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過夜對於淩波來說並不是什麽新鮮事,但這並不代表著她不在意。盡管反複確認昨夜確確實實是朱顏和陳莞換洗服侍的,她還是忍不住狠狠瞪了那該死的李三郎一眼。

就算你自己不能和我走得太近,難道就不能找個人送我回去!

李隆基卻仿佛沒看見那仿佛要噴火的目光,隻是笑吟吟地倚門而立。直到那個特別的小丫頭扭頭轉身而去,自顧自地在銅鏡麵前束發梳妝,完全把他當成了不存在,他方才隻得輕輕咳嗽了一聲:“十七娘,昨天夜裏裴兄弟正好有信送過來。說是庭州附近西突厥餘孽和官兵交戰了一次,兩邊各有傷亡。他恰逢其會,斬殺了兩人生擒一人,雖不能計功,卻被人稱作是勇士。”

淩波的動作微微一滯,旋即就恢複了原有的流暢。利落地將男子的發冠戴在頭上,披上外袍,她這才頭也不回地冷笑道:“你也已經說了,他這個勇士是不計功的,別人樂得多稱讚幾句,好讓他以後再去賣命。隻不過,既然裴願回到了他爹爹身邊,想必不會像在洛陽一樣繼續當無頭的蒼蠅,這種小虧吃了也就算了,總不會再吃大虧。”

“有裴先這樣的父親,裴兄弟在庭州確實不用操心。”李隆基仿佛沒聽出淩波的譏誚,附和著點了點頭,旋即便收起了那幅玩笑的表情,“十七娘,不管你是有心還是無意。最好都不要和王同皎有什麽牽連。此人人稱豪爽,但要我說其實就是缺心眼。我也曾經和他喝過幾次酒,但凡酒醉之後,他必定會說話毫無顧忌,甚至連從人都不屏退。他和裴兄弟不一樣,身為駙馬卻粗疏不拘小節,總有一天他會栽在這一點上頭。我想,你也不需要用告發他來鞏固你的地位。”

人家都說和聰明人打交道就是愉快,但淩波實在看過了太多聰明人,所以對李隆基的明察秋毫。她心中惱火不已。狠狠扔下手中地梳子,見他一臉的真誠和鄭重其事,她到了口邊的諷刺不覺又吞了回去。

算了算了,看在這家夥還算……好心的份上,也就別計較他那多管閑事了。至於王同皎,她還是讓他認為那位姓淩的少年公子已經消失了,那樣對兩人都好。

帶著朱顏和陳莞走到了門邊,瞅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她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這點起碼的道理還是懂的。於是便道謝了一聲:“昨天的事情多謝三哥了,至於你今天的提醒,我也會記在心上。昨天要不是正好碰見那位定安公主駙馬,我決不會和他有什麽瓜葛。你說得沒錯。我本來就是武家人,既用不著身在曹營心在漢,也犯不著學人家玩什麽反間計。”

說完這些,她正要出門,誰知一抬頭就瞥見外頭走來了幾個人。為首地正是那位舉止雍容的王寧。她古怪地斜睨了李隆基一眼,連忙笑容滿麵地迎了上去稱了聲嫂子,然後根本不給人家說話的機會,恨不得剖心窩似的狠狠道了一番感謝,旋即抓起朱顏和陳莞迅速開溜。一溜煙跑到門口,她才狡黠地回頭看了一眼那位李三郎,心中頗有些幸災樂禍。

看王寧的模樣似乎是來興師問罪的,李三郎,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然而。當淩波神情氣爽駕著初晴放開速度一路跑回家裏的時候,卻無奈地發現,這一大清早居然已經有客人登門拜訪,而且偏偏是她並不怎麽感興趣的客人。其中一位是崔——她昨天剛剛見過,人家卻沒看見她——而另一位則是生客,聲稱是先前在她家裏當過幾天臨時房客的鄭的友人。好在兩撥人乃是先後登門。並沒有撞在一起。舒娘和熙娘又是伶俐地,早早吩咐了把他們引到了南轅北轍的兩個地方分別款待。

“你們做得很好。楚伯已經老了,以後如果有官員登門也歸你們統籌接待。不過要記著,某些人麵上道貌岸然心裏男盜女娼,千萬別讓他們占了便宜!”

這話說得舒娘和熙娘麵麵相覷,直到淩波走了也愣在那裏反應過來。而朱顏卻早有體會,此時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把那兩個莫名其妙的侍女拉到一邊,見陳莞也好奇地湊了過來,她便低聲提醒道:“小姐就是這性子,想當初為著有一個浪蕩子沒認出她的身份,想要圖謀不軌,她一腳差點沒把人家踢得斷子絕孫。所以有這樣地主子,你們隻要記著千萬別吃虧,有什麽事讓她頂著就行了。”

對於舒娘和熙娘來說,朱顏這話簡直是天方夜譚——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主子?

崔和鄭如今乃是武三思的左膀右臂,隻不過一邊是崔本人,另一邊卻是鄭的友人,所以淩波換上女裝之後,當然先去見了崔。哪知這位風度翩翩儀表堂堂的美男子笑吟吟行過禮後,就雙手送上了一份帖子,道是月底便是母親五十大壽務必賞光雲雲。

細問之下,她得知武三思地夫人德靜王妃紀氏也會前去,據說就連太平公主也答應賞光蒞臨。這下子她實在想不到借口推托,明知道對方似乎有些居心不良,她也隻好答應了下來,暗自盤算到時候死活把安樂公主一起拖過去,也好轉移一下別人的注意力。要是還不行,到了那天她幹脆裝病得了。

事情說完了,淩波便親自將崔送到了門口,結果人家臨出門之前忽然轉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聽說當日我得以入德靜王之門,全是縣主從中說項。而縣主當日救鄭兄於困窘之時,又為他兩次登德靜王之門,如今德靜王對鄭兄和我無不言聽計從,此等眼光著實令人佩服。素聞上官婕妤才華橫溢機敏練達,原本還不信,可自從結緣縣主之後,實在是很想拜會上官婕妤一次。”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直到人走了淩波還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上官婉兒那是宮妃,哪有那麽容易讓人見到的?還有,她都早已經不是縣主了,這崔一口一個叫得歡,還狠狠奉承了一番,難道他又有了什麽新消息?

然而,當她帶著滿腹疑問踏進廳堂看見另一位陌生客人的時候,對方的反應卻讓她大吃一驚。隻見那個三十出頭滿臉紅疙瘩的客人一看到她,忽然蹦了起來,那樣子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活見鬼了,她看到這家夥滿臉疙瘩還不曾露出什麽嫌惡的表情,她又不是妖魔鬼怪,這家夥擺出這表情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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