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絲絹一事,蘇離到最後也還是忘記了要給楚王準備禮物的事情。不過想了一想,反正生日宴上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送不送禮物也實在是小事一件。

在此之前,蘇離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甚至還在懷中塞了一卷難得一見的《鬼穀子》的絹本小軸,以防被拉進天牢的時候會覺無聊。

她跟燎洛的計劃是先任由彈越、橙衣陷害,反正就算楚王因為被行刺而感到震怒,也絕不可能當場就要了她的腦袋。大不了也就是先把她關進天牢,等隔天在審。而他們打算就是要在隔天的時候就讓人發現橙衣小廝的屍體及他身上的絲絹鐵證,這樣才正好坐實彈越刺殺楚王陷害太子的罪名。

到了宴會當天,蘇離仍是跟在滕姬身邊,先去會合了楚王,然後才向舉行宴會的地方出發。

宴會是在一個露天的廣場所舉行的,搭了造型精美的棚子,楚王照例坐在主位,而滕姬和蘇離則分坐楚王兩邊。

餘下人等,則各自分區而坐,不過距離楚王最近的兩個區域,卻是一個空著,而另一個則坐了楚王後宮的內眷和一些身份高貴的貴族女子再加上彈越、季甑、燎洛三人。

蘇離落座之後,便暗暗的開始觀察起旁邊的守衛。按照燎洛說法,影淮去年的舞蹈是作為壓軸出場,在靠近楚王極近的位子進行表演的,今年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動。但是所有的表演人員,不論是在遠台表演的還是像影淮般可以靠近楚王表演的,都會事先嚴密的檢查其有沒有攜帶危險的東西進場,所以影淮和橙衣也不太可能帶進什麽太過危險的物品,而且就算楚王身邊的侍衛也並不佩劍,但好歹都是千裏挑一的好手,所以行刺成功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雖然燎洛這樣說了,但蘇離畢竟沒有經過這種場麵,想到接下來有可能會麵臨的騷亂,還是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但另一方麵,她的麵上卻又沉靜似水,絲毫也看不出來內心的點點焦躁。

宴會在內史令顧子息的主持下開始,最先便是要請各國前來恭賀的使團入座。各國使團都帶著各自的禮物,先是要依次進來宣讀國主賀詞和禮單,然後再進入空著的那一區就坐。

蘇離注意到,越國此次也是派了使團前來,但禮單相對卻並不豐富。一般而言,碰到這種時候,自家的國主病重,而太子又為質在外,最該便是要趁機帶上大批的禮物看能不能贖回自家太子。然而越國使團此次卻不僅並沒有來上多少個人,也沒有帶上大批禮物,也不知道是曉得橙衣計劃還是其他什麽。

蘇離原本以為的熱鬧場景其實卻並不盡如她意,先是冗長而無聊的使團入座,然後又是顧子息念念叨叨的講了一堆不知是什麽,再然後又是楚王講話。

終於等到宴會的表演節目開始時,蘇離已經等到頭暈眼花,腳底發麻。然而就如她事先所知道的,一般的雜技、武術及舞蹈節目都是在離他們很遠的看台表演,根本就無法讓人看得盡興。而且這些節目在蘇離看來也大多沉悶,以致於讓她有些完全搞不明白她身邊的這些人何以會看得如癡如醉。

就在蘇離深覺無聊,暗自的向下耷拉眼皮的時候,一個身著海棠紅的輕紗外衫的女人夾著一陣香氣從蘇離的眼前飄過,來到楚王身邊靠著他坐下。

女人身上的香氣刺激得昏昏欲睡的蘇離一個機靈,趕緊轉頭向女人看去。

那女人倚在楚王身上,嬌笑道:“我不要再在女眷那邊呆著了,我要呆在王兄這邊。”

楚王看著女人,竟也露出了微微的暖意道:“怎麽了?那邊有誰惹銀焰生氣了?”

那叫銀焰的女人哼了一聲道:“還說呢?還不都是燎洛那個倒黴孩子,人家跟他說話,他竟然還無視人家。也不想想看,從小就隻有我最是疼他。”

楚王笑道:“可誰叫你非得去招惹他呢?”

銀焰撇嘴道:“我疼他嘛。”

楚王有些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繼續關注前方表演。

銀焰感到有些無趣,便又轉過頭來看了蘇離一眼,見她有些愣怔的看著自己,不由又靠近蘇離嬌笑道:“離兒心肝怎麽啦?是不是怪姑姑偏心不疼你啦。離兒放心,姑姑也是很疼你的。”

蘇離微微的後仰了身體,企圖躲過這個自稱她姑姑的人伸過來的染著丹蔻的十指,然而銀焰卻像是完全看不明白蘇離的拒絕一般,仍舊執著的捧住了蘇離的臉蛋,在那上麵狠狠的親了一口才罷。

蘇離完全不知自己怎麽又會突然的冒出這樣一個姑姑,一時之間不由有些茫然,而就在這姑侄兩人一個抗拒一個熱絡的時候,宴會也已經進行到最後的階段。

就在蘇離沒有注意的時候,橙衣坐好在一張琴幾之後,緩緩的撫出了一段輕緩的音樂。隨著琴聲的響起,一身白衣的影淮在六名伴舞的簇擁下步入場內。

蘇離這是第一次見到影淮,確如燎洛所說,影淮長得非常漂亮,尤其一雙眼睛極具靈性。蘇離還從未曾在任何人的身上看到過如此像會說話的眼睛,一時倒有些呆愣住了。

銀焰在一旁用手指托住蘇離的下巴,在蘇離的耳邊吹著氣小聲的嬌笑道:“呀,離兒該不會是對那影淮動了心思吧,這可不好哦,離兒,她可大出你好多呢。而且要是弄得到手的話,原毀早就弄了,還會輪到你嗎,離兒?”

銀焰的聲音輕飄飄的在蘇離的耳中打轉,蘇離不知道銀焰所說的原毀是誰,也不想知道,她隻是有些慨歎,這樣靈氣動人的女孩子卻似乎注定要香消玉殞。

然而舞動中的影淮卻像是全然不知自己所將要麵對的命運,臉上柔美的笑容真切而自然,竟像是正麵對著自己所心愛的男人。

隨著橙衣撥弄琴弦的頻率的加快,影淮的笑容也越加燦爛。

蘇離有些不懂,明明是最易奏哀曲的七弦琴,為何此刻竟會與影淮的笑容如此和諧。

六個伴舞的女孩伴著琴音將影淮圍在中央,然後同時揚起水袖,像一朵潔白的蘭花突然盛開在廣場的中央。片刻之後,水袖又再度收起,重把影淮遮擋起來。可是就在這時,一團白煙突然以極快的速度從中央蔓延開來。

蘇離一驚,知道行動已然開始,然而這樣的念頭才剛剛閃過腦際而已,一道白影便已衝出煙幕,直奔楚王而來。而在那白影的手中,竟還握著一把泛著寒光的森白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