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魂來到青元宮後宮的閣樓,敲了敲門。

春靜兒很快就開了門,驚喜地將他迎了進去。

閣樓內雖然安置了一些香帳梳台,但與她在丹鳳宮時的日子自然還是無法相比。青靜兒本就性情嫻淑,亦不抱怨,也不習慣到外頭和浴月她們遊玩,許多時候,都隻是靜靜地呆在這兒。

風魂朝她看去,見她穿著一件柳青色雲光蝶舞束胸長裙,外罩一件淺藍色窄袖對襟天蠶衣,頭上秀發輕挽,還未結出花式,腰係藍色絲條,結成穗狀,腳登藍色青底繡雲鞋。

這種青藍相間的打扮,讓本就文靜的她更顯得清雅無邪,亭亭玉立。

風魂見妝台上還放著幾根玉簪,知道她還在結髻,於是便拉著她到鏡前坐下,讓她繼續,自己站在她背後看著。

春靜兒挽了幾下,從鏡中見他一直看著自己,不由俏臉飛紅,也不好意思再挽下去。風魂見她停了下來,沉默一陣後,問:“靜兒……你可要回家?”

春靜兒怔了怔,轉過頭來看著他。

風魂道:“蒼天與高天原的紛爭差不多已經結束,李邏也已經逃走了。如果你想回猗天閣的話,我可以馬上派人送你回去,相信沒有人敢為難你。”

春靜兒低下頭,道:“父王和秋野兒都被李邏害死了,我、我……”

話未說完,她便流下淚來。

風魂蹲下來,注視著她的臉,問:“怎麽了?”

春靜兒梨花帶露地看著他:“我不想回去,我隻想、我隻想……”

她隻想留在風魂身邊。

風魂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意?他笑了笑,用手撫著春靜兒吹彈可破的麵頰,道:“我隻是怕你跟在我身邊會受委屈。”

春靜兒道:“我不怕。”

風魂心知這女孩兒表麵柔弱,內心卻有堅強剛烈的一麵,否則在猗天閣時也不會做出紅拂夜奔這樣的事來。他扶住春靜兒的肩,讓她轉過身去麵對著鏡子。右手從妝台上取了一根玉簪,左手輕挽住女孩兒的秀發,他問:“可以麽?”

春靜兒羞紅地點了點頭:“嗯。”

她是在行笄禮的那天被風魂悄悄送出猗天閣,笄禮本是女孩子成年的重要禮儀,卻因為金德王的遇害和李邏的奸謀而無法再進行。

所謂笄,其實便是玉簪,必須要用至親之人親手替她在發髻上插入玉簪,表示少女已經成年,可以行嫁配婚,笄禮才算完成。

風魂將玉簪緩緩插在春靜兒髻上,然後伸手勾住她的雙腿,把她抱在了床上。

不規矩的手隔著青色長裙撫摸著少女的秀腿,又沿著腿根、小腹,一直摸到她那纖挺的椒乳,風魂將臉湊了上去,問:“可以麽?”

春靜兒感受著心上人那略顯急促的氣息,羞得眼兒都不敢睜開:“嗯。”

風魂看著她那欲迎還羞的俏模樣,腹間湧起陣陣熱流,他坐在床邊,用手解開春靜兒窄袖對襟天蠶衣的胸前絲扣,把它分開掛在臂上,露出白白嫩嫩的香肩和纖巧誘人的鎖骨。

解開脅下絲結,將長裙褪至腰處,在少女的胸腹間,還有一件半透明的淡黃色訶子,兩座纖挺山峰在輕紗下隱現著,又有那掩不住的嫣紅小點悄然透出。風魂將雙手按在雙峰處,輕輕揉捏,還故意問道:“這樣也可以麽?”

春靜兒心如小鹿亂撞,撞得那柔軟雙丘在心上人的手中起伏難定。又被他問著,隻好模模糊糊地應了聲“嗯”。

一隻手還按著酥乳,另一隻手已用指頭在乳尖動了一動,然而慢慢移過小腹,移到雙腿間的羞人地帶,隔著衣裙微微陷進那細細窄窄的花瓣。風魂問:“這樣呢?”

春靜兒咬著嘴兒張開眼,見風魂在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心裏知道他是故意要看自己害羞的模樣,不由更是臉兒發燙,連應都不敢應了。

風魂卻還不肯放過她,又掀下她胸前訶子,讓那一對可愛玉兔完全暴露在自己眼中,還低下頭,將其中一顆嫣紅小果含入口中,口齒不清地問:“那這樣……”

話還未完,一道風聲破了進來:“風魂,你在不在……咦!”

掠進來的竟然是許飛瓊。

風魂雖然是故意捉弄春靜兒,其實自己的體內又何嚐不被勾起了無限欲火?正想稍為再挑逗一下,便將這美麗誘人的郡主吃掉去,誰知許飛瓊突然跑了進來,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便跳下床去,簡直就跟被人抓奸在床一樣。

春靜兒見他被嚇到,立時也忐忑起來,趕緊起身下床,將鬆開的衣襟緊捂在胸前,又見許飛瓊睜大眼睛瞪著他們,心裏一害怕,不自覺地也跪倒在地,淚水流了出來。她早就知道許飛瓊與風魂之間的關係,隻是聽人說許飛瓊脾氣不好,不敢去接近她,現在被她看到自己與風魂的苟且之事,心裏自然又緊張又害怕,又見風魂一看到許飛瓊進來就嚇得跳開,以為風魂真的害怕他的這位“準夫人”,更是心中生怯,有心討好許飛瓊,卻根本不知該如何做。

許飛瓊見春靜兒模樣,以為她是心中委屈,哪裏想得到她是害怕自己?立時怒盯著風魂,心想:“定是這家夥不顧她的意願想要**她,幸好我及時趕到,她心中淒苦卻又不敢說,才會是這個模樣。”

風魂倒不是真的怕許飛瓊捉奸,隻不過是在“關鍵時刻”突然被人闖入,下意識地嚇了一跳罷了,見到許飛瓊一副雌虎發威的樣子,不覺好笑,又見春靜兒被嚇成那樣,心生憐意,於是硬將她拉了起來,安慰了幾句。許飛瓊這才知道春靜兒不是因為被風魂“欺負”而委屈,純粹是因為怕她,倒也有些訕訕的,拉著春靜兒的手稱姐道妹地說了幾句話兒,這才將氣氛緩了下來。

讓春靜兒安下心來後,風魂便跟著許飛瓊走了出去。路上時,風魂摟著許飛瓊的腰笑道:“你看看你,露個麵就把她嚇成這樣,母老虎也沒你這麽威風。”

許飛瓊抿著嘴道:“你還敢說?定是你天天跟人說我的壞話,弄得每個人都覺得我是妒婦一樣。”

風魂心想,這也用不著我說,誰看了你的樣子,都會覺得你天性善妒。其實若許飛瓊真的反對他跟別的女人生出瓜葛,他多半會聽她的。畢竟男女平等,憑什麽隻能男人要求女人從一而終,女人就隻能看著男人勾三搭四?

他問:“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轉過頭去,卻見許飛瓊正盯著他,神情有些猶豫,不由笑道:“你想跟我說什麽就說啊,什麽時候起,你也變得這麽不幹脆了?”

許飛瓊低聲道:“你真的要我說麽?”

風魂訝異地看著她。

許飛瓊道:“我本來並不想說的,隻是見你最近春風得意的樣子,實是在忍不住想提醒下你。這場蒼天之爭雖然算是贏了,伊奘諾尊和他的三貴子也沒有再生出什麽動靜,天庭將你封作真王,這些日子來的人多了,歌功頌德的自有不少,靈秀和慧紅、春靜兒她們對你又好,其實我也知道,三妻四妾對於男人來說總是好的,隻是……”

風魂停在那裏,疑惑地看著她,道:“隻是什麽?”

許飛瓊道:“凡事都不可過頭,過了頭便易生出事端,現在看來,你似乎是時來運轉,一切都很順利,卻又焉知不會樂極生悲?更何況,大家本都是修仙之人,對情情愛愛及生死勝負,原本都應該看得淡些,富貴權勢,妻妾成群,這對凡人來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卻不該成為你我的追求。”

風魂笑道:“還說你不是妒婦?你這話,分明就是怕我以後再四處勾引別的女人。”

許飛瓊見他聽不進去,也沒有再說,隻是默然不語。

風魂看她神情黯淡,不覺也生出警懼,想要自我反省一下,前方卻飛來一隻彩鸞,靈鸞乘在彩鸞上喚著:“師父……”

風魂見靈凝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道:“怎麽了?”

靈凝飛到師父麵前,道:“袖兒剛才好好的跑過來,要拜我為師,我說沒有得到師父你的同意,怎能自行收徒?她卻跪在那裏不肯起來,我、我隻好跑來問一問師父。”

“袖兒?”風魂怔了怔,立時便醒悟過來,想道,“袖兒貪玩得很,哪會想到要拜師學藝?定是鄭老教她這麽做的。那條老狐狸,聽到我說日後會讓靈凝開創宗派,馬上便想到讓袖兒拜靈凝為師,這樣,等靈凝以後創派之時,袖兒就是太乙派的長弟子了。”

他笑道:“既然袖兒那麽誠心,你就收她為徒好了。”

“可是,”靈凝睜大眼睛,“就算要拜師,也還有紅線師姐啊?師姐比我厲害得多……”

“沒關係的,”風魂道,“以後如果還有人向你拜師,你就自己決定好了,沒必要跑來問我。其實袖兒也蠻有慧根的,天書雖然還沒有找回,但你記住的已有不少,就自己選一些教給袖兒好了。”

靈凝得到師父同意,這才飛了出去。

許飛瓊不解地看著風魂,道:“紅線是你的大弟子,她還沒有開山收徒,你為何卻先讓靈凝自行授業?”

風魂聳了聳肩,道:“這種事無所謂啦,紅線也不會介意的。”

許飛瓊雖然心中疑惑,但道門中立幼不立長的情形也不算少,雖然覺得這對紅線來說有些不公平,但畢竟是人家太乙一脈自己的事,也就不好多問。

風魂問:“你還沒有說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裏呢。”

許飛瓊道:“你跟我來就是。”

風魂跟著許飛瓊離開青元宮,往大荒境境外飛去,穿下雲端,直落東海,又一路往西飛。風魂見許飛瓊竟帶著他離開蒼天來到人間,而照現在這個方向飛,分明便是要前往大唐所在的南瞻部洲,不由更是詫異。隻不過,他對許飛瓊本就無限信任,雖然大荒境內還有許多事要做,但再一想,那些事真要放手不管的話,又能出什麽問題?

有的時候,明明覺得生活紛紛亂亂,但真要放鬆自己,卻會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這個世上非有不可的存在。用二十一世紀的話來說,那就是不管少了誰,地球仍然會照常轉動。

他們進入內陸,又飛過一片片山川河嶽,一直來到一處古鎮,許飛瓊才落了下來,來到古鎮附近的一處荒林,林裏雜草叢生。

天空無由地集起烏雲,陰風颯颯。

許飛瓊也不飛行,就這樣在雜草間走著,那些刺草無法劃破她身上的雲光繡衣,亦無法阻止她的腳步,於是在她的裙腳上掛了許多雜刺枯草。

風魂見她一路沉默,雖然心中疑惑,卻也沒有追問。

一直來到荒林深處,這裏竟坐落著數十座古墳,這些古墳也不知荒了多少年,經年的雨水在碑上蝕出一個個斑駁的細孔,碑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不清。

來到一塊碑前,許飛瓊站立在那,看著墓碑一動不動。風魂陪在她的身邊,想要看清碑上字跡,卻隻能勉強認出開頭的“許氏”二字。

許飛瓊低聲道:“這裏埋的是我娘,今天是她的忌日。”

風魂這才恍然,他見比起其它地方來,這裏的雜草要少上許多,知道必是這數百年來,許飛瓊仍時不時地過來祭拜。想到這三百年裏,她也時常上蒼梧山宜春峰替王妙想掃墓,心裏暗歎一聲。

這個表麵堅強活潑,甚至還有些任性的女仙,內心中其實也有著纖細的一麵。

其實從仙道的角度來看,墓裏所葬的不過一具皮囊罷了,經過了數百年時光,她的母親早已投胎轉世,人海茫茫,自然也無從找起了。隻是人人皆是父母所生,修道之人雖然常講舍棄俗緣,斬斷七情六欲,卻也隻是因為心中有情,便容易為心魔所乘,並非仙道與親情真的就水火不容。

如果看重親情就無法修身成道,那許遜和他的十二弟子就全都不用成仙了,淨明忠孝道,其教義便全在一個孝字上。

風魂道:“你小時候,你娘對你很好?”

許飛瓊靜了一靜,道:“你可是覺得,我對我娘的忌日念念不忘,是因為我想念她,是因為我敬她愛她?”

風魂道:“難道不是?”

許飛瓊搖了搖頭,道:“不是!如果說我這輩子隻恨過一個人,如果說我這輩子隻無法原諒一個人,那個人就是她……我永遠也無法原諒她。”

風魂怔在那裏。

許飛瓊轉過身看著他,道:“記不記得你以前曾問過我,我為什麽會在小小年紀就走上修仙之路?”

風魂道:“我記得……你當時說你總有一天會告訴我。”

許飛瓊道:“其實那時候的我,並不是真的想要修仙,想要不死,我隻是無家可回。我從家裏逃了出來,逃到無人的森林,再也不敢回去,因為我……親手殺了她!”

一道驚雷轟然響起,陣雨驀地刷了下來,將墓碑上多日集下的枯葉和塵土衝了個幹幹淨淨。

許飛瓊道:“我家也算是個殷實之家,我父親是個老實人,當時正值三國末期,日子已相對較為安定。我父親守著我祖父在亂世中行商積下的一點家業,又娶了我母親,我母親原本是個風塵女子,嫁給我父親後沒過多久便生下了我。她性情**,竟在背後與別的男人鬼混,最後還與當地的保甲勾結,毒害了我父親。她對外頭宣稱父親是因病而死,又有那保甲替她安排,周圍人雖然暗地裏議論紛紛,卻也敢怒而不敢言。雖然我當時還小,但小女孩的心思本就份外細膩,而他們也都因為我小,不管說什麽都不太會避開我,這些流言誹語漸漸積在我的心中,就像一條毒龍一樣,漸漸地積聚成形,而母親卻還不知收斂,甚至當著我的麵與別的男人鬼混。我終於忍不住去勸她,卻被她狠狠打了一頓。就是在那天傍晚,我在她的參湯中下了毒……用的是她毒殺父親時剩下的毒藥。”

雨水打在她的臉上,又不斷地往下流淌,也看不出她臉上流著的到底是雨是淚,她的彩衣被浸得濕透。風魂看著她,心中隱隱地替她難過。

許飛瓊道:“或許是我下的毒藥分量不夠,她雖然腹痛,卻還未死,她見我躲在旁邊不去照顧她,也未想到是我在害她,隻以為是自己身體不適,又大罵了我一陣,還說第二天要把我賣掉去。其實現在想來,她也隻是說說氣話罷了,但我當時真的害怕了,於是我從廚房尋了一柄刀子悄悄放在身後,在假裝去照顧她的時候,一刀刺入了她的心口……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殺人。”

風魂向她走進一步,她卻往後退了一步。風魂隻得定在那裏,憐愛地看著這個頭一次在自己麵前展露出她的淒迷和脆弱的婉麗女仙。

“你聽我說完,”許飛瓊在雨中道,“殺她的時候,我心中隻有怨恨,隻有冷酷,直到她死後,我看著她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才真正地生出懼意。於是我趁著黑夜跑出了家,再也不敢回去,我在荒山中迷了路,在幾乎要幹渴而死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蛇妖,於是被她所救。她雖是妖,學的卻是靈寶派皂閣宗的正宗心法,她對我關懷備至,在她身上,我才真正明白了什麽是母愛。隻是最終,我修成了仙道,她卻應劫而死,連元神也不複存在。在這些年中,有的時候我忍不住會想,為什麽像她那樣一個善良美麗的女妖會形神俱滅,而我這個親手殺了自己親生母親的人,反而能夠成仙?難道說仙道,真的便是無情之道?”

風魂道:“這跟有情無情無關,妖類想要成仙,本就比人類困難百倍。你也不是真的無情,如果真的是無情之人,你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裏,也不會要我陪著你了。”

許飛瓊低下頭,眼神黯淡。

風魂輕歎一聲,走上前將她摟住。兩人的身體隔著濕漉的衣裳緊緊貼在一起,傳遞著彼此的心跳。

許飛瓊慢慢抬起頭來,任由無數雨粒打在她的臉上,她說:“風魂,你肯娶我麽?就是現在、就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