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雖然不完全懂行情,對於餘下的各樣瓷器、玉器,家具等,也覺得至少有兩千兩銀子。她對著楚懷賢溫婉地一笑,這溫婉,當然和自己受到示好有關。

關於現銀三千三百兩如何使用,小初著實地為難。楚懷賢等著,遂笑話小初:“這也為難?”小初商議地道:“我不想買田地。”再苦著臉道:“也不是不想,就是覺得要再想想。”楚懷賢不以為意地道:“那就不買就是。是丟在這裏還是換成銀票?”

出錢的人說話了,小初高興了:“換成銀票,給我放著。”楚懷賢嘿嘿一笑,小初紅了臉:“我放著不行?”楚懷賢見她孩子氣,道:“行,讓人換了來,你好好放著。”小初再囁嚅道:“其實你不必給我…….”楚懷賢驚奇:“你同我客氣?惹人生氣的時候怎麽不客氣著些?”小初垂下眼斂看自己的裙邊,楚懷賢也把眼光移到旁邊去一時。

夫妻恢複情緒,小初結結巴巴地道:“多謝公子。”楚懷賢哼一聲。兩個人攜手又看了幾件精致的漆器,才一同回房去。

第二天,三千三百兩的銀票送到小初手上。小初收起來,開始深思自己的丈夫其人。

“算疼愛”,白色圍棋子一個放下來,“也狠心”,比如灌人藥,掰人手指頭…….又是一個晚上的亂擺圍棋子,小初在心裏默念,手執一卷書在對麵看的楚懷賢偶爾抬眼就是好笑:“你又不用棋盤下棋了。”

“也粗魯”,有時候不管不顧弄痛人,一個黑棋子放下來;“也溫存”,有時候又和氣的不行,一個白棋子再放下來。

窗外秋風響,小初玩夠了,突然想起來,對楚懷賢笑得可愛:“我的嫁妝,我可不可以給小意一些?”楚懷賢眼睛都不抬還在書上:“是你的,你自己拿主意。”楚少夫人甜甜:“謝謝。”

楚大公子這次抬眼睛了:“不客氣。”再把眼睛放回書上。

翻過一頁書,楚懷賢道:“小意的嫁妝,我會備的。”小初覺得意外又應該不意外,出口當然還是:“謝謝。”楚懷賢道:“不客氣。”

“給小意挑個什麽樣的?”小初問了一聲,楚懷賢道:“會讓你拿主意,你不用擔心。”小初這次是喜出望外,她擔心的還就是楚懷賢自張主張,用他的古代腦瓜子給小意選一個他滿意的,自己不滿意的人。“謝謝,”這一次說得情真意切,不是隨口一句道謝。

春水見天晚了,讓人催了熱水來,正打起門簾子要進來。燈下見公子起身,丟下書,一步來到少夫人身前,把她按在榻上,人就壓了上去。春水“嗖”地一下子跳出房來,險些把身後的小丫頭撞倒。

楚懷賢按著小初問她:“謝謝?你這沒良心的,拿什麽謝我?你的人,早就是我的了。”小初笑得掙紮著要起身:“你要如何謝?”楚懷賢眸子黑漆漆,見小初笑得鬢發亂,他也怕丫頭們看到,笑著放小初起來:“拿你這沒良心的心來謝。”

小初坐直了,見衣服也扯歪了,嬌嗔地看了楚懷賢一眼。春水笑嘻嘻的聲音這時候響起來:“公子,少夫人,可以梳洗了麽?”

以春水來看,你們床上鬧去,多省事兒。

又過了幾天,楚少傅見杜家沒有再攀扯的心,這才撿了一天下午,把楚二夫人在外麵幹的好事告訴楚老夫人。楚老夫人睜圓了眼:“這就是豫哥兒進家那天,你要對我說的話?”楚少傅麵沉如水道:“這些不告訴母親,以後你也會知道,外麵謠言不少,杜家全攬了罪名去,針對我的謠言才算平息不少。”

“讓她來!”楚老夫人這就不能容。楚少傅見丫頭出去,對楚老夫人道:“何不都喊了來。”楚老夫人沉吟:“也是。”另喚來一個丫頭,人也和顏悅色了:“喊三夫人來,再請夫人來。”對著楚少傅再看一眼:“懷賢的那個呢?”楚少傅回母親:“喊懷賢來和他說,那一個不用管她。”

楚二老爺和楚二夫人一同來,到底多年夫妻,他心裏放心不下。聽說楚老夫人喊,二老爺也跟了來。進來見楚老夫人麵帶不豫,長兄沉著臉在一旁。楚二老爺知道東窗事發,二夫人是且行且慚,到了楚老夫人麵前跪下。

楚老夫人不理她,直到三夫人進來。三夫人原不知道具體什麽事情,見二夫人跪著,嚇了一跳,惴惴不安地行過禮,楚老夫人手指楚夫人下首:“你坐著。”

人都到齊,楚老夫人也不拖拉,手指微翹整整自己衣衫,那無名指上不大不小,但成色碧綠的祖母綠寶石戒指閃著微澤,看起來冰冰冷如同楚老夫人的話語:“家裏出大事了,這麽大的事情,居然敢去做!”

她話音未落,楚二夫人就淚流滿麵,對著楚老夫人叩頭:“母親,是我錯了。”三夫人屏住氣,她和二夫人妯娌一般,但此時沒有弄明白原因,不是笑話的時候,她隻靜心聽著。

楚老夫人也沒有說原因,隻是不說話讓二夫人把驚惶表達完。二夫人說完,三夫人也明白了。她不是笑話,而是鄙視。不想二嫂,還有這個來錢的來路,想來是不會少的。

“你昧了多少錢,如數地拿出來。”楚老夫人嚴厲的對楚二夫人道。楚二夫人身子軟在地上,低低地道:“是。”楚老夫人再厲聲道:“這個家是你大哥頂著,你大哥要是膿包頂不住,哪裏還有你們的安樂。”

二老爺冷汗下來,他一直就不敢坐,此時躬身道:“是,是。”隻在答應的份兒。楚少傅不說話,楚夫人不說話,楚三夫人度他們的神色,當然是不能說話。

“就如同以後懷賢一樣,兄弟叔侄不幫襯著,反而背後做這樣不該的事情,自己想想去,是什麽結果?”楚老夫人冷嘲熱諷的語調:“別以為還有懷德,還有懷良,到大了才能知道的。”楚三夫人心想,這也太偏心了,懷良才不到兩個月,怎麽知道不好。

楚老夫人說得有淚,用帕子拭淚水,歎氣道:“我的懷賢,這親事上傷了我的心。好在又有了豫哥兒,大家容她有個站腳兒的地方吧。可是懷賢,樣樣比懷德強,老二,你說是也不是?”楚二老爺趕快躬身道:“是,是。”再趁此機會把自己想了好幾天的心思說出來:“懷賢親事雖然不如意,這孫子生下來,母親自己教導一定不差。下麵還有懷德的親事,還請母親親自過問吧。”

跪在地上的楚二夫人直了眼睛,這幾天二老爺時時相陪著,也有發火也有勸解,本以為夫妻還是夫妻,不想他的心思,還是在他兒子身上。

楚老夫人慢慢地道:“本來,我是懶待多上心。現在就這件事情看來,老二媳婦,你做事糊塗。懷德的親事,還是我自己來挑。”二夫人委委屈屈地答應著,楚老夫人側身子對楚夫人有了笑容:“懷德親事上,要揚眉一回,給他選個正正經經的人家,可不能錯。”楚夫人站起來,陪笑道:“是,懷德的親事,再不能錯了。”

二老爺鬆一口氣,趕快過來謝了楚夫人。懷德的親事由母親過問,大嫂親選,二老爺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轉過頭,楚老夫人對二老爺和二夫人道:“你昧的錢,我不要,你大哥大嫂也不要。這錢一分為二,一半給湘芷添嫁妝,一半留著給懷德辦親事。”二夫人淚往肚子裏流,給湘芷她當然千情萬願,她辛苦弄來錢,不就是為女兒。還有一半要給楚懷德,楚二夫人這才是,平白給楚懷德做了一回嫁衣服,為他辛苦這些年。

“老三家的,你以後多幫幫你大嫂管管家,為她分分憂,可憐她熬到做了婆婆,還是無人可以分憂。”楚家最大的、不能提的,就是長房的少夫人林小初。楚夫人聽過黯然,三夫人忙答應,對著楚夫人討好的行個禮:“以後請大嫂教我,能為大嫂分些小心思,就是我的福分了。”

牽扯到錢,就是親妯娌也要這般客氣。地上的楚二夫人聽到,心裏也是黯然的。

楚二夫人就此一敗塗地。三夫人喜滋滋,正打點些好話準備討好時,房中有了大哭聲。這哭聲震耳,楚少傅先喜動顏色:“豫哥兒哭聲多響亮。”楚夫人再歡喜道:“那是當然。”楚老夫人怒容盡去,嗬嗬笑道:“你們等著,吃飽了再出來給你們看。”

自己有一個和豫哥兒同樣大孩子的三夫人,把良哥兒先拋到一旁,開始誇豫哥兒:“一聽這哭聲,長大就出息。”沒誇幾句,三夫人覺得不對,良哥兒哭起來不帶停,比豫哥兒還要厲害。

楚老夫人喜歡了,對楚二夫人道:“起來,以後好自為之。”楚二夫人帶羞起來,侍立在楚老夫人身旁。大家在這裏支著耳朵,一起往裏間的房門上看。

豫哥兒被奶媽抱出來時,可以想象得到,一堆人迎接他。楚老夫人眼睛又沒了縫,祖父母是滿麵笑容,其餘的人,就更隻有笑容滿麵了。

楚二老爺和楚二夫人今天笑容滿麵,是真心又實意,到底楚少傅幫他們去了一件大災禍。三夫人也想笑得全心全意,隻是她把眼光放在豫哥兒身上時,見到豫哥兒脖子上纓絡項圈上的各色小寶石,三夫人不淡然了,她不無難過。良哥兒滿月時,可沒有給這個。

黃金項圈兒上各色紅綠寶石不大,但是細細碎碎不下幾十。楚少傅提了個意見:“太小了,壓得未必舒服。”楚老夫人這才想起來:“果然是的,幸好他是睡著的,要是能站,一準說重了。”

讓人急忙取下來,楚老夫人親手送給楚少傅:“你掂掂,這是空心的不重,就是打給小孩子帶的,隻是寶石多了些。”楚少傅掂一掂重量,果然不是太重,道:“這也還罷了,大些再戴吧。”

三夫人在心裏來了一句,讓你偏心,這不知道是哪一年的古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