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大頭鬼錦華的真身嗎?

竟是如此。

即便已經經曆了那麽多,此時此刻,寒客歡也不免駭然。

眼前這一幕,恍若地獄之門轟然洞開,無數殘破的肢體與斷片,以一種詭譎而宏大的方式交織纏繞,構築成一尊前所未有的恐怖巨像,其核心,正是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頭顱輪廓。

它此時的巨大,已是一眼望不到頭。

它說的沒錯,整個白狼穀就是它的身軀,此刻,才是完整地展現在寒客歡他們的視野之中。

不單單是身在領域之內的寒客歡他們看到了。

處在領域外的沈桑等人,也是親眼看到了,整個白狼穀都籠罩了一層魔影。

那魔影,不僅僅是一種視覺上的震撼,它攜帶著直擊靈魂的寒意與心悸,讓每一個感知到它的存在者都不由自主地顫抖。其體型之龐大,即便是遙遙相望,也能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仿佛整個天地都在其陰影之下顫抖。

此時此刻,達雅和文達奎的法力,也已經澎湃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僅如此,在他們的身上竟然還有疑似妖魔之力的顯現。

他們的法力,湧起一股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氣息,那是一種混合了陰暗與邪惡的黑色力量,且越來越濃鬱。

細細感應,寒客歡竟是從中感受到了和大頭鬼錦華相似的氣息。

準確地說,是那死亡的氣息。

亦在此時,大頭鬼錦華翻騰著數不清的碎肢,狠辣道,“你們果然沒有那個福分承接我的心血,你們早已被我的心血所感染,口口聲聲要斬妖除魔,你們自己成為了妖魔,又作何感想?”

聞言,文達奎冷冷一笑,義正言辭道,“世人常言,論跡不論心,意在人心雖難測,但若惡念未付諸實踐,未釀成實實在在的惡果與悲劇,便不可輕易冠以妖魔之名。即便是凡塵俗子,心中偶有陰暗之念,亦屬人性之常情。然你,卻以雙手染盡鮮血,惡行累累,罪無可赦。縱使你披上了純法之衣,擁有了無瑕之軀,那份深植於靈魂的邪惡,早已將你標記為妖魔——一個必須除之而後快的存在。”

大頭鬼同樣冷笑出聲,譏諷道,“自詡正義!你當真以為,隻要有一顆善良懦弱的心,就可以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了嗎?不會的,你若是在人前顯露丁點妖魔之力,就會被另眼相看,你口中要保護的普通人,會怕你畏你,會視你為異端,你的所謂同道修士,也會群起而殺你,你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世道就是這麽的粗暴,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類的世界,妖魔就是不能存在的存在。而且你真的就確定,自己的心會一直不受影響嗎?妖魔之力,可是極具誘導性的力量。”

文達奎沉聲道,字字鏗鏘,宛如金石之音,穿透心扉,“心存正義,行正義之事,我等便無愧來到這個世界,至於你說的,我們確實不能保證能夠不被妖魔之力所侵染,甚至會迷失本心,成為真正的妖魔,禍亂蒼生,但我們可以保證,在那之前,我們會自我了斷,絕對不會讓那樣的後果發生!”

他之所言,斬釘截鐵,讓人毫不懷疑,讓人相信,他一定會說到做到。

大頭鬼錦華仍是不為所動,譏笑道,“天真!真是可憐的天真!我怎麽會敗給你們這樣的對手?”

達雅聞言,眸光如炬,語氣堅定而冷冽,“你很快就會再敗一次,而且是最後一次。”

如此說著,她身形一展,手中短鞭如同靈蛇出洞,瞬間劃破空氣,伴隨著一陣清脆的響動,一抹翠綠的光芒驟然爆發,如同春日裏最耀眼的碧波,瞬間彌漫開來,將周遭的一切籠罩其中。

這綠光不僅絢爛奪目,更蘊含著不可小覷的力量,它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速度擴張,與四周散落的殘破景象相遇時,發出陣陣令人心悸的腐蝕聲。

在那無垠的相互侵蝕與消磨之中,那些支離破碎的軀骸漸漸歸於虛無,非但未顯露出絲毫猙獰加劇之態,反而在那抹溫柔的綠光撫慰下,流露出一種超脫塵世的釋然。

仿佛,每一片殘影都在輕聲細語,雖細微難辨,卻又能清晰感受到那份對綠光的深深感激——是它,引領著它們逃離了這無休止的煉獄之苦,賦予了它們夢寐以求的安息。

消亡,真正的徹底消亡,是它們真正所期望的。

它們所渴望的,正是這般的寧靜與終結,現如今,達雅幫助它們做到了。

隻是,相對於這眾多的斷肢殘體,達雅現而今所能幫助解脫的,隻是滄海一粟而已。

大頭鬼錦華也囂張道,“繼續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損耗我幾何!”

言罷,其領域之內,風雲突變,一股難以抗拒的吞噬之力驟然增強,如同深淵巨口,貪婪而無情地撕扯著周圍每一寸空間。寒客歡一眾,包括八卦圖的符雯君和蘇鶯皆能清晰感受到體內法力如潮水般急速流逝,仿佛有無形之手,在強行剝奪他們的力量之源。

錦華已經不滿足之前的法力吸收速度,此時此刻變得更為暴虐,從之前的“偷”變為了“搶”。

當然了,想要吸走,還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很顯然,在符雯君這裏,它是沒有的。

她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弧度,眉宇間輕挑,言語間帶著幾分戲謔與不容置疑的威嚴,“這妖魔有些意思,竟然想從我這裏搶東西,當真以為我脾氣好嗎?”

話音未落,隻見其指尖輕點,一道不易察覺的靈力波動悄然釋放,八卦圖內頓時符文流轉,光芒閃爍,猶如天羅地網,將那不速之客的無形侵擾徹底隔絕,並逐一擊退,不留絲毫餘地。

而身處其內的蘇鶯,也似放鬆些許,轉而拱手對蘇鶯道,“多謝雯君小長老。”

符雯君輕輕擺手,叮囑道,“今後稱我為雯君便可,出門在外,不必講究山上那些繁文縟節。而且,我也不想你一開口,就暴露我的實力,我更想扮豬吃老虎。”

蘇鶯笑道,“好,就依雯君所言。”

符雯君見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似嗔非嗔地輕歎,“你改口改得倒是挺快,我的威嚴就這麽沒有什麽威懾嗎?”

蘇鶯搖頭一笑,“自然不是,是雯君你太平易近人了。”

符雯君聳肩,顯然並不滿意蘇鶯的解答,但也並未在此事上繼續糾結。

蘇鶯看向八卦圖外催發綠光仿佛要淨化眼前一切邪惡的達雅,忽而問道,“雯君,你方才說都要忍不住出手了,為何現在好像平息了所有?”

符雯君聞言,輕啟朱唇,歎息悠長,似帶著幾分無奈與遺憾,“我可沒有平息一點兒,這妖魔,我還真的想要打一打,方才更是差點出手呢。”

蘇鶯聞言,眼波流轉間多了幾分深意,她微微一笑,“那為何……”

符雯君眸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間隱秘,“隻是這妖魔已經被預定了,而且是以生命為代價,我想著,蘇鶯你應該也是早已感應到了的。結局已然注定,我又何必去爭那些許功勞?”

蘇鶯輕輕頷首,“他們值得被尊重,值得被銘記。”

符雯君神情也是出奇的鄭重,頓了頓,目光落在寒客歡身上,又忽而好奇道,“隻是蘇鶯你不擔心嗎?經過他們的二人的教導,以生命為代價的教導,以及這種程度的戰鬥,你的小劍劍怕是會有極大的突破蛻變。你當真就不擔心,你有朝一日會壓不住它?要知道,契約可不是百分百拴牢法器的,這天地間,法器反噬甚至直接反客為主控製主人的,也不在少數。”

蘇鶯自信道,“我一點也不擔心,相反,這還是我所期待的。”

“哦?”

符雯君意外地看向蘇鶯,“若真如此,我也更加期待了。”

她不禁如此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