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了惠夫人的目的,蘇離自然心下坦然,笑了一笑,“夫人的意思是這刺客乃是秦公主宣和所指派的?”

惠夫人溫婉的笑道:“我可沒有這個意思,太子莫要誤會。那宣和公主隻是一介女流,現在又是我大楚的夫人,又怎麽會派人去行刺我楚國的太子呢!不過嘛……宣和公主也畢竟還是年輕,有時難免也會犯些錯誤,更何況她自己身在異國,是定會比我們這些好歹是在自己國家的女人還容易覺得寂寞和難熬的。這時若有人存心靠近利用,那麽就是真被有心人利用了,也是不無可能的……”

惠夫人轉頭望了蘇離一眼,道:“離兒,你說呢?”

蘇離迎向惠夫人的目光道:“夫人覺得是有人想要刺殺我,所以利用了宣和公主?”

惠夫人垂首道:“其實我隻是一個婦道人家,這種事情也總是不太清楚。不過這些年在宮中,願不願的卻好歹也接觸了一些事情,雖然聽見的時候都覺得怎麽可能是真的,有些覺得匪夷所思,可其實自己心裏麵也知道在這地方聽起來再不可思議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其實有些事情本不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該多嘴的,不過實在是惦念離兒安危。說了出來,也隻是想給離兒提個醒,要你凡事小心,千萬別一時大意,糟了歹人暗算……畢竟在這宮中,總有些事情是離兒想也想不到了。離兒心善,卻還是要小心提防他人為好。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我們這些守在這裏,雖幫不上你什麽,卻天天掛念你的人啊。所以有些話……唉……”

蘇離被惠夫人麵上言間地情真意切弄得有些反胃,但臉上卻還是神色不動,隻淡淡的問道:“夫人是否是還知道些什麽,要告訴楚離?”

惠夫人抬頭迅速的看了蘇離一眼,咬了咬唇,這才答道:“離兒可知。這些日子公子悕入宮入得很勤?”

蘇離挑了挑眉道:“悕是來向父王請安的?”她可不認為依照楚王性情。天天請安就能夠得到他的喜歡。

惠夫人曖昧的抬眼笑道:“自是來向王上請安的。不過請安過後卻總是要到秦夫人那去看看罷了。”

蘇離一愣,隨即醒悟道:“秦夫人……宣和?”

惠夫人微笑點頭。

蘇離一笑,道:“原來如此。”

惠夫人微微的側了身,挨近蘇離道:“所以離兒,你知道我要提醒你小心什麽了吧。”

惠夫人地氣息拂在蘇離耳側,雖是吐氣如蘭,卻也還是讓蘇離忍不住地皺了皺眉頭。好在惠夫人很快地便坐正了身體。正色道:“離兒,還記得我剛剛說的嗎?先下手為強啊。”

蘇離笑道:“夫人有些什麽主意?”

惠夫人看了蘇離一眼,笑道:“這件事情,其實倒也好辦,悕跟宣和……若真是有什麽不軌的事情……隻要我們找出證據,告訴王上,他們就自然不再需要我們操心了。離兒你說呢?”

蘇離笑道:“確是如此。隻是我不在宮中……”

惠夫人笑道:“此事不需離兒擔心,我自會幫你留意。不過秦夫人與我同侍一君。這種事情我總不好親自去告訴王上……”

蘇離笑道:“夫人隻要隨時將知道的消息小心傳出來給我就好。”

惠夫人微微一笑。

兩人便算是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再說了些閑話,蘇離便告辭出來。

玄衣那時早已在屋外等了良久,見到蘇離出來。趕緊跟了過去。

蘇離帶著玄衣出了惠夫人宮殿,又走了一段後,蘇離突然向玄衣問道:“你幹嘛把手放在肚子上走路?擋風嗎?”

玄衣臉蛋一紅,囁嚅道:“那……那個……惠夫人剛剛不就是這樣走路的嘛……”

蘇離翻了翻白眼,暗忖惠夫人還真是魅力強大!並且懂得見風使舵的道理,所以才能夠在這宮中混了這麽些年。從前彈越得勢地時候,惠夫人雖然未見表態,但很明顯其子季是站在彈越一邊。而今彈越失勢,季遠赴他地,惠夫人便趕緊趁著這樣機會等於是投靠了蘇離,真是不得不說其牆頭草的本事無人能敵。不過不知為何,蘇離總是覺得有些東西不對,卻又說不出來什麽,所以在惠夫人麵前時,她才會裝作一概不知,就是想看看惠夫人究竟要打些什麽主意。然而現在雖然知道了惠夫人

,但蘇離卻還是覺得隱隱不安,像是漏掉了什麽重要

繼續走時,正好路過一處院子。院子裏麵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大聲喊叫。玄衣被叫聲嚇了一跳,拉住蘇離。

蘇離頓了一下,問道:“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聲音?”

玄衣抬頭看著高高的院牆道:“裏麵好像有女人在叫……”

蘇離想了一想,帶著玄衣繞到院門,裏麵正好有個女婢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差點迎麵撞上蘇離。

見是蘇離,對方趕緊下跪行禮道:“奴婢見過太子,一時慌張,衝撞了太子,還請太子見諒。”

蘇離問道:“裏邊是什麽聲音?”

女婢猶豫了一下,道:“裏麵是曉夫人……”

蘇離皺眉道:“曉夫人?她怎麽了?生病了嗎?”

女婢道:“呃……是的。”

蘇離道:“生了什麽病?”

女婢頓了一下,才回道:“曉夫人……是……抑鬱成疾……”

蘇離道:“因何抑鬱?”

女婢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因為……前些日子……曉夫人誕下了一名死嬰……所以……”

蘇離挑了挑眉,向裏走去。

女婢趕緊起身攔住蘇離道:“太子,您不能進去啊。”

蘇離道:“為什麽?”

女婢囁嚅道:“這……”

蘇離不理女婢,徑自走了進去,女婢雖想攔著,但畢竟有心無膽。

蘇離進到內間地時候,隻見一個女人披頭散發的坐在地上,原本失神的眼睛在觸及蘇離地刹那突然圓睜起來。那女人猛的站起身來,就要撲向蘇離。

一旁玄衣趕緊將蘇離護到一邊,自有女婢們將那女人拉住。然而雖被拉住,那女人卻不住喊道:“滕姬,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你為什麽要害死我的兒子,你把我的兒子還給我……”

玄衣見那女人狀若瘋狂,力氣很大,生怕那幾個女婢拉不住她,便趕緊將蘇離從屋內拉了出來。

蘇離也沒反抗,因為她已經想到了惠夫人的奇怪之處究竟在哪。

從前蘇離看《史記》記載,劉邦正妻呂後在劉邦死後,將其愛妾斷手足,挖眼,割耳,弄啞,做成人。蘇離不知道這是不是關於皇帝死後最終掌權的女人對於其從前大約算是情敵的女人的報複的最早記載,但蘇離知道,自古皇家後宮的女人之所以機關算盡也要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就是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夠最後得到一個主動的權力。否則的話,一個女人不管從前有多麽的得到皇帝寵愛,隻要皇帝一死,也都不過是他人砧板上的魚肉罷了。所以一個宮廷女人最大的勝利不是得到皇帝的寵愛,而是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就算不能如此,也絕對不能夠讓另一個女人的兒子坐上那個位置。

所以惠夫人就算是牆頭草吧,也決不可能會有倒向蘇離的一天,畢竟那就意味著她要最終將命運交到滕姬的手裏。惠夫人能在楚宮之中這麽多年,又一直得到楚王喜愛,自然是有其聰慧。一個這樣的女人又怎麽可能分不清誰是最大的敵人呢?既然季無才,那麽惠夫人可以幫彈越,也可以幫悕,因為他們兩人身後都不會再有一個視她為敵的女人,但她卻絕對不可能來幫蘇離。所以很顯然的,惠夫人的示好不過是一個陷阱而已,可是她為什麽要設這樣的一個陷阱呢?

蘇離和玄衣已經走回如水夫人的宮門外了,而燎洛也正好從裏麵出來。抬眼看見燎洛,蘇離微微一笑。不論如何,她本還在想著悕的行事低調,要想對付他有點像是陷在無物之陣裏,有些找不到施力的地點,但既然惠夫人已經自願的卷了進來,她若不利用的話,似乎也有些浪費了惠夫人的心思,更是對不起為她受傷的燎洛。

蘇離迎著燎洛走了過去,扶住他,關切的道:“怎麽樣?還好嗎?”

燎洛勉強的笑了一下,剛要開口說些什麽,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

蘇離慌張的抱住燎洛,要玄衣趕緊去請太醫過來。

燎洛止住玄衣,勉強笑道:“不要緊,藥的副作用罷了,先帶我離開這裏,別驚動裏麵。”蘇離咬了咬唇,扶著燎洛往宮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