在看著,江荇看她矜持,便鋪了野餐布,邀請她一起坐下來。

卡式爐一開,自家做的牛油火鍋底料放到鍋裏化開,香味“騰”一下就起來了,再放入袋裝高湯,水汽也慢慢逸散開。

花神滿眼驚奇:“人類的食物真神奇。”

江荇把肉類整整齊齊地填到鍋裏去,抬頭笑:“許多人類都很有創意。”

吃火鍋需先將肉類填到鍋裏,煮完肉再煮菜,要不然菜會將火鍋湯底的味道給吸掉,再燙肉,就沒那麽好吃了。

煮肉的同時倒是可以將菌子、筍幹等耐煮的菜放下去煮,等吃完肉,再吃這些耐煮的蔬菜,最後吃點蔬菜收尾。

肉類是最快的,燙熟了就可以吃。

江荇在等肉菜的同時,取杯子倒了酒出來。

清冽濃香的酒碧瑩瑩的,倒進酒杯裏,如一汪清泉,哪怕在月光底下,也清亮誘人。

他遞給花神,花神雙手接了,輕輕喝了一口,眼睛都亮了:“早就聽說你們有很好喝的靈酒,今天總算喝到了。”

江荇笑笑。

三人在梅樹下盤腿坐下來,喝酒吃火鍋。

偶爾有梅花被風卷下來,飄到他們身上,或飄到酒裏菜裏,這都是不要緊的,直接和著梅香下肚就行。

美酒美景佳肴,江荇感覺明明沒有喝多少人,卻慢慢醉了。

吃飯聊天最容易拉近人的關係,吃完這頓火鍋,花神跟他們熟悉了很多,還主動要幫他們挖梅樹。

江荇連忙婉拒。

讓這麽精致的一位神明跟著他們麵朝黃土背朝天,實在不合適。

如果沒看錯,他還看見了花神水紅色的指甲上貼著亮晶晶的寶石,這

怎麽能用來挖泥?

花神也沒堅持,隻是在他們挖梅樹的時候,回去住處,給他們抱了一個寶瓶過來。

江荇挖了一晚上梅樹,累得不行,看見她抱過來的那個紅寶石色大瓷瓶,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花神:“這是我這麽多年來收集的花露,你們帶回去用。”

江荇接過花露,輕輕聞了一下,聞到一股清香味:“花上的露水嗎?”

花神笑著點頭:“嗯,你們可以當食物用,釀酒烹茶做羹湯都可以。”

江荇謝過她。

花神也沒有多留,給他們送完花露後就飄然離去。

江荇和杭行一留在園子裏,結結實實做了幾天苦工,才將兩百株梅樹給挖了起來。

期間,小家夥們早晚打電話給他們,眼巴巴地問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江荇被問得心都酸軟了,連連在電話裏保證會盡快回去。

這些梅樹,枝條很硬,根也非常堅韌。

他們用鋤頭根本挖不斷這些根,得用柴刀去砍。

因為這些密密麻麻的樹根耗費了他們大量的時間,他們足足用了三天才把兩百株梅樹挖起來。

梅樹挖起來後運下山就比較好運了,直接捆起來放杭行一背上就行。

雖然要運好幾趟,但也比雇人類開車過來簡單多了。

他們在山裏過了幾天,兩個人都整得灰頭土臉。

回到放卡車的地方,村民們還奇怪,他們明明沒過來這邊,卻把卡車停在村裏。

江荇麵對村民的疑惑,笑了笑,沒說什麽,和村民告別後就開著車回農場了。

他們挖梅樹的時候,梅樹的根帶著泥土,因此好幾天沒種下去也沒關係。

好不容易回到家裏,要緊的是先洗澡。

江荇跟杭行一說:“幸好現在是冬天,要不然我們兩人就臭了。”

好幾天沒見,小家夥們都圍了上來。

橘貓熱情地過來蹭江荇的褲腿:“喵,才不會,你們一直香香的,怎麽會臭?”

“這話我喜歡聽。”江荇彎腰擼了橘貓一把,“你的罐頭有了。”

螣蛇在旁邊甩了甩尾巴:“我們呢?”

“都有,都有。”江荇挨個摸摸,雨露均沾。

他們洗完澡,小一幾個和九陰已經在廚房裏煮了麵端出來。

家裏的麵自然比野外的幹糧好吃,江荇這種不怎麽愛吃飯的人都吃了一大碗,直吃得滿身大汗,整個人都爽透了。

吃完飯,他們就回房休息了。

在休息之前,江荇特地囑咐家裏的小家夥們不用管那些梅樹,他們明天起來再種,小家夥們都答應了。

沉沉地睡了一覺之後,江荇也沒起床,而是拿著農場的地圖在**看,仔細挑選梅樹的種植地。

杭行一跟他一起看:“種到果林附近怎麽樣?”

江荇在地圖上看來看去:“這麽多果林,種到哪種果林附近?”

杭行一伸手一指:“野湖附近,咖啡果樹旁邊,正好這裏有一座土壤還算肥沃的山。”

江荇仔細看了看,感覺可行。

他拿筆在這邊暫時畫下一個句號,下午再去詳細看看。

冬天了,他們農場裏蕭條了許多,比去年更蕭條。

去年他們農場種的菜比較多,今年大部分菜籽都送去外麵種了,菜比較少,果樹多一點。

果樹一落葉,農場就顯得蕭條,連色調都灰了許多。

江荇呼吸著農場裏的空氣,隻覺得熟悉和自然。

他們上山去看選定的那座山。

那座山在幾十年前也被當時的村人開荒了作梯田,現在還能看到田埂等輪廓。

很多年沒種,上麵長滿了荒草和小樹,要是重新種的話,得再開荒埋肥,工作量確實不小。

不過現在公路已經修到這邊了,農業器械可以直接運過來,開荒也不算太難。

江荇走了一圈,對杭行一說道:“確定了,我們就把梅樹種在這裏吧。”

“明天過來除草。”杭行一說著彎腰幫江荇他身上沾著的草籽。

這片地一荒,滿山都是鬼針草和蒼耳,沾了江荇一身,他一動就覺得刺撓。

杭行一作為山神,倒沒有這些植物往他身上貼。

要種梅花,工作量確實挺大,他們農場裏的小助手也多。

九陰和江荇及杭行一三個開著機器,兩天就把十畝地給開出來了。

這些地被深翻了一遍,下了底肥,又澆了一遍水,等所有的泥土都變得柔軟蓬鬆了,他們才把梅樹種下去。

梅樹種下去後,還要澆一遍定根水。

這次需要小蛟幫忙,它深吸一口靈泉水,將靈泉水都灌進肚子,在梅樹上方下了一場靈泉雨,把這片土地給澆透了。

在靈泉雨下完的一瞬間,所有還在樹上的花苞“啪”一下就開了。

花苞裏積存的香氣也全都釋放了出來,整片梅林沉浸在香氣的海洋之中。

小家夥們從來沒有聞過這樣的香氣,聞到之後眼睛都亮了。

小一看著梅林,細聲細氣地說:“這麽香啊?”

江荇笑:“是啊,就是這麽香。”

江荇說著,轉頭看向杭行一:“不知道這些梅花可不可以摘一點出來做梅茶?”

杭行一:“想喝就摘一點。再摘幾枝用來插瓶也可以。”

江荇本來就想摘梅花回去插瓶,聽他這麽說,也不再猶豫:“我挑形狀好的回去。”

小家夥們湧上來表示要幫忙。

杭行一點頭,點到一半,他忽然轉頭看向某個方向。

江荇疑惑:“怎麽了?”

杭行一:“靈氣順了。”

江荇不解,他再想細問,忽然臉色一變。

他也感覺到農場的靈氣順了。

如果之前農場的靈氣像一幅畫,裏麵遍布著大大小小的色塊,現在農場的靈氣就像一個湖,靈氣從多的地方流到少的地方,最後整個農場的靈氣都差不多。

江荇震驚:“怎麽會這樣?”

他們農場之前的靈氣還挺混亂的,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少,比如螣蛇本體附近的靈氣就很充足,其他像無相果樹、丹參果樹、靈泉等附近的靈氣也比一般地方的靈氣要濃。

江荇為此還特地布置了一下,將一些比較嬌貴的靈植種到靈氣充足的地方。

江荇抬眼看杭行一:“現在這樣是壞事還是好事?”

靈氣更加平均了,他們重點培植的那些靈植也就享受不到特殊照顧了。

杭行一:“好事。靈氣理順了,生生不息,整個農場的靈氣會越來越濃。”

江荇:“那些額外需要靈氣的作物怎麽辦?”

“不要緊,在那些作物底下多埋一點酒肥。”

靈氣忽然被理順了,肯定和扶桑樹有關。

杭行一帶著江荇去看扶桑樹。

他們上午還看過扶桑樹。

埋了那麽多酒肥,扶桑樹狀態一直很好。

沒想到今天下午再來看,它的狀態更好了,碧瑩瑩的,還長高了幾寸。

江荇量了一下,上午扶桑樹的高度才在他膝蓋下麵,現在已經和膝蓋齊平了。

這是扶桑樹發芽以來,長得最快的一天。

扶桑樹發生了這麽重大的變化,江荇打電話給白野說這件事情。

白野的

聲音聽起來並不意外:“扶桑樹的意識進一步蘇醒,這是把你們農場納入它的領地範圍了,所以會主動出手庇護整個農場。”

江荇警惕起來:“如果是這樣,等它恢複神智的那一刻,會覺得農場是它的地盤嗎?”

白野啞然失笑:“不用擔心,扶桑樹作為神樹還是講道理的,不可能強占你們的農場。再說,你家太杭山山神的地盤,誰能搶走?”

江荇這才放心。

白野:“你們等我,我過來看看。”

江荇:“其實它就是長高了一點,農場的靈氣順了一點,除此之外沒有什麽別的變化,你不來也行。”

白野在電話那邊笑:“一份工作而已,怎麽有扶桑樹重要?就算日常沒事,我也要過去看看的。”

江荇這才想起來,他那份工作是賭輸被坑過去的:“好啊,到時候給你做好吃的。”

白野還沒過來,江港先過來拜訪他,給他提了一袋葛根過來,說在附近山裏挖的。

江荇下意識想到杭行一:“直接進太杭山挖嗎?”

江港:“沒有,就山上挖的。這不是天氣冷了,我爸他們給果樹刷白,看見路邊有野生葛根,就去挖,沒想到越挖越多,挖了一大袋,我們也吃不完,就給你提一點過來了。”

江荇接過袋子,袋子沉甸甸的,少說也有二十斤,他低頭看了眼:“謔,這也太多了。”

“是啊,好多年沒人挖葛根了,這玩意長得到處都是。”江港問,“說起來你們家那麽多果樹,不用刷白嗎?”

刷白是指刷塗白劑,那是一種用石灰水和硫酸銅混合起來的塗料,冬天刷白有利於樹木防蟲保暖。

江荇家從來不刷白:“我們建設生態農場嘛,用不著那玩意。”

江港:“這也不算農藥,用一點,明年的產量好看一點。”

江荇笑笑。

江港見他這樣,自己說道:“算了,不用就不用吧。你們家連波爾多液都不用,不刷白也正常。”

波爾多液用來噴葡萄,能起除菌增產的效果。

江荇家確實也不用這玩意。

他們家除了泉水和有機肥之外,幾乎不給果樹提供任何幫助。

因為農場裏靈氣足,他們家的果樹意外地長得不錯,產量高,味道也好。

當然,這個高產隻是對於普通植物而言。

他們要是願意從其他修行者那裏購買藥水肥料,產量還能進一步提高,味道也能調得更好。

隻是江荇不願意賺那些快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