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博弈爭鬥

一口氣都沒喘得說完這些,商淩月隻覺嗓子有些冒煙,張玄真已然體貼得斟了一杯茶遞給她:“陛下請用。”

商淩月接過仰頭一口就喝完,看著張玄真微微帶笑頗能理解她情緒的眸子,咬牙切齒道:“蘇伯玉就是不想朕好過,非得讓朕活得戰戰兢兢,恨不得哪天朕受不了也像皇兄一樣上吊自殺了!想看朕死,他做夢!朕活不好,他也甭想好過!”

張玄真麵罩下掩蓋的眉心微不可見皺了皺,隨後平複,默默聽著。

商淩月發泄完才解氣看向他問道:“你說朕判斷的對不對?此事是不是蘇伯玉做的?除了他,朕實在想不到還有第二個人。”

張玄真輕歎一聲,認同點了點頭:“陛下判斷無誤,此事確係他所為,房相之死,貧道也感痛心。”

商淩月眸底暗光一閃,收起故作的怒氣,如往日般凝著他嚴肅問道:“他為何要殺房崇?房崇現在是他的心腹,唯他馬首是瞻,事事為他著想,這麽聽話的奴才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他既有可能是蘇伯玉的人,那蘇伯玉的一舉一動必然都會告訴他,蘇伯玉這次為何殺房崇自然他必曉得前因後果,他會老老實實說出來麽?

張玄真看著她不露聲色的試探,又比往日有了長進,麵罩下的鳳眸流光滑過,惋惜道:“陛下如此看待房相,隻怕他要死不瞑目。”

商淩月皺眉不解:“什麽意思?”

張玄真凝沉道:“陛下難道沒有發現房崇陽奉陰違,之前表麵上在為蘇朝恩和蘇伯玉辦事,實則卻是為哀宗和陛下您謀劃,他借此保存實力,以便時機合適後助陛下一舉奪權,他潛伏在蘇伯玉的手下中,以身為餌,掌握他的動向,時刻準備為陛下所用,隻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他不能向陛下顯露身份,以防蘇伯玉無處不在的耳目發現端倪壞了大事。”

頓了頓,他聲音帶了惆悵:“可惜房相萬般小心還是被蘇伯玉發現了,才會引來今日的殺身之禍。”

商淩月心頭頓時沉了下去,蘇伯玉果然是發現了房崇的真實身份,隻怕是連他秘密輔佐她的事情也已經掌握,麵上卻是故作震驚,僵在了當場:“房崇怎會?”

張玄真苦笑凝視她:“陛下還信不過貧道麽?貧道怎會胡言亂語,房崇是真真正正的大忠臣,是忍辱負重的良相,若不是他虛與委蛇應付蘇朝恩父子,當年無辜枉死的人不會那麽少,商姒帝國也不會有現在的安定,可惜大事尚未成,他卻身先士卒。”

頓了頓,他詳細為她分析道:“蘇伯玉如此做,一是想要從源頭扼殺陛下的野心,警告陛下,殺雞儆猴警得就是陛下,二開始鏟除異己,要有所動作了。”

商淩月聽完後故作處在震驚中,良久後才終於接受了現實,有了比方才更深的沉重:“房崇竟然是,朕真是糊塗,竟好壞不分,忠奸不辨。”

張玄真歎道:“此事不怪陛下,怪貧道知道卻沒能點醒陛下,房崇隱藏的深,才會到了近日才被蘇伯玉發現,更何況陛下難以看出。”

商淩月苦笑無力坐在了席墊上,低頭怔怔道:“朕還沒來得急得他輔佐,與他君臣交心,他就這麽死在了蘇伯玉的陰謀下。”

張玄真提步走近,伸手輕按在她肩頭道:“陛下節哀,死者已矣,我們還要為未來謀劃。日後貧道希望陛下能懂得克製情緒,再遇事要能冷靜,不可情緒波動太大,受情緒影響會影響判斷,於事無補隻能給形勢雪上加霜,這是為君者大忌。為大業而死的大臣隻能暫將他們的忠誠記載心裏,鏟除蘇伯玉任重而道遠。

請陛下盡快冷靜下來,他現在有所動作,意味讓陛下成長為合格帝王的時間在縮短,我們浪費不起時間,如今您身邊有貧道、鳳耀靈明暗兩大謀臣,足以替代房相。”

商淩月聞言心頭頓時警鈴大作,險些被他套了話,抬頭自嘲笑看向他:“你錯了,朕隻有你,鳳耀靈雖有幾分才華,不似傳言那般無用,但也並不真心輔佐朕,他還在觀望是選擇朕還是蘇伯玉。鳳氏沒落,他想要榮華富貴和功名利祿,重振鳳氏,朕如今給不了他,蘇伯玉卻可以,他多半最終會投靠蘇伯玉,那日歸朝時,蘇伯玉就給了他加官進爵,釋出招攬善意,他不會不知蘇伯玉的意思。”

張玄真聽罷沉默,片刻後笑凝她道:“陛下能有如此認知,貧道深感慰藉,馭人之術,首在知人,縱使沒有鳳耀靈,隻有貧道,也不影響陛下來日成就大業。”

商淩月聞言苦笑,坦然凝著他道:“朕不是不信你,隻是雙拳難敵四手,蘇伯玉有千軍萬馬,隻有我們兩人,再有你的深謀遠略,也對付不了他啊。”

張玄真輕笑,笑聲中意味好像她所擔心的事情根本就不算是問題,他深深對上她的視線道:“陛下不必著急,忠於陛下的謀士將才都會有的,陛下要相信貧道。”

商淩月邊聽邊注意麵罩遮掩下的眸子,心裏莫名閃過一股怪異感,總覺得這雙眼睛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惜也就是感覺一閃而過,未太放在心上,張玄真話音落後,她信賴道:“朕自然信你,這宮裏你是朕唯一能說心裏話的人。”

張玄真笑笑隨即又道:“貧道有一言當說,但恐怕陛下聽了不悅。”

商淩月心緒回轉,當即凝著他平靜道:“但說無妨。”

張玄真收回按在她肩頭的手,道:“房崇之死是壞事,但也是件好事。”

商淩月皺了眉,心思當即被轉移到了他提出的事上:“此言何意?”蘇伯玉又教他怎麽粉飾?

張玄真凝視她道:“朝中有人暗中欲要謀奪陛下皇位,房崇忠於陛下,但被人將計就計,順水推舟做了那人的棋子尤不自知。蘇伯玉雖是為鏟除異己,但無異中也算幫了陛下除去一個隱患,此事對陛下而言,是失也是得。”

商淩月驟然被提醒了一件事,當初蘇伯玉說過朝中有謀反的人,還未找到證據,張玄真這是得了蘇伯玉授意故意要栽贓給房崇和誰?房崇商量事情的人必然也是盡忠於她,房崇已死,蘇伯玉下一步要鏟除的就將是此人,她必須探聽出來,麵色倏然沉重,直視他開門見山問:“何人要篡奪皇位?此人比蘇伯玉更罪不容恕!”

張玄真凝視她笑道:“不必說貧道說,不出一月陛下就知道是何人了,而且蘇伯玉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覬覦他的權力,鏟除此人上,陛下和他的利益一致,陛下坐山觀虎鬥則可。”

商淩月聽到這裏卻是心裏越發不好了,是阿史那邏鶻泄露了?還是另外有和房崇合作的人?早知房崇會出事,她就該早些了解所有效忠於她的人的名單,也不至於現在被動任由蘇伯玉宰割,心裏著急,可臉上不能顯露出來,平靜一笑:“你既如此說,朕就放心了。今夜我們學什麽?”

張玄真這才將早就挑選好的一本書給了她,讓她邊看,他講解起來。

一個時辰到後,商淩月如時離開,蘇伯玉偽裝的張玄真離開密道進入了那日的房間,張玄真一如既往得恭恭敬敬等待,旁邊還有高盡國等著侍候。

蘇伯玉摘下了麵罩交給他,在太監們端來的盆裏淨了手,接過高盡國端來的極品雨前茶水緩慢飲者潤喉,不徐不疾吐出喝入嘴裏的一片茶葉,移開茶杯,高盡國急忙恭敬接過,他淡淡道:“改日命人用青威山泉水沏茶。”

高盡國趕緊領命:“是,公公。”

蘇伯玉轉而走到軟榻上坐下,溫潤的眸子平靜而又沒有溫度對張玄真道:“周昌邑今日幹了什麽?”

張玄真從懷裏拿出一張折疊的紙展開,照著一五一十說了周昌邑從早上到入睡前所有做過的事情,連幾時幾刻如廁,用時多少都記錄的精準無誤。

蘇伯玉聽完微微笑了笑,點點頭:“你下去吧,明日再匯報,加強暗衛,暗中保護好昌邑公子,不可讓他有任何差池。”

張玄真領命離開。

高盡國費解,赤誠凝視他問道:“公公為何要掌握開國郡公的一舉一動呢?”

蘇伯玉眸底笑意還未散去,殘留著幾分掃了他一眼,示意他給自己揉揉太陽穴,高盡國趕緊得上步輕柔揉起來,蘇伯玉闔眸緩緩輕語道:“保護他罷了。日後多留點兒心眼,尤其是我說過的話,再讓我說第二遍,就罰你給高公公守墓去,這輩子都別在回宮。我想栽培你,你別第一天就給我犯傻,襯得我都顯得愚笨了。”

高盡國心頭一震,臉上的肥肉顫了下,那叫個喜出望外,趕緊低下頭,激動道:“是,公公,小的就犯這一次。”

難怪公公今日會讓他留在這裏曉得了兩個大秘密,這是接納他,把他當心腹了,他祖墳一定冒青煙了,趕兒清明節他得好生給老爹和各位祖宗燒點兒紙錢。

一刻後蘇伯玉回到了紫宸殿,周昌邑走近給他更衣:“今日試探出了什麽?”

蘇伯玉看他期待的眸子,笑了笑:“有也沒有,陛下口風很緊,沒有得到我想要的,但是探出了陛下又學聰明了,知道套我的話,還能分辨出我言語的陷阱。”

周昌邑聞言嫵媚笑了起來:“名師出高徒嘛,學生有長進,你這當老師的該高興才是。”

蘇伯玉大笑,鳳眸底瞬間傾瀉而出的笑意簡直風華絕代,周昌邑忍不住伸手撫了下,感歎道:“五郎,你這雙眼睛真好看,不知何時才能看到他溫柔的注視我呢?”

蘇伯玉勾了勾嘴角,溫和看了他一眼,轉身向書房走去,周昌邑的手落了空,隻能收回惆悵歎了一聲,蘇伯玉道:“劍南節度使那裏情況如何?”

周昌邑笑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等著時間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