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篁高一尺,竹高一丈
聞得此言,百裏雪篁的麵色驟然一冷,上前兩步跨進了門檻,劈麵就問。
“廢話少說,阿言人在哪裏?!”
白倚竹卻是不動聲色,連手裏端著的茶水都沒有放下,連喝茶的動作都沒有停下,隻習慣性地拿蓋子磨了磨杯沿,待拂開了水麵上的茶葉之後,才端高杯子湊到嘴邊,作勢便要低頭喝茶。
見狀,深受其害的東傾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怒氣當頭,也顧不上自己是不是白倚竹的對手,立刻聚起一陣掌風,揚手就朝白倚竹揮了過去!
刹那間,說時遲那時快,眼見著東傾夜身形一晃就要逼至白倚竹麵門,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卻見白倚竹連人帶著輪椅退開了七步有餘。
手上,茶杯穩穩地端著,連半滴茶水都沒有濺出來。
喝茶的動作還在繼續,淺酌輕抿,像是在品嚐極品的佳釀。
東傾夜見一擊不中,自然不肯就此罷休,不等站穩身子便又疾步迎上前,飛快地運轉體內的真氣,接二連三地又揮了兩掌,強勁的罡風隻把周圍的擺設刮得哐當直響!
知道東傾夜奈何不了白倚竹,百裏雪篁眸色微寒,趁著東傾夜出手的當口,反手就從袖子裏擲出了幾枚雪花飛鏢,齊刷刷地衝著白倚竹那張秀氣俊雅的麵容而去,恨不得刮花那張礙眼的臉!
若是單打獨鬥,白倚竹不見得會輸給百裏雪篁,但是現在有一個東傾夜來打頭陣,雖然他的武功還不至於高深莫測到可以在天字閣裏橫著走,可畢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
合兩人之力步步緊逼,白倚竹難免有些應接不暇,在迅速避開東傾夜的掌風之後,又不得不留意百裏雪篁的明刀暗箭,三人接連過了七八招,震得屋子裏的東西劈裏啪啦的響……最後隻聽得“哐”的一聲脆響,白倚竹手裏的白玉茶杯脫手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隱約的痕跡,而後重重地砸碎在了地上,和著茶水飛濺得四分五裂!
“啪嗒”。
輕細的聲響炸開在潔白如璧的茶杯殘骸上,瞬間在其上就著水漬蔓延成一朵妖嬈鬼魅的瑰麗之花,宛如桃花般美豔。
抬手輕輕拭過臉頰,白倚竹垂眸,清澈的黑瞳之中倒映著白皙的指尖上那一點刺眼的殷紅,像是一簇烈焰綻開在指尖,散發著灼人的溫度。
微微勾起嘴角,白倚竹沒再退避,伸手湊到唇邊,將指尖的血滴一掃而空,繼而才抬起頭,目光幽幽地看向百裏雪篁。
“這麽香的味道,是天蕊花?”
百裏雪篁雖然一萬個想把白倚竹撕成碎片,卻是沒想到真的能傷了他,還是在白璧般的肌膚上割出了一道細痕,見狀不免愣了一愣,跟著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聽到白倚竹這樣問,心頭在微詫之外,卻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天蕊花是一種毒花,不會發作得很快,但是隻有同一株花的花根才能解毒,這種毒花常年生長在雪山的懸崖邊,所以十分稀罕,尋常人恐怕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更遑論通過味道就能聞出來。
不過,百裏雪篁很清楚,白倚竹並不是尋常人。
他的武功不見得是天岐書院之中最好的,但他絕對算得上是博文廣識的第一人!
所以……他能認出這個香味來,倒也算不上讓人十分的出乎意料。
“不錯,是天蕊花……你想要解藥的話,就先把阿言交出來,我知道她在你這裏!”
一聽說白倚竹中了毒,東傾夜就知道這事兒有戲,即便收斂神情退開一步,站在一旁剔著眉梢冷冷地盯著白倚竹,想要看他吃癟的模樣。
然而,白倚竹卻還是那幅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並沒有將百裏雪篁的威脅放在眼裏。
一開口,口吻更是狂妄得讓人忍不住想把他套進麻袋裏胖揍一頓!
“阿言是在我這裏,不過就憑一枚淬毒的飛鏢,隻怕還帶不走她。”
聽到這話,百裏雪篁眸光微冷。
“你既然知道這是天蕊花的毒,就該知道這毒有多厲害,雖然你懂藥理醫術,但未必能自行解了這個毒。”
“是,我是解不了,”白倚竹又是幽幽一笑,抬起眸來不溫不火地看向百裏雪篁,仿佛那個中毒的人是百裏雪篁而不是他,“但隻要你有解藥就行了。”
“嗬……”百裏雪篁冷然一哂,反諷道,“解藥放在哪裏隻有我自己知道,更何況就憑你的武功,想要在我身上硬搶東西十有八九是行不通的……你要是想拿到解藥,就少囉嗦,快點把阿言交出來吧!”
十步開外,在天蕊花的毒性侵蝕之下,白倚竹的唇色已經變成了淡紫,襯得那樣瓷白的肌膚顯得有些憔悴和虛弱,唯獨一雙清澈的眸子,依舊隱隱迸射著令人不容小覷的鋒芒。
“隻是一瓶解藥而已,何須用阿言交換?”
見白倚竹不上套,東傾夜不免有些急了,忍不住催了一句。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毒性已經散開了,要是再拿不到,別說是老師,就是神仙來了都不一定能救得了你!我看你還是別死要麵子活受罪,硬撐著了!快點說,你把阿言藏在哪裏了?!”
“急什麽?”白倚竹不鹹不淡地剔了他一眼,接著才回眸看向百裏雪篁,“你以為現在,隻有我中了毒?”
話音一落,百裏雪篁陡而就變了臉色!
白倚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也對他們下了毒!
而且還是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
不等百裏雪篁開口,白倚竹又道。
“現在毒性差不多發作了,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提口氣試試……不過,動作不要太劇烈,否則傷到了心脈,可不關我事。”
聞言,東傾夜下意識運起內勁,緊跟著喉間一渴,差點嘔出一口血來!
邊上,百裏雪篁的臉色也同樣白了三分,神色之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因為……他完全不知道,白倚竹是在什麽時候對他們下的毒!
“你是怎麽下毒的?!”
“下毒這種事情,是最簡單不過的……我問你們,你們在進到這個院子的時候,是怎麽開的門?”
“哼!當然是一腳踹開的!”
東傾夜輕咳一聲,憤憤然地回了一句,卻是話一出口,就變了臉色。
百裏雪篁斂了斂眼瞼,很快就捕捉到了這當中的蛛絲馬跡。
“你在門上灑了毒粉?!”
白倚竹悠然淺笑,開口讚了一句。
“反應倒是挺快。”
昨天晚上,東傾夜和百裏雪篁都在他手裏吃了大虧,被他折騰得夠嗆,就算他沒有把白司顏帶上山,他們兩個肯定也會怒氣衝衝地殺上門來,所以白倚竹一早就在門上灑了毒粉,等著這兩隻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的獵物自己衝到陷阱裏。
院子的門不比房間的門,被擦拭得一絲不夠毫無塵土,所以就算被踹開之後震落了一些粉塵,百裏雪篁他們也不會在意,因此也不會刻意地屏息避開那些細微的粉塵,就這麽大喇喇地將其吸入了體內。
聽得白倚竹點頭承認,意識到自己再次落入了他的圈套,百裏雪篁和東傾夜忍不住回頭對視了一眼,不禁覺得背後颼颼地發涼!
這個心細如發的男人,心機竟然深沉到了這樣的地步,何止是令人發指,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好嗎?!
好不容易才爭來了主動權,結果還沒揣著懷裏捂熱,瞬間又被奪了回去,打了個平手,百裏雪篁一時間心塞得難以自抑,連帶著連語氣都蔫了三分,沒有了剛開始那種氣勢洶洶的煞氣。
“你想怎麽樣?”
“交換解藥。”
“哼……”
雖然很不甘心,可這一回自己確實沒爭得上風,百裏雪篁倒也幹脆利落,沒有怎麽遲疑,就從袖子裏拿出一個小瓶子,揚手朝白倚竹擲了過去。
白倚竹沒耍詐,不等解藥到手,就彈出一粒丸子,直逼百裏雪篁的麵門。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兩人齊齊接住了解藥,爾後仰頭吞入腹中。
到這裏……好像沒什麽不對。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買賣,很實在!
但是,等了片刻,不等白倚竹有下一步的舉動,東傾夜終於忍不住了——
“那我呢?!”
“你什麽?”
“我的解藥呢?!”
“你又沒給我解藥,”白倚竹滿臉無辜,“我為什麽要給你解藥?”
“可是……”東傾夜噎了一下,卻是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他,頓了好半晌,才底氣不是那麽足的回了一聲,“我要是死在這裏,你也逃不了幹係!”
對此,白倚竹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也是……那你出去吧,你在外麵呆著不要進來,我就把解藥給你。”
聽到這話,東傾夜先是看了眼白倚竹,轉而看了眼百裏雪篁,不免覺得他們之間有貓膩,即便一甩衣擺,就著邊上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大不了……就死在這裏。”
見狀,白倚竹也沒趕他,隻抬眸看著百裏雪篁,道。
“你要是相見阿言,就把這個礙事的家夥攆走,我數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