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濃情快史 上、中
春闈秘史 番外濃情快史
(上)
元睿成為太上皇便搬出了皇極殿,住進了寧壽宮,自五月間孫太後去世,元睿更是閉宮守靈,並抄寫經文超度亡靈。
雖然是閉宮守靈,但那也是對外不對內,對於自己的子女,元睿自然還是見的。
基本上元文昊會每隔三天過來問候一次——雖然不是真正的父親,但總是名義上的,且他對元睿的感覺還不錯,覺得這人不論治國長才,隻論氣度,曆代帝王少有,所以這假父子二人每次見麵俱相談投機,元睿也給了他不少禦下方麵的良好建議。
元文磊和元文博看元文昊經常過去探望父親,沒有道理他們不去,所以也是三五不時就會前去關心一下,隻除了……元文宇。
自從阮貴妃事件過後,元文宇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情赧狀態,突然得知的一些事情讓他本來每天必定要見一次元睿的心情變得飄移複雜起來,按理說一直以來的願望實現了應該很高興地去追問元睿才是,但實際情況卻是反而不好意思見元睿了,或者說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麵對元睿——這大抵是羞澀的小兒女情懷在作祟。
此時元睿閉關良久,再加上先前亦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元文宇,心下便不由產生了些異樣情緒。
他自然也知道元文宇已從阮貴妃那兒知道了自己對他的感情,事實上有些不好說出口的話也多虧了阮貴妃說出來,那次阮貴妃跟元文宇說的話,讓他相當喜歡,覺得減輕了自己當麵表達的負擔。
然而……
為什麽元文宇知道了後反而跟自己疏遠了呢?
這一點讓一向睿智但在與元文宇感情方麵亦智商減退的元睿想不明白了。
見元文宇躲著他,本來因阮貴妃向元文宇表達自己的感情而感到欣喜的元睿慢慢從喜悅中冷了下來,到最近簡直有些惶恐了,暗想難道是自己想錯了,事實上文宇根本不喜歡自己?可是……可是那晚……他對自己那樣主動卻又是什麽緣故?按理來說應是喜歡自己才會接受自己那樣對他啊!
元睿在心裏想來想去想不明白,忍了將近兩個月仍不見元文宇出現後,元睿不得不向元文昊旁敲側擊地問:“宇兒……最近都在做什麽?”
“在幫著我處理一些政務。大哥能力不錯,我們兄弟幾人分工合作,做起事來輕鬆多了。”
元文宇元文博元文磊都幫他處理政務,張燕鐸更是分擔了大部分事務,所以他這個皇帝當得其實是相當輕鬆的,當然,有些瑣碎而他又不能缺席的活動還是讓他有些鬱悶的,比如早朝,比如國家大型活動,比如接見使節,還有一些諸如此類的活動,事實上光這些就讓他夠受的了,元文昊暗想,要不是文磊他們幫自己處理了國務,而是他一個人操勞的話,隻怕不休息也處理不好,現在有文磊他們幫忙,真是萬幸啊!由此元文昊想到了曆代帝王,暗想在這種狀況下,如果沒有用對人幫自己打理,再聰明的人隻怕也成不了明君,因為瑣事太多,將他的精力分走了。
當然此時元睿向他問起元文宇的事,也讓他恍然想起元文宇似乎尚未過來看望過元睿,瞬間他有些明了元睿問他這個話的真正含義了——哪裏是打聽元文宇在做什麽,分明是想問元文宇怎麽沒來看他。
看著眼前人有點尷尬有點猶疑甚至臉上有點羞赧的表情,元文昊有一瞬間有種混雜著暴笑又有點憐憫的情緒,暗道這元睿明明是個再精明不過的人,可是在情愛問題上照樣束手無策。可以想見,愛情,是上天降給人類最厲害的東西,不管誰,在其一生中或多或少或前或後,總會在心底產生喜歡一個人的情緒,哪怕有些人心中的這種情緒還不到愛隻到喜歡的層次,但總算是動情了,然而這種誰都會經曆的東西,卻沒一人敢打包票地說:我已經駕馭了愛情,愛情於我收放自如了。敢說這話的人多半用情尚不至深或沒有碰到真愛,真正深了,真正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了,隻會期盼著能跟他一起一輩子聆聽晨鍾暮鼓,絕不會去想駕馭這種問題,駕馭這種東西是給玩感情遊戲的人準備的。
元睿當然不會跟文宇玩感情遊戲,所以眼下大概就是用情至深變得有些弱智了。
卻見元睿在聽了自己剛才沒說到點子上的話後,靜默了半晌才道:“我好歹也是他父親,怎麽這麽長時間都不過來看我呢?”
元文昊覺得自己忍笑的表情可能都有些抽搐了,於是便輕咳了聲,調整了下臉上糾結的表情,道:“呃……可能他最近事情比較多,所以一時抽不開身過來?要不我讓他過來看看您?”
“不不不,不必……”元睿忙搖手,道:“還是……還是等他什麽時候想過來就過來吧。”
元睿這樣說,事實上亦如元文宇一般,也是一種患得患失,明明很想見元文宇,然而又不敢主動邀請他過來。
元文昊心下明白他的情況,但想到這個問題他這個外人事實上也是幫不到忙的,所以也隻能心底歎息一聲,暗道看來隻能見機行事,看到有可能再搓合了。
這一等堪堪又將一月,元文昊想到中秋馬上就要到了,於是有次與元文宇談話時便有意無意地道:“父皇一個人在寧壽宮也呆了快三個月了,現在中秋到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出宮跟我們一起過個節。那麽長時間一個人在那裏住,要是我肯定熬不住,不知道父皇一個人是怎麽度過漫漫長日的。……”
元文昊邊漫不經心地說著邊喝著茶,從杯沿看到元文宇頗有些隱忍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笑,看元文宇似要說些什麽,元文昊怕他在臉皮薄的情況下說些違心的話,便將話題岔到了如何準備朝中中秋過節的事情上。
(中)
元文宇將翔鸞殿(他此時已有仁郡王府,不過翔鸞殿元文昊並未收回,所以有時他亦呆在宮中翔鸞殿)的地磚大約踩薄了一層後,終於下定決心去一趟寧壽宮。
[他總算是我父皇,我作兒子的去探望他總可以吧?都這麽長時間沒去看他有違孝道。]
元文宇這樣為自己找理由,於是精神便上了來。一旦下定了主意,元文宇便風風火火地來到了寧壽宮。——當然這幅風風火火的模樣到了寧壽宮門口少不得又冷凍了下來,徘徊了許久許久,裏麵得到消息的元睿終於看不下去了,便讓心腹總管太監許公公裝作無意開門撞見的模樣將元文宇迎了進來。
兩人雖是見了麵,但……一時都不知從何說起,所以竟是相對無言,元睿畢竟是經過陣仗的,尚要好一點,至於元文宇在這方麵自然是菜鳥,連看都不敢看元睿一眼,隻東看西看就是不看元睿。
半晌,元睿暗道自己畢竟年長,自然該主動一點,於是便道:“宇兒最近事務很忙嗎?看你都瘦了許多……”
元文宇暗道這還不是想你想的,不過這話自是說不得,所以當下隻是低垂著頭,仍是不語。
那元睿見了,苦笑地歎了口氣,暗道還真不好猜這小娃兒的心思,看來要讓他跟自己好好說話隻怕還要費一番工夫。
於是當下元睿便過去,輕觸了觸他的肩膀,看他沒有躲避,這才輕輕將他摟住,道:“不跟我說話,是不是對我有什麽不滿的地方啊?嗯?”
元睿這話其實是為了逗元文宇開口,哪知道元文宇聽了這話倒是反應頗大,當下便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似是有些賭氣地道:“當然!”
元睿倒是吃了一驚,想再去抱他,這次元文宇卻躲開了,元睿隻得道:“那你說說有什麽不滿的,我改正好不好?”
元文宇不語,隻把玩著自己的手指,屋裏瞬時一片寂靜,元睿有些受不了這沉重的氣氛,正要開口說些陪小心的話,卻聽那元文宇終是開口了,道:“我知道三弟先前是因為要爭奪儲君位所以您才漸漸不喜歡他,但是我當時從未想過爭奪儲君之位,便是我的母妃對儲君也無過多的想法,為什麽在文博年長後,您就疏遠了我,慢慢將疼愛轉到文博那邊呢?哪怕您對我們幾個兄弟所謂的恩寵不過是您保護文昊的一種方式,那您至少也應該將這種假象一直留給我啊!您知道在您疏遠我之後,我心裏有多麽難過,那時候我是那樣地尊敬著您,喜歡著您,把您說的每一句話都放在心上,拚命要表現得最好,可是您……可是您……”
元文宇喉嚨哽住了,再也說不出話,隻眼眶泛紅,語帶哽咽,別過了頭去,顯得極為委屈。
元睿看他這模樣,心下憐惜,歎息了聲,猶豫了片刻,伸手,再一次想將元文宇攏進懷裏,這次元文宇隻作輕微的掙紮,看元睿堅定地不放開,便也隨他。那元睿便輕輕拍著他的肩背,緩緩道:“你當時可能還不明白,但是我畢竟比你年長,自是看出了你心裏……你心裏可能有一些不適宜的想法。你是我的兒子,我發現了你這種心思,不疏遠你難道還要讓你越陷越深嗎?將來有一天,你怪我對你太寵溺導致了不正常的心態,豈不是我的罪過了?”
“你……你那時候就知道……”元文宇被元睿的話驚得口吃起來,他一直以為……一直以為元睿不可能發現他那些羞於啟齒的想法,原來不僅知道,甚至比自己知道的還要早!當下驚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譴責元睿對自己的漠視了。
“我知道……我什麽都知道……”元睿輕撫著他的發絲,微笑,那種成熟男子含蓄優雅的風度令元文宇不由微有些臉紅,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從元睿的懷裏離開,卻聽元睿接著道:“不過這些年過去了,你也長大了,是成人了,想法也是獨立的了,所以我想問你:你現在還存有當初的想法嗎?”
元文宇年輕的俊俏的臉孔倏地變得更紅,連自己都能感覺到臉上的熱力,沒有回答元睿的話,隻吞吞吐吐反問:“那你呢?你怎麽想的?”心跳漸漸加速,等待著元睿的回答。
卻聽元睿輕笑,道:“我要沒有想法,自然不會問你這個問題……”
這是表白嗎?
這是吧!
雖然沒有說“喜歡”“愛”這樣的字眼,但卻毫無疑問是貨真價實的表白。
元文宇心跳得越發厲害,沒再說話,隻在羞赧了片刻後,便將手繞到了元睿的頸後,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元睿輕笑,摟住了他,不吝嗇給予他熱情的回應。積壓已久的感情猶如噴薄而出的熔岩,炙熱而令人滿足,兩人唇齒交纏久久直到彼此都透不氣來了,這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元睿將元文宇抱在了腿上坐定,一如幼時,邊撫著他因熱吻而變得緋紅的麵頰邊道:“其實那時候疏遠了你,每次看到你痛苦的模樣,我心裏也難受,但是卻想著疏遠你對你才是正確的做法,如果我控製不住地重新親近你,弄不好將來你會恨我,我不想看到你恨我,所以才讓你產生了我冷落你的錯覺,其實我是時時刻刻都關心著你的,那次因為有人陷害你讓你先被貶為庶人後又打入了天牢,我當時的難受絕不亞於你,一遍遍地想著怎樣將你救出來,如果最後實在救不出來,我也會派人從牢裏劫走你,將你安全無虞地送出去的。”
元文宇聽著元睿的話,恍如在夢中,一直以為元睿對自己毫無好感,隻喜歡元文昊,結果卻是對元文昊不過是報恩,對自己則是真正的寵愛,不由心裏又是甜蜜又是滿足,這麽多年以來,隻怕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麽舒坦,這麽快樂,心裏舒服得仿佛要冒泡,快樂得如在天堂。
想起一件往事,元文宇吞吞吐吐地道:“其實我……其實我三年前……在文昊被立為儲君的那天晚上曾經……”做過一些逾矩的事。
那件事或許是他近年最能拿來回味的事。
那一晚元睿的溫柔體貼柔情蜜意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雖然有時會想那隻不過是元睿將他當成了母妃的替身,所以才那樣的,但是這一個小小的缺陷在他枯燥的人生中也能選擇忽略了。
然,他剛說了半截吞吞吐吐的話,便被元睿含笑著打斷了,隻聽元睿輕笑道:“其實……那件事是……我的錯……”
“嗯?”元文宇不明白元睿這話的意思,是說跟自己做錯了嗎?
卻聽元睿接著道:“那天晚上我確實喝得多了,你扶我回去,我腦裏混混沌沌,以為你是梅妃,隻是覺得那晚的梅妃特別可人,非常像你,我一時衝動就下意識地把她當成了你,直到醒來後回想起來才明白剛才那不是梅妃,而真正是你。”
事實上那天元睿是借酒消愁的,暗想醉了好,醉了就什麽都不用想了,反正儲君已經冊立了,國家的繼承人有了,他以後可以在心情不爽時隨便飲醉了,隔天不能上早朝也無所謂,反正有儲君了。哪知道當天晚上會發生那樣的事,搞得可憐的元睿後來再不敢亂喝酒了,怕又犯錯誤。他對元文宇,一直是尊重的,雖然喜歡,但在他未成年或者已成年然沒有向自己坦承心意前,他不想亂來,所以那一晚的事讓他相當懊惱自己的飲醉行為,所以後來便戒酒了——戒酒這個事讓本想再一次趁著元睿飲醉跑去求歡的元文宇一度極為失望,他失去了再一次擁有美好回憶的機會。
“可是你當時叫的是‘羽兒’,那不是娘的名字嗎?”元文宇一直對此耿耿於懷,雖然阮貴妃猜測元睿喊的是他,但他仍想從元睿這兒聽到確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