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一百章 春闈秘史 青豆
第九十九章
田奉和前腳走,元文昊正要睡覺,元文磊又摸了過來,似是有話要說。
“你要說什麽嗎?”
“沒什麽,你先休息,等你身體好了,我再說。”
元文磊跳上床,靠著元文昊躺下了。半晌,手摸了過來,與元文昊的手五指相扣,握得緊緊的。
元文昊微合眼,淡淡道:“我相信你沒有派胡明過來。”元文磊微微一震,但聽元文昊接著模模糊糊地道:“如果我不相信,別說胡明隻找了一個證人證明他的清白,便是找一千個人證明,也無法消彌我心中的不信任的,因為我相信以老四的本事,找一千個人證明胡明不在場也不是件難事。不過,我相信你,我不想對我最信任的人、對我的兄弟戒備。”
元文磊橫過手臂,緊緊,又小心避開了元文昊的傷口,摟住了他,頭埋在他的肩窩裏,有熱熱的**從頸側皮膚上傳了過來,半晌,元文磊才帶著濃濃的鼻音在元文昊耳邊道:“總算你是相信我的,也不枉我對你一番心意了,我是寧願自己死,也不會害你的。”
原來元文磊在東宮耳目通天,剛才元文昊與田奉和的談話雖然沒人在場,但哪逃得過元文磊暗探的監聽——平常日常生活倒不會如此嚴密監聽,隻田奉和來這兒談的自然是公事,那是例外,元文磊自然會派人正大光明地偷聽,關於這一點,元文磊雖沒跟元文昊提及,但兩人心下想來都有這點共識,如果元文磊監聽私事,元文昊多多少少會提出抗議的。
卻說元文磊聽到暗探回報田奉和所說的事,心下擔心元文昊會對自己產生隔閡,雖然當時元文昊沒表示不信任,但是難保那是因為知道暗探的緣故沒說的,萬一元文昊心底對他產生了防備,讓他情何以堪,所以聽完匯報後立馬就急匆匆趕到了東宮,想跟元文昊說清楚,但見元文昊神情疲憊,他雖有滿肚子的話要說,亦心下不忍,這才勉強忍住沒說,想等元文昊休息休息再說,哪知道元文昊竟明白他的心事,說出這一番讓他心潮澎湃的話來,讓他當場就心頭激動地丟臉哭了,說起來,不知道有多少時候沒有這樣感動過了,看著眼前這個人,看著眼前這個能引發他喜怒哀樂情緒、讓他能敞開心懷不用害怕算計與陷害坦蕩蕩相處的人,讓他怎能不為之神魂與授,當時聽了,隻覺為眼前這人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是願意的,做什麽他都能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樣想著,再想起此次事件,元文磊便恨恨咬牙道:“這件事我要管到底了!竟敢惹到我頭上來!這肯定是有人在操縱,不但想讓元文宇徹底完蛋,還想除了你,”事實上元文昊如果不是因為吃了“天心丹”確實被除掉了,所以元文磊說的沒錯,“哪怕沒有除掉你,他弄了個胡明,一個不小心也會讓你跟我有嫌隙,好毒的惡計!”
元文昊心中一動,淡淡道:“這個胡明角色的安排,我看不僅是為了順利引出我,弄不好在幕後黑手本來的計劃中就設定了如果我沒死,憑著胡明這個事,或許能離間你我兄弟。”
元文磊聽了元文昊的分析,覺得極為有理,怒目圓睜,極為嚇人,拳頭握得死緊,道:“這個人……這個人我要不把他揪出來,我就不叫元文磊!”
“先從跟胡明比較熟的人調查一下,易容得如此逼真,肯定是極為了解胡明的人。”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的。”元文磊越想越睡不下去了,便從床上跳了下來,親了親元文昊道:“你等我的好消息,我去調查,等我找到是誰幹的了,我挖了他的心我們炒著下酒!”
元文昊搖頭輕笑,暗道這人做事這麽嚴密,隻怕要想查出來不是件容易的事。
似是想起什麽,元文磊微停往外走的腳步,道:“說起離間,你說這事會不會是田奉和幹的?他一天到晚就想離間你跟我。”
元文昊搖搖頭,道:“不像,他想離間我倆的關係是有可能,但以他的利益考量,他絕不會派人殺我,我如果死了,他就做不成皇親國戚了。”
元文昊明白,當時敵人捅自己的那一劍正中要害,如果沒有“天心丹”他完全是救不回來的,依他猜測,當時時間肯定緊急,所以凶手沒來得及給他再補上一劍讓他死透,就草草將凶器塞進了元文宇的手裏,栽贓嫁禍。
所以這種置他於死地的事情,田奉和應不會幹的,畢竟對他沒有半點好處。
元文磊輕輕點了點頭,道:“雖然我極度討厭田奉和那個老匹夫,但你說的還是有點道理的。那我現在就去查這個事。”
“你要小心從事,不要打草驚蛇。甚至……你身邊的人你要好好判斷,從胡明易容一事看來,我怕你身邊出現了奸細,所以你自己也要小心。”
不說胡明了,甘露殿有奸細的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先前元文博的手下水杉,既然水杉能夠輕易混在甘露殿,自然也有其他人混在甘露殿,甚至能混得不錯,接觸到諸如元文磊的親信胡明之類。
元文磊聽了元文昊的叮囑,心頭微凜,慢聲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心內暗道自己決不能有事,現在元文昊受傷了,如果自己再出了事,那誰來撐起這個危局!誰來護佑東宮與甘露殿一幹人等的安全!
隻是正如元文昊所預料的,元文磊想查亦是無從查起,他曾去詢問元文宇可有什麽沒交代的,元文宇每次隻冷笑地看著他,根本不理他,他看得出來,元文宇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所以他也沒用刑求,知道對於元文宇目前來說,即使是刑求,隻要是他不願意說的他也掏不出半點有用的東西來,於是一時之間竟是束手無策。
“到底是哪個該死的家夥想害你!元文宇那個家夥半句話也不想說,真是讓人……”
沒有結果的元文磊又急又氣,肝火上升,一拳擂在桌上震得茶盞果盤砰砰作響。
“你不要太急,”元文昊笑著勸道:“等過兩天我身體更好一點了,我去問問元文宇。”
“你問?”元文磊大表狐疑,“我看更不行,元文宇一直就看你不順眼。”甚至一直瞧不起你,後麵這話元文磊擱在心裏沒說出來,免得元文昊鬱悶。
“沒有試過怎麽知道,既然你不行,我去看看也無妨,如果能行豈不是好事一樁?”
“這倒也是,死馬就當活馬醫吧!”元文昊這樣說挺有道理的,元文磊自是同意了。
第一百章
“剛才獄卒通知我,說有人來看我,我還以為是誰呢,卻沒想過會是你,這倒是奇了,你怎麽會來看我?”
元文宇微微一頓,似是想起了什麽,臉上表情不由急速一轉,冷笑道:“我明白你怎麽要來看我了!被我欺負了那麽久,現在看我下獄了,想親手報複回來?這倒是個不錯的想法,可惜這牢房刑具不多,你不找人幫你弄些皮鞭刑夾過來?”
元文昊看了看他,在平常看牢人的小桌邊坐了下來,悠閑的模樣看得元文宇急躁的脾氣立馬發作了,道:“別不吭聲,想報複就報複,有什麽手段使出來,我還不是那種怕事的人,要是呆會兒爺叫一聲疼,你可以盡管嘲笑!”
“那天……”元文昊終於開口說話了,緩緩道:“你被人帶走前,你說你被人陷害了,我相信你可能是被人陷害了。”
元文昊的話讓元文宇的臉色有些微細小的變化,但隻不語,隻聽那元文昊接著往下道:“你可想得到是誰在陷害你?你都已經被貶為庶民了,怎麽還有人會陷害你?”
“你之所以來問我,大概是怕那個陷害我的人再加害你,是吧,既然如此,已經落到如此境地的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是誰要害你?我死了,你也不得安生,正合我意。”
元文宇笑得陰冷,元文昊靜靜凝視了他很長時間,直到元文宇再也笑不出來,這才道:“你到這樣的境地不過一時,隻要你這次能逃過這一劫,留得青山在,依你的本事,還怕將來沒法東山再起?所以,你我坦誠地說說彼此知道的,對你我都有益處。既然現在存在對雙方都有益處的轉機,你完全不必隻想著害我又害你的事情。雙損何不雙榮?”
聽了元文昊的話,元文宇哈哈一笑,道:“你騙三歲小孩呢?雙榮?哼!我說了出來能有益的隻是你,至於我,沒有利用價值後你還不是像捏死隻螞蟻一樣捏死我?”
“你想的錯了。”元文昊淡笑道:“我為什麽要殺你?我左有老四元文磊,右有外戚田奉和,再加上老三最近與我相處甚是融洽,你的存在對我毫無威脅,我為什麽要殺一個對我毫無威脅的人,引來天下人罵我兄弟相殘?我不但不會殺了你這個兄弟,來日我還會依照你的能力,重用你,讓王朝內外都讚我朝兄弟齊心,如此有何不好?難道有什麽我所不知道的重大理由,讓你我必須永遠站在對立的立場上?如果真有,你不妨說出來,或許是誤會,抑或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如果是誤會,我們不妨化幹戈為玉帛;如果是我哪地方做錯了我可以改正。總之我希望我們兄弟之間,不應該像現在這樣,非得拚個你死我活,你我血脈裏總流有一半相同的血!沒必要搞得好像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元文昊的話讓元文宇久久未語,麵上的表情說不清楚,隻變化萬千,良久才道:“其實就我個人來說,如果不是我私人感情上對你沒有好感,就你近日所作所為,從公正的立場上來說,我確實沒有理由仇恨你。隻是……”元文宇似是想到了什麽,麵上表情極為痛苦,許久才搖了搖頭,長歎道:“罷了罷了,反正我這次也輸定了,就跟你合作一次吧。如果你信守承諾,救出了我,也算我命不該絕;如果你沒信守承諾,隻是想利用我,用完了就殺了我,那麽就算是我臨終做一次好事吧。希望積點德,下輩子老天能給我我想要的東西。”而後話鋒一轉,道:“不過我確實沒想到相信我是被人陷害的人竟然是你,我一直打擊的人,恐怕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你倒是唯一一個敢說這種話的人。”口氣相當感慨,不複往日陰毒與刻薄。
“倒也不能這麽說,刑部還是有人對你是凶手持疑議的。”
“他們頂多是持疑議罷了,我看之所以持疑議隻怕也有其目的所在,大概是想將這件事的範圍擴大,達到各個人的目的,若說像你這般直言相信我的話,卻未必有這樣的人。”
元文昊默然,暗道元文宇所言不假,那些持疑議的人,事實上大約是各方勢力在相鬥,都想將元文宇這件事扯到其他人身上,以便打擊報複,比如就有人想利用胡明這事栽給元文磊。
但聽元文宇接著道:“我也不知道怎麽還有人對我這個沒有利用價值的人感興趣,安排我做凶手,我也聽說了若不是老四向父皇要‘天心丹’你就沒命了,顯然這個人並不是單純想陷害我,我看重頭戲倒像是想殺了你,隻可惜他可能沒料到老四會向父皇求犬天心丹’。父皇最近一直表現出對張淑妃及老四聖眷正隆的模樣,看老四相求,再加上你……”元文宇說到這兒,神色頗有些古怪,看得元文昊覺得莫名,驚覺了元文昊的注意,元文宇這才接著道:“再加上你也是他的兒子,將帝王才能用的‘天心丹’送給你續命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了。至於讓我做凶手這件事,我隻能想,大概對方是想來個一勞永逸,免得你要真不幸遇難了,刑部還要追查凶手,現在好了,把我安排過去,一切合情合理,我甚至沒有反駁的證據。一個小計謀,同時可殺兩個皇子,真是厲害!一箭雙雕啊!”
“不,”元文昊搖頭歎道。“不是一箭雙雕。”
元文宇皺眉,道:“怎麽?還有什麽驚喜?”
元文昊便將田奉和跟自己說的懷疑是元文磊暗害自己的事跟元文宇說了。
“那人找了個人,易容成元文磊身邊的心腹胡明,說是元文磊要見我,那人易容得十分到位,毫無破綻,所以我自然沒有任何戒心就跟他出去了,半路上就被這個胡明下藥迷暈了,醒來的時候,身上就破了個洞,而你正提著把血劍站在我跟前。所以這人是一箭三雕,除了想殺你跟我,還考慮到了萬一我沒死成隨後離間我跟元文磊的關係,讓我跟元文磊之間生出嫌隙,進而削弱彼此的力量。沒有破綻的假胡明足可以以假亂真,元文磊說那人是易容的,他沒派胡明找我,但隻要我對元文磊有稍微的不信任,就足夠我懷疑元文磊在對我說謊話,進而懷疑元文磊了。”
“這樣推測不全麵,”元文宇聽元文昊這樣說了,也沉思了起來,而後道:“我剛才說了,那人可能是真的想要你的命,所以如果你死了,離間你跟元文磊的關係根本沒有必要,所以不存在可能性嘛。”
“不,這個幕後黑手遠比我們想像的精於布局,他將每個可能性都想到了,隻要能利用的都利用了。其實我們可以做這樣的推測:那人準備了兩套方案,一套是當時立馬殺死我,另一套是如果當時出現了意外沒能殺死我也要力求離間我跟元文磊的關係。你覺得呢?”
這個推斷差不多,元文宇點了點頭,而後道:“那就奇怪了。依照推理,除掉你應該是這人最主要的目的,而你當時被迷昏了,要說殺死你易如反掌,怎麽會沒殺死你就讓我這個‘凶手’上場了呢?很顯然,當時肯定出現了什麽意外,導致他們來不及查看你的情況,就急匆匆將凶器塞到了我手裏,可是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還能出什麽意外呢?這一點真的說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