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離開後廚,正好在回廊上見到了一身羅衣的李鳳姐。她似乎正匆匆趕往廚房,由於腳步很急,在拐角處差點與我撞上。
“小心!”我輕呼了一句。
“喲!這位不是李公子嗎?你怎麽跑廚房來了?”李鳳姐站穩了腳步,見到我不由詫異。
我笑著回答道:“你們店裏的主廚子是我一個故友,所以我到後麵來看望她一下。在下這般不問擅闖,還請鳳姐不要怪罪。”
李鳳姐搓了搓手,含笑道:“李公子說笑了,我們這小店又不是什麽皇宮大內,有什麽擅不擅闖的。隻是這後廚髒亂的很,倒怕把李公子衣服給弄汙了。”
“不礙!”我笑了笑道,“鳳姐,嗬!若蘭,叫你若蘭行嗎?”
我望李鳳姐的眼神,完全就是像是望著前女友。李鳳姐已經感覺出來了,隻是委婉地笑道:“奴家的名字本就叫李若蘭,李公子這般叫我自然沒錯,隻不過我並非是李公子以前認識的那個若蘭罷了。”
“對不起,鳳姐,請恕在下冒昧了。”我報歉地笑了笑,“你和我的若蘭完全就像一個人,見到姐鳳我總是情不自禁。唐突之處,還請鳳姐你多多包涵。”
李鳳姐抿了抿嘴,落落大方地應道:“李公子不必道歉。我李鳳姐雖然閱人不多,但也看得出公子你非尋常人物。奴家不過一普通女子,實不堪李公子抬愛。”
淡定、閑靜又不失聰慧,這同我前女友李若蘭的性格無一二致,望著眼前的李鳳姐,我更加能肯定她就是我前女友的前世。我忽然認為,自己回到五百年前就是為了把那份失去的感情追回來,於是很誠懇地說道:“鳳姐何必自謙,你一個人撐起這麽大一家酒樓,又豈是普通女子做的到的。在下很想與鳳姐交個朋友,不知鳳姐是否原意?”
李鳳姐頷首道:“承蒙公子如此錯愛,那我李鳳姐也不怕高攀了。既然大家是朋友,那就請李公子往後多來小店捧捧場吧。”她頓了頓又道,“店裏生意太忙,我得去後麵交待些事,請恕奴家失陪了。”
李鳳姐並未將我拒之門外,令我倍到欣喜,於是笑道:“等等,鳳姐,你們店裏很忙吧。不如我介紹手下兩個能幹的丫環來給你們幫忙,嗬!不收工錢的哦。”
“李公子盛意全全,小女子就卻之不恭了。反正我也準備招人手,咯咯!工錢一定照發的。”李鳳姐留下嫣然一笑,回身穿過長廊,往廚房走去了。
我回到大堂,三朝九流的食客們依舊滿坐,但司馬玲卻不見了蹤影,我叫過來小春子一問,才知道剛才我一離開,侯府的總管就匆匆進來,告訴司馬玲說她爹突然身體不適病倒了。司馬玲擔心父親,就讓小二給我留下一句話,便匆匆跟著趕回家去了。
我知道司馬威身體剛健,根本不會突然犯什麽病,隻是沒想到我和司馬玲出來,他都一路派人跟蹤,要不怎麽會我剛一離開,他下手的人就把司馬玲給騙走了。看來司馬威對我這一招實在沒什麽還手之力,才會出這麽笨掘的手段。
我明白司馬威這麽做,是出於對自己女兒的保護,反正我也決定放棄原定的激烈手段,來逼司馬威就範,因此對於此事倒也不甚在意,隻是讓我鬱悶的是,司馬玲走的匆忙,竟然沒有結賬。我們剛才點了一大桌的酒菜,現在還擺的滿滿的,怎麽也得一二兩銀子,總不能又吃白食吧?
“李公子,這些你還用嗎?”小春子見我一個人,以為我也準備離開了。
“沒事,我一個人慢慢吃。你忙你的吧。不用招呼我了。”
我將小春子打發開了,獨自坐下,抓起杯子喝了兩口。剛才都沒怎麽吃東西,肚子真是有點餓了,好在菜都還沒涼,一個人大吃一頓也好。
我啃過一根香嫩的雞腿,正抹了抹嘴,發現原來鄧詠詩也在店內。抬眼將目光投過大堂,在南牆的窗落前,鄧詠詩正獨自一人,依窗而坐,懶洋洋地仰靠著窗簷,抬著一隻腳踏在窗台,手裏還掛著一個酒瓶,頭斜斜地偏著,目光投向窗外,但又並沒有觀望馬路上的行人,隻是散漫遊離,飄忽不定。
“嗬!原來她也來了。”
鄧詠詩默默不語地坐著,時而喝上一口酒。與大堂內眾多食客們的喧鬧相比,她顯得非常沉悶。午後的陽光透窗而過,折射出她清麗的身影,投映在地麵上,隻是那身影突顯得有些落寞。
身在異鄉為異客。我不知道鄧詠詩此時心裏在想著什麽。不過我也曾有過同她類似的狀態,於是不自覺地起身,拎起一隻酒壺,穿堂走了過去,學著她的樣子,靠窗對坐到她的麵前。
“嗨!鄧警官,怎麽一個人?”
鄧詠詩偏頭瞥了我一眼,沒有答話,又將頭別了過去。漫無目的地將目光投向窗外的過往的路人,想要尋找什麽似的。
“嘿!怎麽,有心事嗎?不妨說來聽聽。”
“……”
鄧詠詩看都沒再看我,一副不愛搭理我的樣子。我倒並不氣餒,想讓她開口還不容易。
“嘿嘿!鄧警官,我瞧你這樣子,該不會是那個……大姨媽來了吧?”
鄧詠詩轉過頭來,喝了一口酒,然後冷笑地望著我,開口說道:“陳子淵,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麽事嗎?”
“什麽事?”
“我想用這酒瓶子敲破你的死人頭!”
“哈哈!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大笑著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鄧詠詩微微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可以認真陪我聊幾句嗎?”
“我一直很有誠意的啊!是你說要拿酒瓶砸我的頭。”我裝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鄧詠詩也笑了笑,調節下氣氛,開始自言自語地說道:“回到這明朝都快三年了,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隻可惜這夢總是醒不過來。以前在華府,雖然華夫人很照顧我,還有石榴姐這個朋友,但我總覺得心裏像隔著什麽,落不著實……”
我很明白鄧詠詩的心情,雖然我現在當著大明朝的皇帝,但內心深處卻有與她同樣的孤獨感。秋香也好,正德皇帝也罷,我和她終歸是來自二十一世紀,我們無論怎麽樣努力融入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但那近五百年的時空差異都是無法抹除的。因為在五百年後的時空裏,有我們所熟悉的一切生活,以及父母親友,這些均是無法忘卻的。
我沒有說什麽安慰的話,隻是微笑道:“嗬!鄧警官,我知道你現在最想做些什麽事。那就是躺在沙發上,聽一張藍調的CD,讀一本亦舒或者張愛玲的小說,最好再調一杯卡布奇諾。嘿嘿!我講的沒錯吧?”
“嗯!”
鄧詠詩忍不住笑了,點了點頭,看她的表情似乎正在幻想著我所描述的事物,雖然隻能是意淫,但也十分受用。
看著她有些自我陶醉,我訕訕笑道:“萬惡的資本主義啊!鄧警官,你可真夠腐敗的!嘿!別忘了我們倆現在可是生活在地地道道的封建社會哦。”
鄧詠詩也不理會我的調侃,隻是忽然問道:“陳子淵,這兩年你是怎麽過的?”
我喝了一口酒,又笑道:“說起我來啊!那可真是精彩,要講的話怕是三天五夜也講不完。我想要是以後能回去,足夠我寫本玄幻長篇小說了,放在網上肯定能紅。嗬!對了,你說這書名就叫《我是皇帝我怕誰》好不好?”
鄧詠詩見我自鳴得意的模樣,哪裏服氣,哼聲道:“兩句話就沒正形了!別老在我麵前揣著聰明裝糊塗。哼!我知道你其實好不了我多少!”
“唉!被你看出來了。”我苦笑著歎了口氣,舉起酒瓶道,“咱們是同在異鄉為異客。來!幹一個!”
我和鄧詠詩碰了下酒瓶,對飲了一口。有一個同樣來自後世的人作伴,對我們相互來說,總會有一份心理安慰。因此以前在華府的時候,鄧詠詩雖然對我有些厭惡,但總喜歡像現在這般拉我陪她聊聊天,當然我也樂意如此。
她輕舒了一口氣,心情似乎也好了許多。我趁此機會,很誠懇地說道:“詠詩,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你能答應。”
“說吧!”鄧詠詩眨了眨眼。
“嘿!一會兒幫我買單好不好?”我回手指一指那邊滿桌的酒菜,露出奸笑。
“你……真是欠抽!”
鄧詠詩氣不打一處來,拎起那喝剩一半的酒瓶,直接就往我頭上招呼。她還真是說到做到啊!
“啪!”
破碎聲清脆地響起,當然破的不是我的頭,隻是青瓷酒瓶。鄧詠詩下手並不重,而且她知道我功力深厚,根本不會傷到我。不過這麽一下動靜,頓時引得大堂的食客吃了一驚,紛紛詫異地觀望我們這邊。
“看什麽看?沒見過捕快打人嗎?”
鄧詠詩理直氣壯地掃了眾人一眼,冷喝了一聲。在場的人可都不敢犯這位大同聞名的女神捕的雌威,紛紛轉頭各吃各個,不再敢瞧熱鬧了。
我雖然沒有受傷,不過碎片和滿頭的酒水也搞得我好不狼狽。鄧詠詩還算厚道,掏出一塊方巾遞給我擦臉,同時舒暢地笑道:“咯咯!這麽敲你一下,心裏還真是舒服多了。一會兒沒事陪我練練手,讓我找個發泄的對像。”
“別介!”我擦著臉上的酒水說道,“真動起手來你可打不過我。”
“誰說的?”鄧詠詩不屑地撇撇嘴道,“你忘了我師父的最後一招,羅刹解體大法了嗎?”
本來隻是開句玩笑,但回想起了華夫人的死,鄧詠詩忽然沉默了下去。我真誠地說道:“鄧警官,說實話,我可不希望有見到你用那一招的時候。”
鄧詠詩很快抹去眼中落寞的神色,微微歎了口氣,“或許吧……”
我正欲再發言,卻忽然聽到櫃台處傳來小春子的呼叫聲,“啊!鳳姐,你怎麽了?快醒醒!”
我和鄧詠詩雙雙回過頭去,見到李鳳姐不知為何暈到在了櫃台前麵。食客們見到女老板無故昏倒了,都紛紛圍上去看熱鬧。
“別圍著,都散了!”
鄧詠詩厲聲喝散了人群,我搶了上去,一把將李鳳姐扶在懷中,伸手替她探脈。她的脈相很平和,但我總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不過可惜的是我以前跟著方博老爺子學的醫術,由於時日尚淺,也就達到了一個及格水平。此時我也無暇去琢磨太多,連忙動轉體內的至尊功,給李鳳姐渡了一股真氣過去。
李鳳姐受我的真氣的刺激,很快轉醒了,發現自己躺在我的懷裏,不禁有些赧然,連忙在小春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小春子關切地說道:“鳳姐,你沒事吧?可把小的我嚇壞了。幸好有李公子把你救醒了。”
“我沒什麽事。”李鳳姐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氣色緩和地說道,“多謝李公子,真是讓你和鄧捕頭見笑了。”
我關懷道:“鳳姐,我略通些醫術,不如讓我再給你把把脈吧?”
小春子也說道:“是啊!鳳姐,上次我聽石榴姐說你在廚房做包子也暈過一次,是她扶你回屋的……不如我去給你請個大夫吧?”
李鳳姐反應平淡,隻是微微搖頭道:“不用了,我剛才隻是有些累,回房休息一下便好了。小春子,前麵你幫我先照看著。晚上我再來清算賬目吧。”
李鳳姐說罷,委身向我和鄧詠詩道了一個萬福,也不要小春子攙扶,徑自轉身往內堂去了。她氣色正常,應該沒什麽大礙,雖然我這樣猜測,但見到她消失的背影,心中卻總感覺有些隱隱不安。可是李鳳姐堅持不讓我幫她再把脈,我也不好強求。
“鳳姐一個女子,獨力經營這麽一家店子,平日裏確實很辛苦。暈倒可能隻是普遍古代人因為營養不良,貧血而造成的。我想她應該沒什麽大礙。”鄧詠詩提出了自己的推斷,又轉望向我道,“嗬!想不到你還會醫術?”
聽了鄧詠詩的定論,我也放下了心來,順口和她開起了玩笑,“哈!出來混,多一技傍身總是好的。除了愛滋病,一般的頭痛、咳嗽、月經不調什麽的我都能治。嘿嘿!鄧警官,我看你好像就有點荷爾蒙分泌不正常。不如讓我給你號號脈吧?”
“說你欠抽你還真是欠抽?”鄧詠詩翻了個白眼,“是不是還想再挨一下酒瓶子?”
“哈哈!再挨一下有什麽關係。來吧!”我耍無懶地笑道,“不過你打了以後,可得幫我買單。唉,我身上真沒錢啊!”
“我……鄙視你!”鄧詠詩算是徹底被我打敗了,她臉上的表情不知對我好氣好是好笑,“我認識的人裏,最賤的就屬你了!”
我哈哈一笑道:“水清則無魚,人賤則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