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裏大家都異常忙碌,隻有做為新媳婦的陳氏不是太忙。楚老夫人隻會了兩天客人就覺得不耐煩,又回到小初院子裏住下來。

她上了年紀,耳朵也背了,眼睛也有些花,貼著她最疼愛的孫子住,楚老夫人最喜歡。楚二夫人和楚三夫人一起背地裏嘀咕:“有好東西,也都在懷賢手裏。”

嘀咕過,對這個已成的事實是沒有辦法。陳氏出自於人口繁多的大家,對於這件事情的態度,是和楚二夫人、楚三夫人一樣。

就是陳氏的丫頭也背地裏對陳氏道:“大少夫人,是個工於心計的人。”陳氏一曬,要沒有心計,是如何把大伯楚懷賢弄到手裏的,這也罷了,房中一個人也沒有。

以前沒有也罷了,這生了幾個孩子了,按古代的規矩說法,理當給丈夫再尋年青的妾才是。古人生孩子多的也有,生不出來的,就給丈夫尋妾的也有。

陳氏自己這樣想過,也隻是她自己的想法。她對於楚懷德還是滿意的,三朝回門的時候,對著娘家人把楚懷德誇了一通。

快出正月的時候,天氣晴得總是好。楚老夫人每天坐在廊下曬太陽,豫哥兒和驥哥兒總在廊下跑著陪她。

這一天,豫哥兒得了一個好燈籠,帶上驥哥兒一起拿過來給曾祖母看,再道:“我去給小妹妹看。”

憐卿在房中剛醒,她瞪著黑溜溜的眼珠子看著燈籠,伸手就是一把。豫哥兒躲閃不及,跺腳“哎呀”一聲,已經妹妹的小手抓破了一塊。

當哥哥的方“哎呀”一聲過,做妹妹的是“哇哇”一聲,大哭起來。在外麵陪著楚老夫人的驥哥兒驕傲地道:“大哥一進去,妹妹就要哭,得我來哄才行。”

說過要進去,見曾祖母還是滿麵微笑,卻沒有動一下。旁邊的丫頭們也覺得不對,過來一看,楚老夫人嘴角邊流出涎水來,人已經有些暈乎著說不出話來。

七手八腳地趕快把楚老夫人抬入房中,再讓人去尋楚太傅等人來。請太醫來看,說是上了年紀,直言相告:“喜歡吃的就吃吧,棺木,可以安排了。”

壽棺是早早的安排好的,楚太傅心中酸楚地送走太醫,帶著兒子和兄弟從此日夜守候在楚老夫人床前。

管家的楚夫人和小初雖然不是時時在床前侍疾,也是忙得腳不沾地。二夫人帶著陳氏,三夫人帶著兒子們,是時時守著。

過了幾天,楚老夫人難得有了片時的清醒,讓人把家裏人都喊來,一一指派道:“我的東西,這一個箱子,給老三;這一個箱子,給老二。”

二老爺和三老爺含淚謝過,眼前這位嫡母雖然是個偏心人,卻不像有些家裏的主母,是個壞心人。楚老夫人這一輩子,就是偏心她自己生的,當然她生的是長子,而且也爭氣。

偏心的楚老夫人認真來說,在別的家用上麵,是沒有虧待過二老爺和三老爺,就是從來不多給他們就是。

這相對於壞心眼兒的主母來說,已經是個難得的好人。

二老爺和三老爺平時心中也有怨恨,此時見到楚老夫人臨終還想著他們,伏地都是大哭。楚老夫人也落了淚:“老二,你這一輩子,就靠著你大哥,你放心,到你老了,你大哥都會照看你的。”

這一句話,說出來二老爺一生的實情。雖然他有時候不情願,不過這是事實。

“老三,你中了舉,你要出京去當官是我攔下來了。我老了怕隨時要走,如今我覺著離去不遠,你們都在我眼前,我喜歡。你別急,我撐不了多久,等我去了,讓懷賢給你放個好官兒。”楚老夫人說到這裏,眼睛尋找她最疼愛的孫子楚懷賢。

楚懷賢走上前來扶住楚老夫人,應聲道:“是。”也對三老爺道:“三叔你不要急,停一停再出京也行。”

楚三老爺大哭不止:“我不出京,還是家裏呆得舒服。”在這個家裏呆著,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存哲學。不過吃穿用度不用自己費心,這是實在的。

“孫媳婦呢?”楚老夫人又找小初,楚夫人忙推著小初上來:“在這裏呢。”楚老夫人拉著小初的手,看著她手上的祖母綠戒指道:“這戒指,隻能給豫哥兒媳婦。”

小初答應著:“是。”楚老夫人再找曾孫子:“餘下這些箱子,分為四份,一份給豫哥兒,一份給驥哥兒,你們好好的,哥哥不要再和弟弟拌嘴,弟弟不要再和哥哥頂嘴。還有兩份兒,一分兒給湘芷,一份兒給憐卿,女孩子長大了要嫁人,手裏沒有私房可不行。”

楚二夫人也哽咽著過來答應:“湘芷就來,”湘芷也侍候了幾天,才回去休息。楚老夫人歪在枕上微笑,又看著楚太傅和楚夫人:“你們也有孫子也有孫女兒,我就放心了。豫哥兒長大了是頂門立戶的,驥哥兒呢,我要聽一聽才行。”

楚太傅趕快道:“驥哥兒學功夫呢,將來要去當個將軍。”驥哥兒拍拍胸脯:“我一定是常勝大將軍。”

楚老夫人露出笑容,再看楚懷德和陳氏:“有幾件珍玩是你祖父在時喜愛的,你幾件,良哥兒和弟弟也兩件。老二房裏的孔姨娘要生了,不管是男是女,也給她留兩件。”

這裏麵,唯獨沒有楚太傅和楚懷賢的。這個家是楚太傅所襲,楚懷賢是從小到大,沒有一年楚老夫人不零碎給他東西。而且最大的一份,也分給了他的三個孩子和湘芷,所以沒有楚懷賢的,沒有人奇怪。

楚二老爺淚流滿麵,湘芷拿了一份不少的,因為是女孩子,手中要有私房錢傍身。就是孔姨娘肚子裏沒有生出來的,楚老夫人也留了一份。

有時候看起來,楚老夫人不是一個偏心人。

這時候,楚老夫人一左一右拉著楚懷賢和小初在說話,先對小初道:“我的兒,你嫁到這樣家裏來,你要惜福才好。”再目不轉睛看著楚懷賢交待:“你父母親老了,你要孝敬他們;你二叔沒有官職,你要照看他們;你三叔以後走仕途,你要放在心上。”

這就是楚大公子被家人寄於厚望,而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把這些話說完,楚老夫人滿意了,靠在枕上虛弱地道:“我累了,你們都去吧。”楚懷賢出來,同父親商議:“壽衣或許可以穿上了。”

楚太傅不忍心,穿上壽衣就等於提醒他母親離去不遠,他眼中有淚地道:“再等一等,這天越來越暖和,或許還能挺過去。”

熬過寒冬,這春天,應該好熬才是。

楚懷德卻另有心思,他看看楚老夫人是不行的樣子,尋到楚懷賢一邊兒去說悄悄話:“大哥,祖母要是去了,樓姨娘又得三年不能進門,眼下把她抬進來吧。”

這不是樓姨娘的想法,而是楚懷德剛才生出來的心思,楚懷德想想也沒有別的辦法,歎氣道:“不過不能大張旗鼓,隻能委屈她悄悄兒的抬進來,過來給祖母叩個頭就算成禮。”

“多謝大哥,”楚懷德就這已經足夠喜歡,他是個少年人,陳氏又是要做一個賢妻。楚懷德是壓根兒,沒有想到陳氏會如何去想。

這親事已經成了跑不了,再說賢惠,就應該不嫉妒。

楚懷賢去回過楚太傅,楚太傅反過來安慰楚懷賢:“我看懷德,以後混帳事不會少,你要先有準備才行。”

楚太傅對於楚懷德辦出來這樣的事情,心裏一直是不悅的。非禮勿言,非禮勿行。楚懷德這事情弄的,全是勿禮型的。

興衝衝的楚懷德喜出望外,急忙把在楚老夫人房中看守的父親請出來,把這件事情說了一遍,再道:“樓家的嫁妝,不比陳氏少。他們家是商戶有錢,大有說不和我爭,好東西讓妹妹帶過來,隻求她在家裏,大家對得好就行。”

楚二老爺聽到長兄和楚懷賢都答應,又聽到樓氏進門的嫁妝,比陳氏隻多不少,他是感激涕零,對楚懷德道:“不管什麽時候,都是自己家裏人最好。”

楚二夫人聽到是冷笑,對三夫人道:“看不出來,他倒是左一個右一個的。”三夫人是好笑:“恭喜二嫂,以後你添孫子,一添就是兩個,要是兩個人都生雙的,一得就是四個。”

轉過眼三夫人去罵三老爺:“難怪母親不疼你和二哥,看看你是什麽德行,再看看二哥生出來的懷德,又是什麽德行!”

楚三老爺是極其納悶的:“懷德?他居然有這樣本事。”對還在杏眼圓睜的三夫人道:“你不用罵,依我說,懷德能有這豔福,以後良哥兒,也是一樣。”三夫人“呸”地一口:“我兒子要像懷賢那樣當尚書,才不像懷德那樣。二哥隻會誇嘴,媳婦出自於大家。兒子要能當官才好,媳婦出自大家有什麽用!”

和楚二夫人一直不和的楚三夫人,又尋到二房一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