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掌櫃的對龔苗兒說的是一樣話:“我不瞞你,有個小官兒求楚公子墨寶,我恰巧欠了他一點小人情兒,答應幫他這件事情。本來兩、三天我就要來求你。現在這事兒正好驗證驗證你們誰是真誰是假?”

說到這裏,龔苗兒嘿嘿笑,韓掌櫃的趕快道:“就是你身後不是楚公子,咱們兄弟還和以前一樣。話是和你明白的說,沒有這事兒,這墨寶也得求。我對剛才那人雖然認識他是楚家的人,卻沒有告訴他是京官求墨寶,隻說我自己家裏掛著體麵。上下款不敢求,隻要是真跡就行。”

龔苗兒微笑:“沒有上下款,他相信是真的?”韓掌櫃的把話全說出來:“他為求官職拉關係,指著楚少傅回京,好拿著這字去套瓷。這裏的勾當咱不必細打聽,所以不要上下款,是楚公子不認識他,我想求個上下款反而不好。就是一張字,說是別處閑寫了得來的也能混過去。”

“這字嘛,”龔苗兒掂量過,也直言相告:“不成問題。隻是要等些日子才行。”韓掌櫃的很是感激:“那我全拜托兄弟你幫我還上這個人情,以後有生意,大家互相照應。”

送走韓掌櫃的,龔苗兒喊桃兒來:“老孫上午來說有事兒找小初,讓你冒充小初家姨表妹去門上找,你去把這事兒告訴她,再對她說,讓她少躲懶兒,停幾天去見鄭公子說修整園子的事情要收訂銀,她不來我全收了。”

桃兒前麵的話聽著認真,後麵的話聽著忍笑。當下換一件不怎麽穿的衣服,往楚家門上來找小初。

通報過後,有人領她進去等,等到一刻鍾之久,小初是匆匆忙忙出來。看到桃兒很喜歡:“什麽事兒?”桃兒把話告訴她,小初明白是趙進,忙答應道:“行,不要上下款這事兒就好辦,公子尋常練字的鬥方兒不少,,我到書房裏拿一個去。你在這裏等著。”

出來往書房去,離的有十幾步時,看到趙進剛進去。小初停下腳步原想等趙進出來,轉念一想,反而急步趕過去。我就說來找公子,看他要說什麽。

趙進這一次徹底甩手不願意費神,回來告訴程管事的這件難題。程管事的出了一會兒神,告訴趙進:“這事兒不值得告訴二老爺,你買些吃的去書房,問小廝們求一張寫廢的拿去搪塞他。”

趙進還是不費神,聽過就去買了幾百錢的好點心拿在手上過來,小初進門的時候,趙進正在和進喜兒低聲說話,聽到腳步聲響看到是小初。趙進的臉色變了一變,又堆上笑容:“你有事兒?”

小初心想你這不是廢話,點一點頭道:“我找公子回句話。”進喜兒接上話:“公子出門了。”小初往房裏去:“我進來等著。”進喜兒好笑過,對趙進道:“你這事兒不成,這東西不許亂給人。”

把趙進打發走,進喜兒自己跟進來,悠然問走到書案前的小初道:“找公子的字?”小初詫異:“你怎麽知道?”進喜兒往努嘴:“趙進來找的就是公子的字,你最近不能出門,又給趙進使什麽絆子?”

書案上幹幹淨淨,找不到的小初回身對進喜兒笑:“你真聰明,不過不是我給人使絆子,是別人給我使絆子。”

“這是常有的事兒,”進喜兒摸一摸自己耳朵:“我是昨天晚上略有耳聞,說你把親戚們教訓一通。親戚們去老夫人那裏告你的狀,老夫人喊公子去問,公子回去不讓你出門。”

小初微笑:“就是這樣了,你說得很清楚,不過前麵少一句,是親戚們欺負我,我才訓了他們。”進喜兒也微笑:“前麵我不是說過,這是常有的事兒,就是我有時候領公子用的東西,也受他們的氣。你忍一忍就過去了。外麵掙來錢讓他們氣死,這才是你的能耐。和他們鬥氣不值得。”

對著進喜兒,小初垮下肩膀不再裝相:“過了幾天就是一次,我受夠了。再說我昨天我喝了一杯酒,有些酒性發作。”

進喜兒大吃一驚:“原來你昨天發酒瘋。”小初格格笑起來:“你才發酒瘋,廢話少說,快給我找一張公子的字來。不要上下款,隻要字就行。”

“公子寫廢的字都不亂給人,”進喜兒提醒道:“這是前幾年有一次漏出去一張,結果那官員拿在外麵炫耀被公子知道,回來把我們一頓好罵。你要找,等公子回來問他要。不過是誰要,問清楚些。”

小初沒辦法:“隻能這樣了。”臨走再交待進喜兒:“千萬別給趙進。”進喜兒隻是笑:“你來都不行,他來還能行嗎?”小初突然想起來:“那二老爺呢?”進喜兒笑罵:“你糊塗了不成?二老爺會為和你爭這點兒小風來找公子要字?二老爺要字還能沒有上下款兒。公子知道是給別人的,當然會問清楚。”

小初敲敲自己的頭:“我是糊塗了。”今天在家裏睡得太久,人睡得有點兒暈。小初出來遺憾告訴桃兒:“明兒有了,讓孫二海送去。”再把趙進的事情告訴桃兒,最後道:“不怕你笑話,和公子賭氣賭到現在不能出門兒,要是我出不去,讓你家的酒瘋子掌櫃一個人去見鄭公子,錢我出去時再收。”

桃兒就回來告訴龔苗兒,龔苗兒樂得不行:“到我手裏她就等著要吧,明天讓老孫帶話給她,我等著她慢慢地要。”龔苗兒覺得欺負林小初的機會這就來到,眼前一片光明。

夜晚掌上燈,小初和夏綠坐在房裏做針指,做上一會兒,小初往外麵看:“公子還不回來?”夏綠看不下去:“你晚上值夜,有多少話說不得。”小初有事,是不會為這話臉紅:“姐姐說得是。”繼續坐好去針指。

“小初,你說成親好不好?”夏綠燭下莫明紅了臉,悄聲問小初。小初清一清嗓子,對夏綠低聲長篇大論:“成親這種東西,”這話一出,夏綠先駭然:“成親是種東西?”小初笑嘻嘻:“成親這事兒,是沒有錢的找個飯主兒,”夏綠手中針掉到榻上,就著燭光再撿起來催促道:“你繼續說。”

“沒有錢的人其實是找個飯主兒,有錢的人應該是學著別人成親也跟著成了。當然姐姐你不是,你是父母之命,你必須得嫁。要是不嫁,就是不孝之人。”

房裏又開始“嘩啦啦”響動,夏綠追著小初打。楚懷賢從外麵進來,小初又直奔出來。看到公子先喊一聲:“公子來了,”然後從楚懷賢和門框那窄小的縫隙中穿出去,躲到楚懷賢身後,再把他往前一推。

夏綠悻悻然行禮:“公子您回來的太不是時候,每次我要打她您就回來。”楚懷賢一笑:“下次打她你告訴我,我就不回來。”小初進來低眉垂眼給楚懷賢換衣,夏綠見了道:“剛才盼著公子回來,足的看了七、八次。這一會兒裝的老實停當。”

楚懷賢換過衣服,夏綠帶人打水去。小初趁空回話,隻說了兩、三句,楚懷賢不喜歡:“是誰要的,總有個名姓。上個月我在外麵還看到一張,我從來沒有給過他,他哪裏弄來的。你問明白是誰再來找我。”

再說趙進,更是不喜歡罵小初:“他是和你一起當差,他要求這字應該來找你,背著你單獨去書房就是不對。你還笑,明兒訓他去。”

門簾子打開,夏綠帶著小丫頭拿著大銅盆進來,正好聽到小初一句:“我可不敢教訓他。”說過主仆都不說話。等楚懷賢睡下來,夏綠招手讓小初出來,在她耳朵邊兒上罵她:“你少興頭,在家裏沒有呆幾天又要訓哪一個。”

小初悄聲道:“所以我回訓不了,讓公子找他去。”說過拔腿就進房去。夏綠在後麵擔心一回,也管不了小初。

一直到第三天上,趙進明白過來,他托個媽媽把小初喊出來,告訴她:“有人求一幅字兒,求到手就給咱們一樁生意。”

小初站在二門外的寒梅旁,臉色比梅花還要冷:“我不敢去要。還有公子罵我呢,說我和你生分了,問我怎麽你求字兒不來找我,在書房裏亂問。我還幫你遮蓋過去,說你這幾天忙,家裏有事兒,外麵我全托給了你。公子不信,說我不會辦事兒,說我和你也不好了。把我罵狠罵了一頓,後來還是夏綠姐姐求情這才算完。”

梅香陣陣,趙進全然聞不出來,他臉色灰白,隻能對小初說好話:“你早些出來吧,我去對公子說放你出門兒。”小初黯然一笑,笑得全無精神:“那些親戚們,你也知道,看到了又要生事情。讓我安生幾天,過了年再說吧。”

此時在龔家,韓掌櫃的笑逐顏開:“好字,難怪別人要求。”龔苗兒大為得意,用手指點著上麵道:“公子說這個人官雖然小,一向官聲不錯,才特意給他寫了一張。你看這裏上款兒有,下款兒也有。你拿去還了人情後,好好請我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