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自小初回去,就對著二老爺怔怔地看。以趙進來看,二老爺前麵凶後麵和氣,這出子戲趙進不懂。
二老爺被趙進看得有些惱火,這奴才懂什麽!他盡量和氣地道:“你家裏的生病,你回去吧。”趙進答應一聲,也回去了。
趙進家住在外麵,是典的兩間房子。剛行到大門上,看到自己家裏的一個小丫頭子來找自己:“娘子在家裏讓來看看,讓您晚上不當差兒啊。”
“我這就回去,”趙進和這小丫頭子回家,看過妻子依然那樣,不添病也不好。用過晚飯,一處當差的人有來探病的,和趙進坐著說話。趙進最近心裏悶悶,因和他好,就把這疑問說出來:“你在帳房裏當差,可看得懂小初這帳本兒?我是半點兒也不明白。象她這樣的,還能成生意?虧了二老爺還留她,我真是糊塗。”
那個笑起來:“你這話真是傻了。”趙進歎氣道:“所以你教我一回。”那人笑著道:“全家的人都知道這生意是公子出麵,不然迎駕的鬆柏,一個京外來的丫頭如何能攀得上。說她認識什麽老把式,那老把式能攀上這生意,為什麽自己不做,要與一個丫頭當差?”
趙進苦笑;“就是這話,我才糊塗。”
“這事情明擺著的。公子在家裏用錢不方便,他在外麵有點兒什麽進項,這是肯定要有的。公子不肯放過家裏,讓一個丫頭出麵,以後問家裏要東西要錢就順理成章。二老爺容著一個丫頭,就是擔心把她辭了,公子這生意就變成私下裏的,二老爺再想抓搔,可就沒處兒找尋了。”
這一番話說得趙進恍然大悟,拍拍自己腦袋道:“這話透徹,說得明白。”那人嘻嘻一笑:“我在帳房裏,時常聽到不少話。一個是公子房中的冬染,一個就是公子房中的小初。冬染是家生子兒,公子用了她,二老爺隻有籠絡的。眼前能打一巴掌的,就隻有這個新來沒根基的小初。你呀,管她哪裏去逛去玩,陪著他們玩上半年,再沒有一筆生意,到時候家裏人自然找他們,不用你白費心說人不好。”
趙進笑著給他續茶,很是心悅誠服:“你說得是。不瞞你說,我跟著他們還有半天的便利兒,如今我娘子生病,上午半天抓藥請醫生,正好行我個方便。”
聽人這樣一解開,趙進就不擔心。想想也是,我何必急著小初沒生意,橫豎她攬總兒。我樂得陪他們玩一回,等到年底算賬,公子麵上難看,老夫人自然問她。
送過人走,進來看妻子喝過最後一遍藥,夫妻一起睡下。第二天趙進心裏有了底氣,一早出門對妻子道:“上午我給你再請醫生來一回。”又叮囑家裏服侍的小丫頭子,趙進才出門。
來到楚家一進門,孫二海就迎上來:“你來得正好,快走快走,有事兒呢。”外麵車套好,小初出來,三個人上午就來到秦記鋪子裏。
芳香笑容可掬接待著:“昨兒晚上有人報我,有一位大主顧,要在京裏買園子,要修整的園子可不小。你們這裏等著,我讓人請去了。”趙進聽著,也挺喜歡,就一起坐在房裏等著。
半個時辰過去,小初和芳香在說衣服樣子;一個時辰過去,小初和芳香在說首飾樣子。趙進想到妻子,心想上午不能請醫生,下午請也可以。但是不能不問一聲,就道:“這個客人住得遠?”
芳香皺眉道:“是呀,怎麽還沒有回來。”趙進咧一咧嘴,沙漏擺在閣子上,難道不知道看看鍾點。
一直候到中午,趙進喝了五、六碗茶,去方便了兩次。夥計才擦著汗水回來:“大娘子,得下午才成。上午我一到他住的那客棧,好家夥,人山人海的呀。給您這消息的人不厚道,把消息肯定也給了別人。我等了半天才說上話兒,那官人說,下午有空兒他就來。”
趙進聽過皺眉:“下午一定成,還是有空兒才來。”夥計奇怪地看他一眼:“下午沒空兒,他也來不了呀?”
大家坐著等,芳香管了一頓飯吃過,小初和芳香去午睡。坐了半天的趙進無奈,隻能在院子裏散散步。
這樣一天過去,到晚上也沒有見到人。趙進氣得臉不是白,而是灰得不能看。明知道他家裏有病人的小初對他毫不憐憫,會做事的人鬆一鬆手,大家都好過。
馬車在楚家門前停下,小初板著臉對趙進道:“今兒沒有等到人,明兒一早繼續去等。”趙進來了火:“你不能問他住在哪家客棧,咱們去客棧等。”小初沒好氣:“你第一天當管事的,人家收的就是中人錢,都告訴了你,她吃什麽!”
回來的小初心情不錯,明兒咱們接著來。看是你耗得起,還是我耗得起。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趙進等不得,對著芳香發了脾氣,芳香生起氣來,對小初道:“你家的奴才太厲害!讓他外麵去,不許進我店裏來。”把趙進趕出去,兩個人在房裏笑了半天,這下子說話都可以隨意。
趙進出來深信芳香一定是個中人,不然她哪裏敢發脾氣。被攆出來的他,這一會兒希望孫二海又別處喝酒去,這樣可以趁空回家請醫生。不想孫二海就在對麵小酒館裏,一把拉住趙進不放,醺醺然道:“來,喝一杯。你這廝笨得很,看我,就不看著她。她還能飛上天去?”
趙進這一次氣得眼淚要出來,抱著頭喝了三杯悶酒。晚上來見二老爺乞假,又說要看林小初,最好是兩班人。二老爺聽過不喜歡:“一個丫頭,能飛上天?你看不了,就換人吧。”
碰了釘子的趙進煩悶出來,大晚上的還要去請醫生。一想到第二天還是這樣,趙進真是煩透了。在他當管事的生涯中,有生以來少有的這麽不中用。
忍氣的趙進第二天不得不同小初商議:“小初姑娘是個能耐人,上午半天我請半天假回家看妻子。”小初不答應:“這怎麽行,你不跟著我不能成事兒。”趙進苦笑:“我不跟著你也行。”孫二海幫著說話:“家裏有病人,小初你還計較。讓老趙回去請醫生,回來請我們一場。”
欠下一場酒債的趙進這才得已回去,孫二海繼續在小酒館裏喝酒,小初在芳香處換了衣服,出後門雇車往龔家來。
龔苗兒看到她是大喜:“你來了就好。是城裏的鄭家,有名的大富商,他家裏公子找到中人那裏,要買園子所以要東西。我一個人去總是不好,就先給他看過一些樣子,約好另一個合股兒的人到,大家一起商談。”
小初把事情告訴龔苗兒:“家裏是這樣……好不容易甩了他,明天再甩未必行。”龔苗兒一笑:“這事兒簡單,你交給我。保管嚇得他再不敢多事。”小初眼睛看在他臉上:“你能嚇住他?”龔苗兒又想起來林小初以前欺負人,對著小初嘲笑道:“你仗著公子,倒不敢嚇他!我為你嚇一回,保管沒病沒疼,他以後不敢跟得緊。”
這話底氣十足,聽得小初皺眉笑:“孫二海有一回想借酒醉了打他下不了炕,”孫二海有機會就想重新作壞人。龔苗兒悠然道:“這世事上麵,我才是老江湖。”小初笑一笑,心想你這老江湖,前麵是怎麽翻的船。
當下說好,龔苗兒約人明天再來,明天也順利地把趙進嚇趴下。說過龔苗兒讓個夥計趕車把小初送回秦記鋪子後門口,看左右無人,下車進來換過衣服,和芳香坐著說話。
晚上小初覺得心裏底氣不足,就對楚懷賢說了這件事情。楚懷賢聽到“無病無疼把人嚇倒”,當下一笑道:“你好好學著,免得以後再犯笨。”小初不服氣:“明天要是嚇出了事情,公子您可得擔著些兒。”
“他都說了無病無疼,還要我擔什麽。嚇出事來,你找我擔就是。”楚懷賢說過,林小初放下心。她還真怕酒瘋子發橫勁兒,把趙進弄出什麽事情來。
第二天小初絕倒,到秦記鋪子裏坐下沒多久。被芳香上次攆出去再也不進來的趙進慌裏慌張進來,芳香剛豎眉:“出去!”趙進不理她,隻對小初道:“我娘子在家裏暈過去了,我得趕快回家去。”
小初愕然,趙進怕她不答應,再求道:“是真的,有人來報信兒,難為她報到這裏來。”小初心裏恍然明白,答應一聲趙進出去。小初忍不住笑起來。
後門打開,昨天的那個夥計趕著車候著。小初上了車,在車裏笑了一路子。到龔家見到龔苗兒這個沒事人兒,小初先問道:“你哪裏找的人,趙進居然肯信?”龔苗兒抓住機會嘲笑她:“你忘了我家三代在京裏,大宅門裏的管事的,年青的倒罷了,這年紀三十歲以上的,我不認識他,莊管事的也認識,莊管事的不認識,還有別人認識。讓他讓個小當,容易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