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媒婆提出來兩種嫁法,讓五嬸和林小初都想聽聽。就是炕上什麽也不懂的林小意,也是打算聽個好玩。

“小初姑娘,”錢媒婆未說以前,先堆上笑容:“咱們是鄰居,我看著你是自小兒長大,你要聽,我就對你說說;要是我話說得造次,你千萬別見怪才是。總是實話才對你說,是一片為你好的心思。”

六月天氣,屋裏悶熱無比。錢媒婆坐在炕前,手裏不住搖著一把芭蕉扇,麵上依然是汗水不斷流下來。她這樣好吃懶做、喜歡安逸的人,在屋裏受這樣苦,林小初不能不起疑心。

“大娘請說,”林小初對著錢媒婆很是感謝的道,隻是想聽聽錢媒婆要說些什麽。

“那我就不客氣,”錢媒婆笑得麵帶春風:“要說這兩種嫁法,一種是有錢的嫁法,一種是無錢的嫁法。”

灶前的五嬸先“嗤”地一聲笑:“錢嫂子,小初這家你還能不知道,哪裏會有有錢的嫁法?”錢媒婆胸有成竹:“要是不行,我還提它作什麽。”

這話把五嬸的好奇心勾起來:“那你說說,什麽是有錢的嫁法,什麽是無錢的嫁法?”錢媒婆用眼角瞄到林小初麵色不變也看著自己,象是也要聽的樣子。錢媒婆這才滿麵笑容地道:“你們都別急,聽我慢慢道來。”

麵色不變的林小初對錢媒婆下麵的話,是猜出來一部分,她隻還是笑著,看看這位突然好心的媒婆鄰居到底是要吐什麽象牙。

“先說這無錢的嫁法,”錢媒婆開始一一解釋:“小初姑娘生得水靈,又正在年少好青春。要想找一戶殷實的人家,不在乎你嫁妝,隻是相中你的人,原也不難。隻是這樣的人雖不少,卻是過門後填房和當妾的多。要找一戶進門就當家當正房的人家,就不好找。”

五嬸歎口氣,人人都想好了再好。殷實的人家也這樣想,家裏子弟們有頭臉兒幹淨,算是生得好的殷實人家,也想攀附更殷實的人家才是。

“所以這無錢的嫁法,要麽找一個同樣是窮漢,父母積攢一輩子才有錢下聘禮,過了門依就是操勞。再多生幾個孩子,這日子就更苦。”錢媒婆再說過,五嬸更是歎氣,五嬸想想自己就是這樣,那時候隻圖人好,過門不打不罵,可是這幾十年操勞,覺得歲月長而又長,象是苦日子過不到頭。

錢媒婆對著五嬸麵上悲痛,也難得為她傷心一次。想想五嬸自過門就沒有少生,生得是不少,存活下來的隻有兩個,好在如今也能下地幫著幹些活計,五嬸家的日子才算是比以前好一些。

把這同情的淚掬完,錢媒婆再重新打起笑容,對著林小初道:“無錢的嫁法就是這樣,小初姑娘,這成親嫁人可是一道坎兒,一定要走好才行。”

灶下燒火的五嬸這一會兒也把眼淚擦幹,打起笑容對著錢媒婆道:“錢嫂子,你再說說這有錢的嫁法是怎麽樣?”

林小初先聽過無錢的嫁法,再看過五嬸的眼淚,也對錢媒婆下麵的話有好奇心,猜想應該是讓我給人家當小老婆,不然這個無利不起早的錢媒婆怎麽會這麽好心,對我考慮這麽多。

“這有錢的嫁法,其實也簡單,就是掙足銀子後再成親。不說掙多少,至少也有個嫁妝錢,手裏再積上一些,急用的時候也不用著慌不是。”錢媒婆篤定的把話說出來。

五嬸看看林小初,林小初看看五嬸,林小意脆生生問出來:“錢大娘,哪裏能掙多多的銀子?”錢媒婆笑著用手中芭蕉扇輕拍一下林小意:“你還小呢,人家不要你。”這才對著不解的林小初道:“看你平時多辛苦,起早貪黑摘了花再去賣,風吹日曬不說,遇到刮風下雨的天氣,你這賣花的生意就不好,再說你這花也隻能賣這一季,過了花季你還賣什麽?”

“錢大娘,哪裏能掙足銀子?”林小初心想,我要是能掙足銀子,也不會想嫁人。這古代的男人收房納妾都合法。要是有足夠的銀子,我過呼奴喚婢的日子去,也不想嫁古代人。

“傻姑娘,我閑時也為你想過,你何不去大戶人家當個使喚丫頭,吃好穿好不說,也沒有風吹雨淋,一個月的月銀存下來就有不少,要是對了主人緣法,衣服首飾都是不斷。這樣主意人人都有,怎麽你就從沒有想過?”錢媒婆一片語重心長,全是為著林小初好的意思。

要說這一席話,乍聽起來不能說錢媒婆這主意不好。當然錢媒婆隻是想著掙楚家那五十兩中人銀子,林小初和五嬸是不會知道。

聽過錢媒婆的話以後,五嬸是覺得可行,她也感激地對錢媒婆看了一眼,這人今天變了心思,也肯為窮鄰居出主意。

“小初,你錢大娘說得對,她在這城裏認識的人多,正好麻煩她給你找個主人家,一個月掙個幾百錢,雖然不多,卻是淨剩下的。要是你擔心小意,你隻管把她交給我。”五嬸這樣說過,錢媒婆更是笑逐顏開。

林小初剛聽的時候也眩惑一下,不小心看到錢媒婆那笑容,就明白過來。不是十倍的利,錢媒婆不會坐在這裏殷勤出主意。媒婆的嘴應該是按著話來收錢,有這功夫,她找個主顧家裏說成一門親事,可以得不少謝媒錢。

“錢大娘,是城裏哪一家找丫頭?”林小初聲音甜甜,就直接問出來。

錢媒婆一愣,這個丫頭很是伶俐,她把我的心思猜到不少。錢媒婆就勢說出來:“要說找丫頭的人家可是不少,城裏莫知府家,左守備家,象小初姑娘這樣的伶俐丫頭,送去都是要的。”一聽莫知府家,左守備家,林小初就皺眉。兩個官員的矛盾,背地裏想著法子利用無辜的人,林小初對這兩家都不喜歡。

“還有楚家,還有張家,就是張家門戶小一些,是個生意人,而且張老爺那人老不正經,”錢媒婆這樣說過,五嬸也想起來:“張家可不能去。”是個禍害丫頭的人家,事情過了不過幾兩銀子就平息了事情。

聽起來隻有楚家最好,林小初在心裏似笑非笑,這楚家才是錢媒婆真正要說的人家吧。林小初抱著此時無聊,不妨聽聽的心思問錢媒婆:“錢大娘,楚家是什麽人家?”

“就是咱們這莊子的田主人,”錢媒婆沒有說話,五嬸先說了。錢媒婆覺得這事情能成,當下細細地說一下楚家:“楚大人是咱們這裏人,如今在京裏是官居一品。咱們這附近佃的地都是楚家的。是楚公子要在這裏消夏,龐管家說服侍的人少,想多雇幾個丫頭,也有賣身也有幫傭,你要是願意,我再給你詳細打聽打聽去。”

向來對林家姐妹照顧多多的五嬸先答應下來。正好水燒開,五嬸拿一個空碗傾上滾水遞給錢媒婆:“錢嫂子,去不去的得商議呢,您先幫著打聽如何?就是給人幫傭,也得找個可靠的人家。”

“那是當然,”錢媒婆舌燦蓮花一次,就能舌燦蓮花兩次,她打算緩上兩天,小初腿上受了傷,這就幾天不能去賣花。一天沒有進項,著急的應該是她,也正好讓她好好想想,是賣花收入不穩妥的好,還是給人幫傭的好。

這話就這樣定下來,林小初也覺得聽聽有什麽不好。

幾個人坐著說著閑話,外麵生地帶著秦醫生慌忙走來。秦醫生走得一身的汗,也是一個心地不錯的鄰居,一進就解釋來晚了:“我在楚家給門上的人看病,這才來得晚。”

秦醫生給林小初看過開了藥,又給林小意留下一瓶治跌打的藥酒。林小初對著林小意使眼色:“小意,把咱欠秦醫生的藥錢都給了吧。”

今天腿傷得狠,又聽秦醫生說要休息好幾天。林小初不能再讓林小意把這銀子捂上三天,怕這三天裏沒有進項,自己忍不住把錢花光,不如先把欠債還了的好。

有些不情願的林小意隻能把銀子拿出來,還了以前所欠藥錢和今天的藥錢以後,也就剩不下二百文。錢媒婆看著這僅剩下的一小串銅錢,笑得更是合不攏嘴。她巴不得林家姐妹兩個人手裏一文錢也沒有才好,這樣她們就順著自己的溝渠來走路。

秦醫生走了,錢媒婆也走了,五嬸家裏也有事情。屋裏隻剩下林小初、林小意和生地三個人。林小初睡在炕上對著生地還是黑著臉,為著生地在外麵和人打架,林小初不止一次勸過他。

生地家裏隻有一個姐姐,嫁到五十裏外去,生地就沒有人管束,整天打架生事,除了林小初就隻有五嬸還勸勸他。

“小初哈,小初,”生地用衣襟擦著臉上的汗水,笑嘻嘻喊著林小初。林小初覺得自己說得足夠多,算是對牛彈琴。

腿上疼得厲害的林小初沒好氣閉上眼睛不理他。生地沒有辦法,隻能對小意交待道:“你陪著你姐姐,我還要出門攬活兒去,晚上吃的,我回來弄。”

生地不和人打架的時候,也幫著人扛包什麽的做些零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