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洋兵肆無忌憚對廝殺,手持兵器的一群人,不畏死亡,一次接一次地襲擊,持續著讓東洋兵感到困惑的肉搏戰。南京這個大城市也成了一座死城。沒有人、車和馬,就連貓狗都看不到。能見到的隻是連綿不絕、無限延伸下去的累累屍山。道路上、廣場上、河堤上,都是一堆堆的屍體。有商人、有農民,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死了。因天冷的原因,幹涸的血液呈黑色,而屍體下方還有鮮血。
一批批的東洋兵上岸,也很難見到女性。棧橋邊上的河灘上,也是屍體累累的屍山,還沒有腐爛。沙土上還有鮮血流淌過的痕跡。屍體沒有一點刀傷,看上去都是被槍殺的。
夜幕降臨了,一彎新月悄悄升上了那棵古槐的梢頭。院子裏十分靜謐,隻有微風吹動著樹葉,在地上撒下婆娑的碎影,發出陣陣吟聲。
院子前,一輛車子已經準備好,靜靜地等待著外出的宮本心田。司機靠在前邊的車身上,眼睛望著天空的星群,嘴上叼著的香煙一閃一亮,就象一隻螢火蟲在他的嘴邊飛舞。他的耳朵保持著特有的警覺,院裏發出的一切聲晌,他幾乎都能聽到。
宮本心田的琴室裏,亮著通明的燈光,一陣陣悠揚而低沉的鋼琴聲,從裏邊隨風傳了出來。他知道那是遠山惠美在俯首彈琴。
琴室裏的遠山惠美臉上仍然掛著憂慮的神色。此刻,她心中懷著說不出的複雜感情,正彈著自己創作的也是她最喜歡的那隻東洋曲子。這間小巧素雅的琴室,顯出十足的女性的溫柔,看得出來,宮本心田精心挑選和布置這裏的每一偉器具和家什。牆角的鋼琴、窗前的椅凳、壁間的扇形箱櫥以及花瓶、穿衣鏡等,彼此都非常協調,與女主人那柔和的性格非常和諧。特別是琴架上那隻用翡翠精心雕成的百靈鳥,色澤光亮。
宮本心田歎了口氣,對著鏡子看了看那已經顯得老相,但仍然充滿著剮毅和勇氣的麵容,重又振作起精神,泰然自若地走出屋來。他沒有看一眼遠山惠美,他來到坐過的那張沙發跟前,坐下來,一邊摸出刮胡刀。
木村也站在了車前,等待著宮本心田出來。而在舞廳,陳蘭芳直接把所有的舞娘都換成了組織上的人,以前的舞娘本來命就苦,能逃命還是讓她們逃命去吧。
陳蘭芳看著舞娘穿的旗袍,嚴肅的說:“所有人一定要注意保密,而且要有規矩,這些東洋兵都是魔鬼,很可能會失了身子,也有可能會丟了性命。”
但對於這些舞娘們而言,這一點,她們早就不怕了。
高曉濤來到繡坊,一臉嚴肅的說:“南京告急!”
陳蘭芳癱坐在沙發上,聽著高曉濤給她講述南京的情況。
守城軍某部的十來個士兵跟著他們的連長裝成一隊拉糞的民工,欲躲過強盜耳目,逃入附近的一個垃圾場。幾個東洋兵將其攔住,令其放下糞具,拿著扁擔,擱在脖子上,列隊成行。然而幾把亮閃閃的軍刀像剝蒜頭似的砍下這些人頭顱……當無首的身軀血柱噴湧時,站在一旁的他們哈哈大笑,稱之“臭熏紅泉”。這時一位男性市民路過,又被東洋攔住,查他手相,見手掌有繭,便解下其棉襖上的帶子,在其脖子上繞了一圈,然而由兩個東洋各執一頭,開始“拔河”,待這位老百姓氣絕命斷後,這兩個東洋兵又舉起軍刀,砍下其頭顱。當血淋淋的頭顱在街頭滾動時,東洋兵又玩起了“踢足球”。
大街上,頓時血漿四濺,而東洋兵竟然“笑逐顏開”。老百姓在大街小巷裏行走時,一見他們,嚇得拔腿而跑時,日軍便會舉槍,直到看著人中彈而亡。這並非完結——加砍一刀、兩刀,甚至十刀八刀,皆隨興致而言。
陳蘭芳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上,靜靜地聽高曉濤講述南京的情況,桌上的台燈發出柔和的白色的光線,照著陳蘭芳那白淨的臉上。這些日子她臉色好象更加不好了,由於過度的勞累,使她不得不強打精神。但她仍然精力非常集中,聽得非常認真。隨著高曉濤對各種情況的詳細敘述,在她的腦海裏不斷地顯現出一幅幅清晰的畫麵。
聽完高曉濤的話,她慢慢站起身,從暖水瓶裏倒了半杯開水,她非常生氣,而這時,宮本心田的車停在了舞廳的門口,下了車,進了舞廳,瞧了瞧舞廳。
宮本心田對陳蘭芳說:“怎麽還沒營業?”
陳蘭芳說:“顧客都被你們給嚇走了,沒有人敢來舞廳了。”
宮本心田笑著對木村說:“那今天我們就包場了。”
司機走到宮本心田身邊說:“先生,我先回去把遠山惠美太太送到姑蘇大廈。”
宮本心田點頭應允。
陳蘭芳對舞娘們說:“姑娘們,咱們跳起來了。”
說完,陳蘭芳不住地偷眼瞄瞄門外,外邊仍然是靜寂無聲。三扇門的窗戶,開著一扇,但那淡青色的窗簾卻是虛掩著的。她稍稍舒了口氣,順手取出一支香煙,“卡”地一下用打火機點著,貪婪地吸了兩口,情不自禁地對著窗口吐了幾個煙圈。
忽然,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陳蘭芳,朝門外一看,禁不住吃了一驚。幾輛大卡車,滿載著全副武裝的人,嘎然停在樓下,接著從車上跳下許多人,個個持著上了武器,迅速將這所房子包圍起來。
陳蘭芳不知出了什麽事情,急得長脖子上冒出了青筋。她猛地甩掉手上的煙頭。
舞台上的舞娘也停止了跳舞,宮本心田說:“不用怕,我出去說一聲。”
剛跑進兩個東洋兵,一見到宮本心田,就要轟走宮本心田。木村湊到東洋兵的前麵,上去就是幾記耳光,打的東洋兵直接不敢說話了。
木村罵道:“你們不知道這是宮本心田先生嗎?”
這些小兵哪有機會見到這麽大的領導,一個個嚇得出了門。這讓陳蘭芳也舒了口氣,然後給了高曉濤一個眼神。
宮本心田坐會沙發上,說:“繼續跳舞!”
陳蘭芳注意到了,宮本心田的眼神一直盯著舞娘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