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喉嚨一般,林教授開口時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
“你不用為我開脫,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為我,當時,如果我沒有堅守那些所謂的自尊,肯低下頭去找她,那麽我一定會發現,她沒有把孩子打掉的。”
玉蘭抬頭看了他一眼後,迅速低頭。
“這些年她好像過得很好。”
當林教授說出這句話時,玉蘭才再度抬頭,這次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問了她一直想問的話,“你這麽多年沒有娶妻生子是因為她嗎?”
林教授眼神暗了暗,別扭地躲開她的眼神,開口說話時都結巴了起來,“不..不是..我..我就是沒找到合適的,就幹脆把自己這一生奉獻給國家了。”
他的躲閃落在玉蘭眼裏那就是回答了。
她心中不禁冷笑,像怒火也絲絲燃起,這種拋夫棄子的勢利眼女人竟然還能有男人為她終身不娶,這個世道真是可笑至極。
她猛地站起身,肩上的毛毯滑落在地也渾然不覺,“過得好?她確實過得好!為了錢,她把我丟在槐花村那個鬼地方,自己重新嫁人享福去了!”
玉蘭的聲音尖銳得幾乎要刺破空氣,眼眶通紅,淚水在裏麵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這麽多年,我以為她是不得已,原來從頭到尾,我隻是她換取富貴生活的阻礙,你以為她心裏有你嗎?我是阻礙,你就是絆腳石,她把你踢開也把我丟下,你為了她守身如玉就是個笑話。”
林教授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是見過一次吳雅聲嘶力竭的模樣的,那是實驗樓的樓梯間上,她逼迫著玉蘭,可這並沒有破壞掉她曾經在他心中的模樣。
他踉蹌著後退半步,扶住旁邊的桌子才勉強站穩。
“她不是把你送養出去的嗎?”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鏡片後的眼睛裏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
“送養?嗬,她是把我丟在老家不聞不問,這麽多年我連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玉蘭眼神裏滿是憤怒,“並且,從我跟她相認至今,她都沒有親口承認過我的存在。”
玉蘭死死咬著後槽牙,這些事情,她隻要開了一個頭就有無盡的怒火,“你以為我是怎麽去的川市?是我繼續待在槐花村隻有死路一條了,我才利用了人販子,讓他們將我拐走,我的養父母你就真以為他們是好人了嗎?
他們不過是想買個女孩來照顧他們那個智力有問題的兒子罷了,他們怕我考上大學後心野了,設計讓我錯過高考,我從十八歲時就開始四處打工!”
玉蘭還想繼續說話,沈知行卻迅速上前,將玉蘭顫抖的手緊緊握住,眼神裏滿是心疼。
他轉頭看向呆立在原地的林教授,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林教授,先讓玉蘭冷靜一下吧。”
林教授卻突然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捂住臉,發出壓抑的嗚咽。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他喃喃自語,淚水從指縫間不斷滑落,“如果我能早點找到你,如果你沒有經曆這些你該活得多麽恣意快活啊,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玉蘭看著眼前這個蒼老又無助的男人,心裏的怒火突然泄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
她掙脫沈知行的手,跌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平靜的說道:“你走吧,我一看到你就會想起以前的事,我現在暫時是接受不了這個事。”
林教授緩緩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鏡片也被淚水模糊。
他顫巍巍地起身,從口袋裏掏出那個裝著藍寶石胸針的首飾盒,放在茶幾上,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玉蘭,這個你留著……算是爸爸給你的一點心意。”
他深深地看了玉蘭一眼,目光中滿是不舍與愧疚,然後拖著沉重的步伐,朝門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灌了鉛,仿佛他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在剛才的對話中被抽走了。
門被輕輕關上的瞬間,玉蘭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鬆懈下來。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蜷縮成一團,埋頭痛哭起來。這麽多年來,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的委屈、痛苦和憤怒,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哭聲撕心裂肺,回**在寂靜的房間裏。
沈知行心疼地坐到她身邊,將她緊緊摟入懷中,輕聲安慰著:“哭吧,哭出來就好了。”他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像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獸。
玉蘭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她的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仿佛那是她在驚濤駭浪中唯一的依靠。
不知過了多久,玉蘭的哭聲漸漸減弱,隻剩下偶爾的抽泣。她抬起頭,眼睛紅腫,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沈知行,為什麽我的人生會變成這樣?”
沈知行伸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溫柔地看著她,堅定地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從現在開始,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一起麵對。”
他的目光中滿是愛意與承諾,就像冬日裏的暖陽,漸漸驅散著玉蘭心中的陰霾。
玉蘭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的溫暖和力量,心裏的不安與痛苦也慢慢平息。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陽光透過雲層灑落,對啊,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她有她的底氣,也有..也有她的愛人。
玉蘭注視著沈知行,他也回望著她。
“沈知行,你會娶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