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時回自己洞府的時候,脖子上就多了個金燦燦的瓔珞。

她臉上帶著未散的笑意,不知道究竟是在開心自己收到了一個純金的瓔珞,還是在開心自己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個禮物。

除了大師兄在秘境裏那個把他們集體坑進幻境裏的覺英草除外,這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禮物。

然後她就冷不丁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看你這師妹,牙花子都快笑出來了。”

宋南時:“……”

有那麽一些人,人見人嫌不是沒有原因的。

宋南時麵無表情地抬起了頭。

然後她就對上了三雙瞪的圓溜溜的眼睛,外加一個正在嘴賤的柳老頭。

江寂三人就像做賊一樣躲在自己洞府的一棵樹後,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宋南時深吸了一口氣,麵無表情道:“師兄,你不是餓了要去吃飯嗎?我這裏可不是食堂。”

江寂下意識道:“我沒說餓了啊,是二師妹她……”

話沒說完,諸袖直接一腳把他從樹後踹了出來,隨即自己也走了出來,若無其事的岔開話題,道:“師妹,你回來的那麽快啊。”

宋南時莫名其妙:“就說個話啊,能說多久?”

她開玩笑:“難不成我們還能對酒當歌抵足而眠不成?”

這話剛落下就見二師姐立時瞪圓了眼睛,就差直接點頭了。

宋南時:“……”

我這個師姐是不是有點兒毛病?

諸袖也發覺自己失態了,咳了一聲,視線落在了宋南時脖子上,意有所指道:“師妹,你這個瓔珞……”

宋南時頓時挺起了胸膛,神情中兩分愉悅三分炫耀:“雲止風送給我的!好看吧!”

諸袖當即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送給你的?他為什麽要送你這個?”

宋南時更得意了:“祝賀我得了冠軍。”

諸袖:“……”

她沉默片刻,費解道:“你信了?”

宋南時聞言也很費解:“啊?我還能不信嗎?他騙我不成?他送一個純金的瓔珞騙我什麽?還能騙我的錢不成?他又騙不來!”

諸袖:“……”好有道理,她都快被說服了。

但她還不死心:“那你笑得這麽開心……”

宋南時:“收禮物能不開心?這可是純金的啊!”

那瓔珞上還有一個被宋南時咬出來的輕微的牙印。

於是諸袖又沉默了。

沒缺過錢的火葬場女主不太理解宋南時的重點。

純金的怎麽了?純金的除了貴點兒還與什麽含義嗎?三師妹不是因為彼此表明了心意才笑得這麽開心的嗎?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彼此都很費解。

沉默片刻,諸袖隻能弱弱問道:“既然是祝賀你得了冠軍的話,大師兄和葉兄都是冠軍,他為什麽沒有送給他們?”

誒?確實啊。

宋南時反應了過來。

諸袖見狀眼中便生出了一絲期待,希望宋南時能當場大徹大悟,明白他對她的愛。

便見宋南時沉思了片刻。

隨即她果然恍然大悟了。

隻見宋南時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聲音篤定道:“所以,他果然是因為沒錢才隻買了一份禮物吧!我說他怎麽還特意把我叫走,神神秘秘的,是怕你們見了多想吧!”

宋南時悟了。

諸袖:“……”

宋南時還神色為難的叮囑道:“大師兄,雲止風這麽窮,也挺不容易的,可能是因為和我關係好一些才特意單獨給我買的禮物,你們不要介意啊,體諒他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的江寂:“啊?哦哦哦!”

宋南時見自己替雲止風遮掩好了,這才鬆了口氣,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們也早些回去,明天還有最後的比賽呢。”

她毫無負擔的轉頭走了。

留下幾個師兄師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確切的說,是諸袖單方麵的瞪。

她費解:“怎麽會呢?不應該啊!證據這麽明顯!”

鬱椒椒已經困得抱著兔子都要打瞌睡了,江寂看了她片刻,弱弱道:“我覺得三師妹說得挺對啊。”

諸袖:“啊?”

江寂條理清晰:“雲止風他一定是因為沒錢,所以才特意叫走三師妹送禮物的,免得我們尷尬他自己也尷尬,我說怎麽神神秘秘的!”

他被宋南時的邏輯說服了。

他還語重心長道:“二師妹,我知道你擔心三師妹,但三師妹長大了也是要有自己的空間的,交個朋友而已,你別想太多了。”

諸袖:??

是她想太多怕師妹談戀愛嗎?她巴不得他們趕緊給她談!急死她了!

但江寂已經打著哈欠走了,還順便拎走了困得睜不開眼的小師妹,獨留她一人孤獨的站在原地。

她看了看兩人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宋南時的洞府,此時此刻,居然升起一股無人懂她的孤獨。

你們都看不見嗎!他都為她花錢了!他好愛她啊!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重生歸來無人能侃八卦的痛苦。

宋南時,我佚?恨你是塊木頭!

……

宋南時是第二天醒來之後,第一次被人送禮物的欣喜淡去,才反應過來昨夜二師姐究竟是想說什麽的。

她抱著被子發了會兒愣。

她不會是……

難不成是……

宋南時麵色古怪了起來,不由自主地順著二師姐昨夜的暗示想。

雲止風送了她瓔珞。

雲止風隻送了她一個人。

雲止風還單獨叫她說話。

像嗎?太像了。

但就是因為像,她才更覺得離譜。

若是別人也就算了,但這兩個主人公,一個是雲止風,一個是她自己。

雲止風明顯是身上還有一堆麻煩事沒解決的,而她自己……

她覺得自己除了特別窮,也找不到什麽特別之處了。

於是宋南時剛聰明的察覺一點苗頭,又被自己的理智一巴掌拍死了。

人生的三大錯覺之一,就是覺得他/她喜歡我。

還是洗洗睡吧。

哦,已經睡過了,那現在該起來了。

又是路人甲平平無奇的一天。

宋南時起身的時候,山下仙緣鎮的雲止風也醒來。

他剛一醒來,就看到葉黎州帶著濃濃的黑眼圈,神情幽怨地看著自己。

雲止風驚的險些一劍揮出去。

見是他,他這才深吸一口氣,冷聲道:“葉黎州!你有病嗎!”

葉黎州幽幽的:“這句話我正想問你。”

雲止風:“??”

然後他便聽見葉黎州語氣中的幽怨掩飾都掩飾不住,怨婦一般道:“昨天你剛一回來就一個勁的笑,這也就算了,贏了冠軍開心,我懂!但是你睡著了還笑是幾個意思?你知道我半夜醒來夜深人靜聽到有人嘿嘿笑是什麽感受嗎?我險些以為你魘魔上身了要給你驅魔呢!”

雲止風:“……”

他深吸一口氣:“我睡著的時候笑了?”

葉黎州幽幽:“你還笑得挺開心呢。”

雲止風:“……”

他麵無表情:“你不想聽我笑,可以自己在租個房間,別在我房間打地鋪了。”

葉黎州思索了片刻。

然後他道:“那你還是繼續笑吧,我不介意。”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隨即不經意地道:“我說你笑就笑,你還叫宋南時的名字做什麽?昨天你們倆打架了?那也不至於夢裏都叫她名字啊。”

正在起身的雲止風猛然一頓。

他麵上不動聲色,心裏發虛:“我叫……宋南時的名字了?我說什麽了?”

葉黎州不明所以:“還能說什麽啊?就叫名字啊,邊叫邊笑,聽著還挺嚇人的。”

他這麽說著,雲止風卻忍不住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他沒說其他的。

不,他本也說不出其他的,他隻是夢到了她,又沒有……

雲止風咳了一聲,不再去想,見葉黎州還在抱怨,便冷聲道:“還去不去比賽了。”

葉黎州閉了嘴:“去去去。”

……

兩個人在賽場上遇見。

宋南時他們先到的,二師姐仍舊在懷疑人生,宋南時就和江寂一起數今天的裁判席上都來了多少大佬。

於是雲止風一眼就看到了宋南時脖頸上的瓔珞。

他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但葉黎州的心情明顯更好,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葉黎州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過去,開始和宋南時他們吐槽雲止風昨天晚上吵的人一夜不得安靜的夢話。

雲止風覺得不妙,當即就走過去想阻止。

然後就聽葉黎州大咧咧道:“宋南時,對了,雲止風他昨天晚上還叫……”

“葉黎州!”

雲止風大喝一聲,打斷他的話。

葉黎州和正聽他說話的宋南時齊齊回頭。

葉黎州:“幹嘛?”

雲止風:“……沒事,馬上要比賽了,你還是先準備準備吧。”

葉黎州不滿:“那你吼什麽。”

宋南時也忍不住點頭。

對啊,你吼辣麽大聲幹嘛。

雲止風有苦難言。

他決定,今晚就算是自己出錢,他也不能再讓葉黎州蹭他房子住了。

算了,直接讓他回去睡橋洞好了。

但是幸好,葉黎州也沒機會再說下去了。

師老頭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他們不遠處,道:“宋南時。”

宋南時看過去,頓時眼睛都亮了:“師老頭!”

她顛顛跑了過去。

雲止風看得忍不住泛酸。

她看到我怎麽沒怎麽開心。

這句話不自覺說了出來。

然後他就聽見一旁的諸袖冷笑了一聲。

雲止風看過去,就對上了一雙青黑的眼。

她幽幽道:“雲止風,你有本事就上啊!”

雲止風:“???”

另一邊,師老頭見宋南時跑過來,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笑意,又很快消失。

他看了她一眼,道:“瓔珞不錯。”

宋南時嘿嘿地笑。

師老頭這是不知道瓔珞是誰給的,要不然他就說不出這話了。

他隻問道:“你今天要挑戰金丹期?”

宋南時衝他豎起大拇指:“知我者,師老也!”

師老頭繃住臉:“少貧,金丹期的那個姓葉的功法有些特殊,你知不知?”

宋南時沉默了片刻,道:“我多少知道一點。”

師老頭:“你知道還要挑戰嗎?”

宋南時點頭:“要的。”

師老頭直言不諱:“你打不過。”

宋南時笑了:“不試試怎麽知道。”

師老頭看了她片刻,突然問:“你是卦師還是法修?”泡泡

宋南時懵了一下:“啊?當然是卦師啊,您教的您還不知道?”

師老頭便陰陽怪氣道:“就是因為我教的,我才不知道你一個卦師為什麽拿自己當法修用,你看你的離火,用的和專精火係術法的法修有什麽區別嗎?”

宋南時頓了頓,神情有些茫然:“您的意思是……”

師老頭隻道:“我隻是告訴你,你是個卦師,你比別人強的地方,從來不是用火用得好或者用風用得好,而是,卦。”

卦?

宋南時一頓,神情若有所思了起來。

師老頭卻擺了擺手,“你好好想想吧,能不能贏,就看你能不能想通。”

說完,他毫不留戀,徑直離開,連給宋南時攔的機會都沒有。

宋南時的臉都垮了下來。

您怎麽也學著這神神叨叨的作風了啊?

但是這時,裁判席卻已經響起了讓冠軍就位的聲音。

冠軍挑戰,開始了。

……

冠軍挑戰,是從低境界向高境界挑戰。

比宋南時的境界還低一級的是煉氣期,但是煉氣期的這位修士明顯很有自知之明,他看了一眼排在自己前頭的一個個大佬,毫不猶豫地開口拒絕了。

然後就到了宋南時。

宋南時還沒想明白師老頭那番話是什麽意思,但是她就隻有這麽一個機會,容不得她多想,她當即就開口要了挑戰。

於是,第一場冠軍挑戰賽,築基期宋南時,對陣金丹期葉黎州。

其他人隻能暫且下台,把擂台留給他們。

雲止風下台的時候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然後就看到宋南時正小心地把瓔珞摘下來放進儲物戒裏,這才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對手。

雲止風不由得笑了一下。

他莫名覺得,宋南時未必會輸。

而宋南時也是這麽覺得的,她未必會輸。

她還沒想明白師老頭的話,但她還有一個底牌。

巽風。

大比至今,她從未用過巽風,或許江寂他們知道巽風的存在,但是這次金丹期的冠軍是葉黎州。

隻要把這張他從未見過的底牌用得好的話,她未必不能搏一搏。

開始之前,她是這麽想到,但是當比賽開始之後,葉黎州的長刀揮下,她終於明白了葉黎州的對手們所麵對的是怎洋的壓力。

霸道,將人壓的喘不過氣的霸道。

隻是第一刀,宋南時就險些沒躲開,危急之下當即凝出火龍拖慢了葉黎州的刀勢,這才倉促從他刀下躲開。

這一下她已經用了自己最快的反應力,但是葉黎州卻仿佛隻是隨手一揮一般,哈哈笑了一聲,遊刃有餘道:“再來!”

宋南時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真的能逆風翻盤嗎?

但是現實容不得她多想,她也是個不把南牆撞破就死不回頭的性格,硬是咬牙道:“來啊!”

她的話音未落,轉瞬又是一刀。

宋南時這次有了防備,但依舊倉促,幾乎是貼著地麵從他刀下滾開。

一刀接著一刀,刀風仿佛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宋南時在網中隻是掙紮就已經疲於奔命,更別說反擊。

她根本就來不及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宋南時心中無比清楚,再這麽下去,再抓不住機會,她這次隻能被別人耗幹淨。

巽風原本是她想要出其不意的招數,但是這次為了從這刀風中掙脫,她卻隻能早早暴露了底牌。

“巽為風。”

狂風乍起,包裹住的刀鋒,宋南時趁機從密不透風的刀風中掙脫。

她使出了第二種卦象,台下對卦師有些了解的都是一片嘩然,葉黎州卻隻是驚訝道:“你居然還能操縱巽風嗎?好厲害!”

他嘴上說著厲害,但神情卻更加興奮了起來。

刀鋒斬落。

於是宋南時很快發現,她把自己從一個困境中脫出,卻很快進入另一個困境了。

她的額頭有冷汗滲了出來。

如果她不能破局的話……

難不成她就要這麽認輸失敗?

不,想想金丹期翻一倍的靈石!想想師老頭的話!

卦……卦……

她越是危險,就越是冷靜。

刀鋒削去她一截頭發,她的眉眼卻更加清醒。

師老頭說,她是卦師。

卦師……

宋南時豁然睜大了眼睛,這一刻,開雲見月!

對啊!她是卦師啊!她不發揮自己的優勢,和這人糾纏什麽術法!

卦師的優勢是什麽?

宋南時無視揮來的刀鋒,就著手臂上的傷口沾染鮮血,徑直摸在了自己額頭上。

命盤亮起了不一樣的光。

宋南時眼前的世界猛然變了。

她直接在戰鬥中開了自己的天目。

有天賦的卦師都會開天目,卻很少在戰鬥中用到天目。

天目中的世界和真實的世界並不一樣,沒有在戰鬥那般緊張的情況下將兩者合二為一的能力,天目反而是負擔。

在宋南時的世界裏,左眼是正常的世界,右眼是天目下光怪陸離的世界。

但宋南時卻麵不改色,真實與虛幻交織,她無視了麵前的刀鋒,從漫天刀影中尋到了一個空隙。

脫身。

但是她仍舊沒有停止。

卦師還能做什麽呢?卦師的優勢是什麽?

算吉凶、算善惡、算未來。

那為什麽……不能在戰鬥的時候算呢?

宋南時的命盤便亮起了不一樣的光,她直接在戰鬥之中,做出了起卦的手勢。

台下的人目瞪口呆:“她這是打算認輸了嗎?”

一個卦結束,你人不就沒了?

可隨即他們卻發現,隻是一個手勢之後,命盤卻頻繁的亮了起來,而宋南時卻像是突然有了讀心術一般,頻頻在葉黎州出刀的前一秒躲開。

就好像……那命盤每閃爍一次,她就算出了一卦一般。

由此,對麵之人的行跡在自己眼裏,再無保留。

葉黎州也很快發覺了這一點。

最開始受到壓製的是宋南時,現在他卻覺得變成了他。

宋南時沒有直接壓製住他的實力,但他每揮空一刀、每次出刀前看到宋南時洞察的眼神,卻都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

她在預測他的每一個招式。

不、不是預測。

是卜算。

怎麽能有人,會在戰鬥中這麽頻繁的卜算?

而且宋南時並沒有出手,她隻是躲。

似乎他仍是優勢。

可他卻看到,那一炷香不知何時已經燃了一半。

他被拖了這麽久。

他剛這麽想著,就見宋南時突然出手了。

離為火。

巽為風。

離火擋住了他的下一刀。

巽風卻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身後,待他反手手勢轉身時,徑直衝向他胸口。

葉黎州再次變招,但是招式剛變,便覺得手背刺痛。

他的刀不由得脫出了手。

“哐當”。

他當場愣住。

宋南時逼他兩次變招,在他最不適合發力的時候,奪了他的刀。

他沒有被打下擂台。

但他已經沒有刀了。

真正的戰場上,一個沒有刀的人,和輸有什麽區別。

宋南時也果然沒有乘勝追擊。

不知道是不是頻繁卜算,她臉色蒼白,卻笑道:“你輸了。”

葉黎州愣了愣,釋然道:“我輸了。”

宋南時仿佛就等著他這一句一般,一聽見這一句,兩眼一閉,當場撲街。

但她卻沒有砸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

好像不是葉黎州。

但她來不及想更多,隻能費力拉著來人的衣襟,掙紮道:“我很好,非常好,別叫救護車……不是,別給我叫醫修!”

雲止風都氣笑了:“你閉嘴!”

一旁,江寂喃喃道:“我這算什麽開掛啊,三師妹才是真正的開掛(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