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劍尖刺向楚王的刹那,旁邊一個人影突然衝了出來,一下擋在楚王的麵前。

長劍毫不客氣的刺穿了那人的身體,滴血的劍尖險險的抵在楚王的胸前。

然而坐在一排的四人——蘇離、銀焰、楚王以及滕姬卻全都隻是微微的愣了一下,便都淡淡的再無反應,倒是雙手緊抓著長劍刃端不讓影淮將長劍從自己的身體中抽出的那人淡定的喊了一聲:“抓刺客。”

楚王身旁的護衛這時才像如夢初醒般紛紛上前逮住影淮。影淮知道大勢已去,也就不再反抗,任由護衛將自己拉了下去。

身上仍舊插著長劍的那人此時才虛脫的倒在楚王的懷裏。蘇離看那人不過十四五歲樣子,看起來甚是眼熟,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直到旁邊的銀焰驚呼了一聲“悕兒”,蘇離才猛然想起曾在來的那第一夜便見過的眸色美麗卻滿含憎恨的少年。

楚王扶住悕,冷冷的向旁邊命令道:“招禦醫。”

一旁的內侍不敢怠慢,立刻連跑帶顛的去請了禦醫過來。禦醫來後,也不敢立刻拔劍,隻得先用擔架將悕送往內宮。

老禦醫向楚王請示道:“王上,悕公子的傷勢嚴重,老臣怕他在拔劍的時候就會一個不好……您看……”

楚王揮了揮手,道:“你們盡管盡力去治就是了,趕緊去吧。”

禦醫退下時,大勢便也已經基本確定,不僅廣場之上的影淮、橙衣等人被拿,便連原本坐在席上的越國使臣也都已被拉在台下,而其他的使團和婦孺等人則都已被散場,較為靠近主台的兩個區域如今隻有彈越、季甑以及燎洛還坐在原位。

滕姬看了蘇離一眼,對楚王道:“王上,您的衣服髒了,要不要先去換一身呢?”

楚王的衣服上此刻滿染了鮮血,而且還未幹涸,仍舊在一點點的滲透擴散,淡淡的血腥氣彌漫在他的周圍,在配上楚王那雙目光冰冷的眼睛,竟讓蘇離心虛的打了個冷戰。雖然此事非她所做,但想到待會兒這場怒火卻就要在她的身上點燃,蘇離還是忍不住有些膽顫。但事已至此,蘇離知道,她也隻能若無其事的硬挺下去。

楚王深深的看了滕姬一眼,卻並不去理會她要他回去換衣的話,隻是冷冷的對著下麵道:“誰能來告訴寡人,那影淮是如何將長劍帶進這裏來行刺寡人的?”

下麵跪了不停的冒著冷汗的侍衛首領道:“王上恕罪,是……是他們將長劍藏在了質子橙衣的琴中帶進來的。下臣等在檢查時沒有注意到琴中的機關,還請王上治罪。”

楚王哼了一聲,道:“革去官職,杖責三十。”

侍衛首領磕著頭被人帶了下去。

楚王又看向同樣被按著跪在下麵的橙衣道:“謝橙衣,這件事情,是你策劃的?”

橙衣笑了一笑,道:“是,也不是。”

蘇離心內一緊,暗道“來了。”

楚王緩緩的問道:“不是的這部分又是怎麽回事?”

橙衣道:“除了我以外,還有公子彈越也參與了此事。”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橙衣身為蘇離伴讀,近來又與蘇離傳了些曖昧的謠言,這些事情在場眾人多多少少也都知道一些。所以當橙衣犯事的時候,誰都猜到了這件事情蘇離不可能完全的置身事外,隻是誰也說不準她會被牽連的多深罷了。然而橙衣的回答卻是突然的將看似毫不相幹的彈越給拉了進來,這怎能不讓人大感意外。別說別人,就是蘇離也都已被橙衣弄到糊塗,他不是跟彈越合了夥要來陷害她嗎,卻為何又會突然的轉了苗頭?

眾人的視線紛紛的集中在彈越的身上,彈越愣了半晌,便走出坐席,跪在楚王麵前道:“兒臣不知謝橙衣此言緣由,還請父王明鑒。”

楚王默然了片刻,繼續向橙衣問道:“你說彈越也參與了此事?有何證據?”

橙衣失笑道:“我以為我現在是以犯人的身份在接受您的盤問,而不是以臣子的身份在向您告發某人,所以我的話不就已經是證據了嗎?而至於這份證據您要不要采信卻是您的問題,總不至於我認了罪,回了話,卻還得去幫您確定我的話可不可信吧。”

楚王哼了一聲,冷笑道:“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謝橙衣。”

橙衣道:“我以為我已經不再需要膽量了,我要做的已經做完,雖是沒有成功,卻很顯然也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現在我所要麵對的也隻是一個固定的結局罷了,想也好,不想也好,膽大也好,膽小也好,我也都得去麵對,不是嗎?”

楚王笑道:“你剛剛說,你刺殺寡人的這件事情,彈越也有參與?寡人倒想聽聽,彈越是如何參與此事,寡人本還以為你會供出太子的名字。”

蘇離迅速的轉頭看了楚王一眼,橙衣沒有供出她的名字她也覺得奇怪,卻沒有想到楚王此刻卻會如此含不掩飾的說了出來。蘇離看不懂這個楚王,自然也不知他這樣問話內心究竟是什麽想法,隻得默默的待在一邊,不敢輕易插話。

然而彈越此刻被毫無準備的供了出來,卻是不得不自我表白的,“父王,兒臣不知謝橙衣怎會將這件事情扯到兒臣的身上,但兒臣確無參與此事,這是有心人在故意的陷害兒臣,還請父王明察。”

橙衣笑道:“這種事情,王上您以前想必也並不陌生,其實想想也就可以知道了。您要是死了,在這個國家中對誰最是有利?太子嗎?他不過是一個有名無權的孩子而已。他有今天的名分和地位都是因為有您,您若不在了,單單的一個楚後難道真的能保他登上王位嗎?屆時隻要彈越公子將刺殺您的事情推到太子頭上,他難道還會有命在嗎?這種事情,太子也不是傻子,想一想就會知道,他又怎會行刺你呢?那想要行刺您的人會是誰呢?當然是您死之後會等到最大利益的彈越公子了嘛。”

彈越在一旁冷哼道:“父王,橙衣的每一句言論都是在袒護楚離,汙蔑兒臣。而他的所有說辭根本毫無實證,都不過是一些理所當然的幻想之詞。他如此袒護楚離,兒臣鬥膽懷疑,他根本是受人指使,行刺父王在先,見不成功,便想要轉禍兒臣。”

橙衣聳了聳肩,坦然的道:“我不過是說出實話罷了,彈越公子在跟我商量刺殺您父王的時候,就該想到有天我會說出實話的嘛。”

楚王道:“可你說得倒是痛快。”

橙衣無所謂的道:“那難道還非得等我被刑訊了,我才要說嗎?反正我現在也難逃一死,多拉一個又有何不好呢?更何況我拉的這人又是曾率兵侵我國土之人。”

楚王哼笑道:“你現在的意思倒又像是你剛剛根本就是在借故報仇了。”

橙衣咬牙微笑道:“我當然與彈越有仇,我與你們楚國每人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們殺我的子民,侵我的家園,難道我不與你們有仇,卻還要與你們友好不成?越國雖小雖弱,卻還容不得他們的太子在敵人麵前卑躬屈膝,為奴為質!所以我才答應您的兒子彈越的要求,前來這裏刺殺您。可是我也要讓您知道,想要您死的不僅僅是您的敵人,還有您的兒子。我與他有仇,卻並不代表您與他就親近了,他就不會想要殺您了。那麽您呢?您要相信我的話嗎?或者不相信也沒有關係,因為您知道,不管彈越實際上究竟有沒有指使我,可他是有可能指使我來殺您的。您知道,他的手上現在握著兵權,隻要您死了,他要登上王位也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所有就算這次他沒有參與,可是下次呢?您確定他會永遠都不生殺您的心思嗎?那麽您要怎麽辦呢?放過他,然後在心裏麵提防他?還是幹脆的就趁著這個機會除掉他呢?您要怎麽辦呢,至高無上的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