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秋後算賬

未辰殿中,商淩月一直守著靈,足足兩個時辰後蘇伯‘玉’才從外返回陪‘侍’,告知她裴姝童和孩子的屍體已經運進皇宮,隻等早朝平反後便可移入殯宮。耐心一直等到了晨光熹微,終於到了早朝時間,蘇伯‘玉’服‘侍’她梳洗過後,一眾宮人簇擁著就坐上步輦前往未辰宮的太成殿直接上早朝。

去時殿裏已經文武大臣列位,商淩月坐上龍椅後紛紛跪下山呼萬歲,旁邊貼身而立的蘇伯‘玉’手執拂塵,風姿‘陰’柔出塵,卻是誰都不敢忽視的尊貴高高在上。

商淩月見許多個大臣們麵‘色’不佳,必是熬夜所致,想他們因為蘇伯‘玉’掌權,晚上膽戰心驚得睡不著,就有些可笑可憐,平靜凝眸道:“諸位愛卿平身。”

大臣中佇立的周昌邑望了眼蘇伯‘玉’,眸底意味悠長的笑意閃過,便離開臣列走到殿中央,手執笏板低頭恭敬道:“臣開國郡公戶部尚書周昌邑有本啟奏。”

商淩月頷首:“說!”

周昌邑這才抬起頭仰望她,從懷裏拿出一本奏折,麵‘色’莊嚴肅穆道:“數月前,前戶部尚書裴行渡等人被蘇朝恩冠以謀反罪論處,廢後裴氏因‘淫’\‘亂’宮闈受誅,此事實係蘇朝恩為清除異己控製大行皇帝而蓄意陷害,裴行渡裴大人兩朝元老,效命陛下,忠心耿耿,廢後裴氏更未與‘侍’衛‘私’通,腹中所育卻是大行皇帝子嗣,臣這裏有證據,還請陛下重察舊案,為皇後娘娘,裴行渡等人平反昭雪,以安忠臣之亡靈和天下百姓。”

他這一言瞬間‘激’起千層‘浪’,在殿大臣們大吃一驚。蘇伯‘玉’和周昌邑怎麽會給裴行渡平反?

阿史那邏鶻和中書令房崇自有計較,凝眸不動聲‘色’望著皇台上的她和蘇伯‘玉’。當初蘇朝恩掌權第一件事就是清除異己,如今蘇伯‘玉’卻反其道而行之,他的動向真是耐人尋味。

商淩月聽罷真想直接就下令平反,可她既然是個傀儡,就得裝著傀儡的樣子,轉眸看向蘇伯‘玉’招了招手:“阿兄到朕跟前來。”

蘇伯‘玉’走近,恭敬彎下了腰,溫和凝視她:“陛下有何吩咐?”

商淩月看了眼周昌邑,無措問他:“朕這該怎麽辦?”

蘇伯‘玉’眸中頓時浮現頗能安慰她緊張的柔光,微微一笑:“陛下如何想得便如何回周尚書,平素怎麽說話,現在也一樣,您是皇上,沒有人敢違背您。”

放任她為所‘欲’為當皇帝,騙傻子呢!商淩月暗咒一聲,披著羊皮的狼,抬手就急按住他的胳膊:“朕還是害怕,不知道怎麽‘弄’,萬一錯了如何是好?阿兄你代朕處理吧,以前都是蘇朝恩做的,他狼子野心,阿兄卻是一心為朕著想,朕讓你處理很放心。”蘇朝恩想把商恒之變傻子控製,蘇伯‘玉’不知想怎麽折磨她。

蘇伯‘玉’笑意不改,凝視她安撫著低語:“陛下必須要學會自己處理朝政,慢慢來,處理得多了,日後就知道怎麽辦,臣隻能輔佐陛下,您有不懂的,可以獻策,但是萬萬不能代替陛下,否則有幹政之嫌。”

商淩月聽完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蘇朝恩飛揚跋扈,架空皇帝掌權全擺在明處,蘇伯‘玉’這廝卻是要暗地裏為之,還冠冕堂皇想要‘迷’‘惑’她,她還沒那麽愚蠢,為難歎了口氣,緊張道:“好吧。”

隨即收回手轉頭望向都仰視她等待裁決的眾大臣,想了半晌,才麵‘色’緊繃道:“裴行渡等人忠心為君,朕從未懷疑過,皇嫂腹中所孕也是我皇族子嗣,當初皇兄親口告訴的朕,此事不必去察,朕知道的一清二楚。”

蘇伯‘玉’看她像模像樣,溫和的眸底‘精’芒暗一閃,執著拂塵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摩挲著紫檀木柄。

周昌邑眸‘色’頓時驚喜,撩起下擺就跪了下去,感‘激’涕霖道:“陛下聖明,臣替裴尚書等所有枉死者謝陛下隆恩。”

阿史那邏鶻和中書令房崇暗暗對視一眼,蘇伯‘玉’沒有阻止,他可真是好盤算,想要以為裴行渡平反收買人心。

阿史那邏鶻收回視線當即也隨之跪在了地上:“陛下聖明!”

他其文武大臣都揣摩出了蘇伯‘玉’心思,紛紛相繼跪下:“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一聲一聲此起彼伏,看著跪得黑壓壓一片人,齊聲高喝,商淩月裝著平靜道:“眾愛卿平身。”

周昌邑起身後又肅然道:“臣還有本啟奏。四年前,驃騎大將軍李翰率眾謀反之事亦係‘奸’佞蘇朝恩陷害,他本是為助皇上鏟除閹黨才進兵皇宮,還請陛下明察,為李翰等人平反冤屈。”

商淩月驟然反應過來周昌邑為何昨夜會特意找她說陳年舊事,原來是為了今日,蘇伯‘玉’念李婉舊情給給李翰等人平反,都能說得過去,但絕對今日平反還有其他目的,心中自有計較,他話音落後,沉凝道:“李翰將軍當年兵變時,朕和皇兄就站在紫宸殿二樓,聽著那麽多忠勇兵士為我們而死,朕雖年少,但那一夜此生都不會忘記,早就該還他們一個公正,證據就不必了,朕就是證人。除此外,其他被蘇朝恩迫害致死的人,今日朕都要為他們正名,為我商姒帝國而捐軀者,朕絕不能再允他們‘蒙’冤受屈下去。”

殿內眾人看蘇伯‘玉’對她的話沒有任何異議,眸‘色’一貫的溫和,看來此事他不反對,登時便有機靈的立即再讚“吾皇聖明!”“吾皇聖明!”一個接著一個。

商淩月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將他們往蘇伯‘玉’那裏瞅的眼神盡收眼底,諷刺凝眸,打斷了眾人的頌揚,道:“朕雖口說要給李翰,裴行渡等人平反,但具體該如何做卻不懂,哪位愛卿教教朕?”

她這話落下,殿裏頭鴉雀無聲。誰也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省得被蘇伯‘玉’拿住了話柄,來日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站在第一排最靠近皇台的一二品大員各個也都是一樣的噤聲不語,隻是偶爾有咳嗽聲在殿裏回響。

一個個都‘奸’猾得緊,商淩月也確實不知具體該怎麽辦,總不能隻說個平反就算平反了,歎了口氣隨即轉向蘇伯‘玉’微紅臉局促求助:“阿兄?”

蘇伯‘玉’看得出她是不會處理,態度卻與之前不同,恭敬笑著湊近她耳邊耳語了許久:“陛下按臣說的做就好。”

商淩月聽完才放鬆下來,笑著點點頭俯視眾臣道:“中書令房崇聽命。”

一臉‘花’白胡子的房崇步出,臉頰帶著大儒風範的雍容典重,但卻是個‘奸’滑至極的老薑:“臣房崇在。”

商淩月端詳著他,暗凝眸,蘇朝恩處置裴行渡那日時他就暗中為虎作倀,日後奪了權,非收拾掉他不可,她道:“裴氏姝童貞淑端敏,李翰、裴行渡等人忠勇仁義,卻皆受‘奸’臣蘇朝恩所害,傳朕旨意,昭告天下,複裴氏皇後位,與大行皇帝合葬長陵……追贈李翰將軍為大司馬,賜爵鳳州王,追贈其長子鎮軍大將軍、岐州刺史、賜爵天水郡公,追贈其次子為冠軍大將軍、常州刺史,爵位恒山郡公,追贈其‘女’李婉為昌平郡主,懷化大將軍。追贈裴行渡中書令、秦州都督、楚國公……配享哀宗宗廟,全部以禮改葬,陪葬哀宗長陵……”

說完後房崇領命,她又對周昌邑道:“此事由你稟奏,‘交’由你督辦,務必在皇兄陵墓旁挑選最好的墓地,他們一身秉承父皇遺詔,為了皇兄和商姒帝國敢以身死為報,不得含糊,日日將進展匯報於朕。”

周昌邑恭敬領命:“是,陛下。”

商淩月隨後問大臣們可還有什麽事情稟報,大臣們一個個都說國泰民安,風調雨順,萬民都在為商恒之服喪,總之沒有一件實事。

就在臨近下朝前,蘇伯‘玉’突然恭敬對著她行禮:“臣禁軍統軍內‘侍’監蘇伯‘玉’有本啟奏。”

曾臣服蘇朝恩的文武大臣都被他一句話驚得身形僵硬,紛紛舉目望去。就怕接下來倒黴的是他們。

該平反的都處理好了,他想要幹什麽?商淩月驟然就想起他昨夜說的要鏟除謀逆‘陰’謀者,餘光下意識看了眼阿史那邏鶻,不由緊張起來,笑道:“阿兄起來說吧。”

蘇伯‘玉’恭順平和道:“皇後娘娘冤死時,臣曾在場,還有三個人未曾伏法,當日下午甘‘露’殿,陛下您也在殿‘門’外看著,臣怕陛下因悲傷勞累過度忘記此事,提議提醒下您。”

商淩月聞言驟才知道,那日是蘇伯‘玉’派人將她綁架在甘‘露’殿的,心口不由得一陣發涼,他隱藏得太深了,她當時竟以為是蘇朝恩,緊張頓時散去,轉向朝臣們:“幸得阿兄提醒,朕險些忘了。這三人,朕看得清清楚楚。”

頓了頓她視線一一移過他們臉上道:“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大夫,皇嫂腹中的孩子是我皇族子嗣,硬生生被汙蔑成了‘侍’衛的孽種,還活活被蘇朝恩剖出慘死,他後日就要伏法,助紂為虐的人卻還逍遙法外著,你們當著文武百官和朕的麵重新三司會省,還他們母子一個公道。”

無論他們表示效忠,蘇伯‘玉’還是不會留用他們,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和禦史大發軟的‘腿’噗通噗通幾聲就跪在了大殿中顫巍巍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大理寺卿哭喊著:“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臣該死,臣是一時糊塗”

刑部尚書哀求道:“求陛下饒命!求陛下開恩,蘇朝恩拿臣的妻兒威脅,臣要是不順從他,妻兒的‘性’命就不保了。”

禦史大夫不住的磕頭:“陛下恕罪,臣知錯了,求陛下恕罪,臣有罪…………”

商淩月看著他們畏懼蒼白的嘴臉,都是四五十歲的人,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心頭解恨可又有些複雜,她不再看他們,轉看向蘇伯‘玉’:“按照商姒帝國法典,這三人罪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