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和子沉到了秦使館,未下馬車,便已有守門的護衛細,然後去通報子憂。

片刻過後,子憂親自出了大門來迎接兩人。

蘇離在馬車上就看見了子憂,一眼過後,卻不由有些愣怔。

數月未見,子憂似是又更挺拔了一些,臉上的線條也都似由少年的柔和而變成了成年的堅毅,然而真正讓蘇離感覺驚異而無法置信的卻是子憂的一頭長發此刻卻竟然已經變成了隻到脖頸位置的短發。

不單蘇離,子沉見到,也是驚呼了一聲,跳下馬車,跑到子憂身前,一邊伸手要扳過子憂,一邊咋咋呼呼的道:“你的頭發呢?怎麽沒有了?”

子憂避過子沉,而迎向也走下馬車的蘇離行了一禮,道:“見過太子。”

蘇離回了禮,卻也同子沉一樣將目光聚在子憂的斷發處。

子憂順著蘇離目光,也瞥了一眼,竟笑道:“頭發還在,不過是短了些罷。”

子沉又跟著子憂繞了過來,小心問道:“怎麽剪了,你不是留了好長的時間嗎?”

蘇離也微微歎了一聲,道:“是啊,怎麽剪了?”

子憂不甚在意的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不想盤起來,可是束在身後的話,現在倒是還好,可是以後若真是上了戰場,便總會有些不便,所以便幹脆剪了。”

蘇離微微一笑,道:“是這樣啊。”從前她就一直覺得。子憂像是在用這種誓不結發的方式來表達著他最後地一點反抗,當時她將他送到彈越那裏也是因為不想有一天看見子憂連這樣的一點反抗都被宮中森嚴的製度所磨滅,此刻雖然有些可惜於那一頭漂亮的黑發,但在心裏接受之後,卻又覺得子憂其實倒真的是更加適合於眼前的發型。倒是子沉似乎因為從未見過成年男子將頭發剪得如此之短,而有些瞠目結舌緩不過來的樣子。不過在蘇離看來,這種簡單的發型配上子憂俊朗地麵孔倒真是相得益彰。

也不想再糾纏於頭發地問題,子憂問道:“太子怎麽會過來這裏呢?”

蘇離道:“其實也沒有什麽。不過是突然起了興。想過來這裏看看公主罷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蘇離過來,倒真地是臨時起性,一來想要看看子憂,二來也是真的想要見見這位遠道而來的秦國公主。也許是因為橙衣之後,蘇離對於一切由他國到楚的異地之客都抱了一種同命相連的感慨,雖明知己身的所謂異地與他人的異地其實相差甚遠,但也還是忍不住要濫施關心。蘇離不知秦國地公主是怎樣的人。然而楚後宮中,楚王不聞不問,滕姬一手遮天,而這秦公主卻一來楚國就在楚人的心中降了尊貴,卻還真不知以後又會如何。

然而子沉卻終不知蘇離心中有著這樣一層牽掛,隻當蘇離是孩子心性,想來就來,也不管禮數如何。而自己又攔她不住。如今聽她向子憂這樣問了,便趕緊在蘇離身旁小心的向子憂打著眼色,示意子憂不要讓蘇離進去。

然而子憂卻像是完全沒有看見子沉的眼色般。痛快的向蘇離回道:“太子請進。”

蘇離滿意點頭,高興的跟著子憂走了進去,子沉無奈,也隻得低頭歎氣的跟著蹭了進去。兩人來時所乘地馬車則自有車夫趕著從側門進去停妥。

子憂領著蘇離、子沉兩人走到內院之外,遣了內院中地丫頭進去通報,然後便對蘇離說道:“太子,銀焰公主現下也在內院中宣和公主處負責教導宣和公主楚宮禮儀,待會兒宣和公主若是允見,還請太子見諒子憂無法陪同太子進去,就請太子一個人進去吧。”

蘇離點了點頭,想來宣和該是秦公主的名字,卻隻沒有想到銀焰也在。

一旁子沉愣了一下,疑惑道:“離兒一個人進

我呢?”

蘇離瞥了子沉一眼,笑道:“你要進去幹嗎?留在外麵跟子憂玩吧。”

子沉想了一想,尋思反正裏麵也有銀焰公主,不至於讓蘇離、宣和孤男寡女被說出什麽,又一想到蘇離提議,便高興的應了一聲,道:“那好吧。”

子憂止不住地哼了一聲,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不大一會兒,那去通報的小丫頭便又回來,說是宣和公主有請,而將蘇離帶進了內院。

然而蘇離隻走了一小段路,裏麵銀焰便已經笑意吟吟的迎了出來道:“離兒,你怎麽過來這裏了呀?”

蘇離趨前了幾步,向銀焰行了禮,道:“見過姑姑。”

銀焰笑著扶住蘇離,在她的左右兩頰各親了一下,道:“罷了,別行禮了,我是最煩這些禮儀的了,離兒雖隻是幾日不見,卻又比從前更加漂亮了呢。”

蘇離心中一驚,上次在公主府中見麵時,銀焰就提過說她性子與從前不同,那時她還並不在意。今日見麵,銀焰卻又誇她漂亮。這具身子有多麽漂亮,蘇離自然知道,有時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哪怕有些模糊的影像,也總還是不免要一次又一次的驚為天人。不過鏡中所映出的少年雖然好看異常,但許是因為棱角分明而又天生淩厲的關係,卻透著一股混著媚意的英氣,隻讓人覺得是屬於那種帶著少年式的雌雄莫辨,而看不出一般女孩子的那種柔軟來。所以盡管是真的漂亮,卻還從未有人直接的將她與漂亮這樣一類用來形容女孩子的詞匯聯係起來。

而在她麵前的這位銀焰公主,雖然麵上總是帶著熱情的笑容,卻似乎總是語多試探,倒讓人覺得有些深不可測。

蘇離小心的離了銀焰一些距離,淡淡回應道:“多謝姑姑稱讚,不過漂亮一類,應該是用來形容女孩子的吧。”

銀焰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有什麽關係,我家離兒本來就是漂亮的嘛。說起來也是奇怪,原毀的這幾個兒子,我最喜歡的就是你和燎洛,兩個卻又是一個長得比一個漂亮,都叫我這個做姑姑的有些嫉妒了呢。不過男生女相的孩子據說都是命薄,燎洛那孩子倒是的確,還好離兒福厚,不致叫我這個姑姑太過掛心。”

蘇離想了一想,道:“燎洛長得較像父王。”

銀焰嗤笑了一聲,道:“看起來有些相似罷了,其實燎洛還是更像他母親溺境,不都說相由心生的嗎,燎洛長得是像原毀,可骨子裏麵卻同溺境一樣,所以才不像原毀那樣霸氣,倒跟他母親似的。”

蘇離聽了卻不回答,銀焰口中是說喜歡燎洛,但剛剛提起的口氣卻又隱含了不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提起了如水夫人溺境的關係。然而銀焰若真是因為不喜溺境的話,又怎會喜歡她的兒子燎洛呢?這卻又是難解之事。

兩人說著已經走到了廳堂的前麵,廳中筆直的站著一個大約也隻得十五六歲的女孩兒,一身華服,樣式卻與常見的楚服有些不同。

那女孩子見到蘇離,微仰著頭而眼睛向下,用一種高傲的姿態打量了半晌,然後才語帶寒意的道:“怎麽?楚太子,你是來這裏檢查我禮儀學得如何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