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垣十分嫌棄地給一隻兔子解了毒,轉頭就把她們師姐妹趕了出去。

兩個人一步一頓地往外走,表情都很沉重。

宋南時覺得很不妙。

她輕薄了一個良家婦男。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是因為中毒所以才無法自控,雖然這借口和“酒後亂性”一樣扯淡,但好歹還有個借口。

現在薑垣告訴她,她中個鬼的毒,她就是很純粹的想輕薄人家罷了。

事已至此,宋南時不得不正視自己。

——正視自己是個變態的事實。

宋南時腦海中浮現出雲止風被親了之後那震驚不可思議中又帶著喜悅的表情,一時間隻覺得自己已經不是輕薄別人這麽簡單了,她就好像是那個玩弄人家感情的渣女。

巧得很,小師妹也覺得很不妙。

她的兔子變成了個大活人。

而且昨夜她隻顧揍人了,也沒來得及看這兔子變成的人長得什麽樣,但隻要一想到她身邊跟了個陌生人,她就覺得實在是太可怕了。

於是一時之間,她隻覺得自己進退兩難,扔了吧,不太舍得,不扔吧,又覺得燙手。

於是兩個人齊齊歎了口氣,不由得看向了對方。

宋南時便見那兔子被提的耳朵有點難受,不由得蹬了蹬腿。

很平常的動作,誰知道小師妹當即就是一驚,抬手就給兔子腦袋上來了一拳。

“砰”!

宋南時:“……”是個好頭。

但很奇妙的是,往常這一拳下去,那兔子肯定得□□翻,誰知道今天這一下,那兔子居然隻是暈乎乎地搖晃了兩下腦袋,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宋南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驚奇道:“你這兔子居然沒暈。”

小師妹低頭看了一眼,很憂愁地歎了口氣:“他好像越來越耐打,昨天晚上我第一次打他的時候他一拳就暈了,但到最後一次打他時,我在他身上耍了一套拳法他才暈。”

宋南時:“……”

這是被打出了金剛不壞之身嗎?

這就是甜寵文男主的實力嗎?

宋南時低頭看了一眼雖然淒慘但還能活蹦亂跳的兔子,又抬頭看看自己小師妹,突然就悟了。

是了,女主既然改走了體修路線,那男主自然也得修煉的金剛不壞百毒不侵,不然怎麽活下來做男主?

這兔子跟著他們這麽久,每天用靈石養著傷勢都不見好,而今被打了一夜就能挨住小師妹的一套拳法了,可見還是有點天賦在這方麵的。

原來她以前對甜寵文男主的路線規劃都是錯的。

原來這才是甜寵文男主的打開方式。

真不愧是主角!

宋南時又看了一眼雖然被打了,但仍舊堅持不懈想爬到小師妹手臂上的兔子,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個詞是怎麽用的。

這個男主,池述安是憑本事當上的。

再想想自己,宋南時就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

她還一腦門官司呢。

小師妹見狀問道:“師姐,你是怎麽了?”

宋南時想了想,覺得人家畢竟是甜寵文女主,專業對口,說不定能有什麽獨到的見解呢。

於是她便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你輕薄了一個良家婦男,你會怎麽做?”

小師妹想了想:“給錢?”

宋南時:“……”

她冷靜道:“多少?”

小師妹琢磨了一下,不確定道:“畢竟是自己的錯,那少說也得一萬上下吧?良家婦男呢。”

宋南時:“……”

她要不然就讓雲止風親回來吧!

實在不行她也不是不能負責……

這麽想著的時候,宋南時就是一愣。

她居然會這麽順暢的想到“負責”。

她默了默,拉了小師妹一把:“先出去吧。”

兩個人從內院走回了外院。

雲止風和二師姐正在外麵等著他們。

宋南時抬頭一看雲止風就覺得心虛,見雲止風定定看過來,有心想躲閃,但一想到自己是那個罪魁禍首,隻能硬著頭皮道:“雲止風。”

雲止風臉色很平靜,似乎已經恢複了正常,很冷靜地問道:“你的毒已經解了?”

小師妹一下就看了過來。

宋南時硬著頭皮撒謊:“啊對!”

雲止風神情就若有所思了起來。

他道:“我明白了。”

宋南時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麽,但總覺得很有些不妙的樣子。

諸袖在他們之間看來看去,若有所思。

但是幸好,大師兄突然推門進來了。

眾人聽見推門聲轉過頭,就見江寂還穿著一身的侍衛服,進門之後見宋南時他們都站在院子裏,頓時鬆了口氣,道:“太好了,你們都趕回來了。”

宋南時不由得問:“怎麽了?”

江寂滿腦子都是事業,絲毫沒察覺他們有什麽不對勁,立刻道:“芍藥夫人準備以宗主府遭遇刺客的名義封城,我借口不放心幾個師妹回來的,你們再晚上半刻鍾就回不來了。”

聞言,饒是宋南時都不由得鬆了口氣。

江寂很是疑惑:“你們到底在宗主府做了什麽,小宗主繼位在即,府中的管事三令五申讓侍衛們低調,怎麽今天如此大費周章?”

宋南時他們就對視了一眼。

然後雲止風抬手就布了個隔音結界,宋南時壓低聲音道:“我們在庫房裏看到的影鬼。”

“影鬼!”

江寂和諸袖失聲。

他們對視一眼,諸袖冷笑道:“這修真界就這麽小嗎?怎麽哪裏都有那群藥材的事!”

宋南時冷靜道:“影鬼也不一定隻有那群藥材會養,但是芍藥夫人的庫房出現了影鬼,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她今天這麽大費周章,我不信她不知情。”

諸袖想了想,突然道:“她對你們都這麽大費周章,那若是當初薑姑娘的師兄和師弟在守庫房的時候一不小心發現了那影鬼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薑垣突然從內院走了出來,問:“什麽影鬼?”

幾人對視一眼,宋南時隱去了藥材的部分,把他們在庫房裏的發現說了。

薑垣一下子就冷笑了出來。

她道:“也就是說,我師兄和師弟其實是因為在庫房了裏發現了影鬼,這才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宋南時:“目前來看,是這樣。”

薑垣深吸了兩口氣,轉頭就走。

宋南時:“你去哪兒?”

薑垣:“回趟合歡宗。”

宋南時連忙拉住她,道:“你先冷靜一下,他們沒抓住我們,那現在那影鬼肯定是被人挪走了,你哪怕是告訴你們長老,也沒什麽證據。”

薑垣聲音還算冷靜:“你放心,我還沒那麽傻,我回去查一查老宗主在世時私人的產業,她就算抓了師兄他們,也總要有個地方關押,宗主府人來人往,我不信她就敢直接把人關在宗主府。”

宋南時聞言,突然道:“那你再找個機會將我們帶上合歡宗,我去看一眼合歡宗那兩個走火入魔的弟子。”

薑垣轉頭:“影鬼也能讓人走火入魔?”

宋南時平靜道:“影鬼是吸人氣運和壽命的,而人的氣運與修行息息相關,當氣運見底時,你修最平常的功法,也會走火入魔。”

她若有所思道:“但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她就算是拿影鬼吸取他人氣運,哪怕是為了掩人耳目,又怎麽會抓著一個人把氣運吸幹?一個走火入魔的、兩個走火入魔的,她不怕惹人懷疑嗎?”

薑垣卻不管芍藥夫人有什麽思量,她隻冷笑道:“好啊,我說我們合歡宗最中正平和的雙修功法,怎麽在老宗主死後一連出了兩個走火入魔的弟子!”

她直接道:“你們等著!”

說罷就出了門。

眾人看著她的背影,收回了視線。

有些事他們不方便對薑垣這個局外人說。

但既然她已經走了,他們就有的說了。

宋南時平靜道:“接下來我們就該考慮一下,如果這裏的影鬼也和藥材們有關的話,那麽……”

“誰是藥材?”

話音落下,宋南時本以為他們會思量片刻的,誰知道幾人異口同聲道:“芍藥啊!”

宋南時:“……”

芍藥確實也是一種藥材,但是……

她一言難盡道:“有沒有一種可能,芍藥夫人是個女的?”

江寂這個古人卻比宋南時這個現代人思想還開放,直接道:“若是體外化身的話,男女又如何?”

宋南時:“……她還成親了有個兒子。”

小師妹的思維便拐彎了,好奇道:“那要是體外化身生了個兒子的話,這兒子算是本體親兒子嗎?那四舍五入是不是也算本體生的?”

這句話成功帶偏所有人思維,眾人頓時開始熱火朝天的關注起了本體和體外化身之間的倫理問題。

宋南時深深地吸了口氣。

又來了!果然!又來了!

他們幾個是王不見王嗎?明明分開的時候一個個都是主角,誰都能撐起半壁江山,怎麽一湊在一起就仿佛觸發了那個降智buff?

她下意識地看向了雲止風。

雲止風正定定地看著她。

這群不靠譜的還在討論倫理問題的,他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開口打斷他們,道:“也不一定是芍藥夫人,還有一個人。”

眾人停住,不由得看了過去。

雲止風就道:“慎先生。”

其他人就琢磨了一下:“慎這個字,也不是什麽草藥的名字啊。”

江寂補充:“而且我和二師妹都沒見過那個慎先生。”

宋南時黑臉:“我們是要找可疑的人,又不是要找真草藥,你們要是被連著兩次發現的話,會不做些偽裝嗎?”

江寂就不由得撓頭笑了一下,道:“但不管是芍藥夫人還是慎先生,他們兩個現在日日見麵,一個知情的話,另一個也不可能全然不知。”

宋南時想了想,就道:“那就試探他們一下。”

諸袖問道:“怎麽試探?”

宋南時:“名字不說,那些藥材有一點是改變不了的,他們都是卦師。”

宋南時至今遇到的兩個藥材,全都是卦師。

見她這麽說,江寂便皺眉道:“那你小心,別露出什麽破綻了。”

宋南時點頭。

商量定了,江寂看了看時間,為了不引人懷疑,隻能匆匆離開。

走出了門口,柳老頭卻突然從玉佩裏冒出來了。

江寂驚訝:“柳先生?”

柳老頭不知為何,神情有些不對。

他道:“你若是能找到機會,帶我去看一看那慎先生。”

江寂愣愣點頭。

而此時,宋南時正坐在原地皺眉思索另一件事。

如果薑垣的師兄師弟是因為發現了芍藥夫人的影鬼才失蹤的話,那麽師老頭是為什麽失蹤的呢?

她算了好幾次卦,卦象幾乎都和那對師兄弟失蹤的卦象一模一樣。

他們是芍藥夫人動的手,那師老頭八成也是。

可師老頭和芍藥夫人又有什麽淵源?

他足不出戶的,有什麽機會發現芍藥夫人養的影鬼?

而且他還是主動下的山。

她思索的認真,雲止風連叫了她幾聲她都沒發現。

等回過神,她就發現其他人已經走了。

宋南時頓覺不妙。

她看向雲止風,雲止風卻麵色如常,道:“他們走了,我們也回去吧。”

宋南時下意識地就跟上了他的腳步。

走了沒幾步,就聽見雲止風若無其事般問:“對了,你的毒已經解了對吧?”

宋南時頓時點頭:“解了解了。”

雲止風就突然轉身看向了她。

宋南時隻聽見他問道:“那你覺得,在你清醒的時候,你還想親我嗎?”

他俯下了身,看著她。

宋南時腦子一懵,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抬起頭時,雲止風還是這麽看著她,問道:“你現在想嗎?”

宋南時:“……”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她腦海中隻閃過一句話。

你好騷啊。

可能是刺激太大,雲止風再次追問的時候,她居然沒有義正詞嚴的拒絕。

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道:“那你要錢嗎?”

雲止風一頓。

於是他也懵了。

宋南時嘴一閉,心裏恨不得把自己這張破嘴給縫了。

但誰知雲止風反應更快。

他麵不改色道:“我免費,所以你要嗎?”

宋南時:“……”

她騷不過他。

她隻能鎮定道:“那你讓我想想。”

雲止風這才直起身:“你想吧,我等著。”

他說等著,就真的在宋南時窗外等著,順便再次趕走了試圖爬窗的薑蘅。

好巧不巧的,今天全城戒嚴,宗主府通知他們今天不用過去上工。

宋南時一下子就進退兩難了。

她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雲止風在問什麽。

但是她是怎麽想的呢?

宋南時想了想,回想起雲止風說自己免費的時候,居然頗有些心動。

旺妻命還免費,這是什麽活菩薩。

而且他身材還不錯。

最重要的是……

她沒有中毒,卻鬼迷心竅的親了人家,那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清醒的時候她想親他嗎?

她已經親了啊。

不過宋南時知道自己的毛病。

她戒心很重,在現代時就這樣,僅有的幾個朋友都說她是塊暖不熱的石頭,之後就一點點淡了,到了修真界這戒心有增無減。

她從知道自己穿書起,就沒覺得自己屬於這個世界。

她像是局外看客一般看著這個世界,她自己身邊三個主角,熱熱鬧鬧,但她拿他們當“主角”,而自己則是“讀者”。

於是前十幾年沒有朋友,她也沒覺得有什麽。

因為她自始至終都不覺得自己的歸屬在這裏。

師老頭的出現,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個根。

後來她又發現,“主角”也並不都是紙片人。

再後來,就是雲止風……

宋南時突然起身,大踏步走過去,一把拉開了窗。

雲止風驚訝地看過來。

宋南時就撐著窗戶低頭問他:“如果我所能付出的可能比你少,你介意嗎?”

雲止風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輕聲道:“那我付出多一點就行。”

宋南時:“我戒心很重。”

雲止風:“我也不是對誰都敞開心扉。”

宋南時:“我性格也無趣。”

雲止風:“我也不是很有趣的人。”

宋南時:“我還很窮。”

雲止風:“正好我覺得我財運還不錯。”

他看著她,道:“你看,正好互補。”

宋南時沉默片刻,冷靜問道:“那以後誰管錢?”

雲止風笑出了聲。

宋南時:“你別笑,這很重要!”

雲止風:“你!”

宋南時沉默片刻,手抓緊了窗沿,抬了抬下巴,道:“那我覺得,我還是想的。”

雲止風一愣:“想什麽?”

宋南時:“你最開始的問題。”

他最開始的問題,她要是清醒,還想親他嗎?

雲止風眼眸一暗,抬手捧著她的臉頰,到了近前,卻極為珍惜的輕輕一吻。

宋南時嫌棄:“你是沒吃飯……”

後腦被人壓下,雲止風凶狠的吻了上去。

此時,二師姐捧著冬日裏難得的瓜,愜意地推開了窗戶。

然後……

“臥槽!”

她的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