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得了消息,直接去尋燎洛。見到燎洛時,他正坐在一張幾前發呆,麵前攤著一幾的白枝草。

蘇離在燎洛的麵前坐下來,問燎洛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燎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道:“有人把藥圃中的白枝草給換掉了。”

蘇離愣怔道:“換掉了,什麽意思。”

燎洛拈起一支幾上的草藥道:“這不是白枝草,而是一種跟白枝草的外形幾乎一模一樣的毒草,叫折枝草。喝了用折枝草所浸泡的水的人,隻要不到一個時辰就會因為無法呼吸而死。”

蘇離慢慢的道:“所以,你當初是給我拿錯了草藥嗎?”

燎洛搖頭道:“不是我拿錯了,而是我的藥圃中根本就沒有種過折枝草。這種折枝草雖也罕見,但卻是眾所周知的毒草,它跟白枝草的唯一區別是它們的葉子。白枝草的葉片在陽光下可以看到非常細小的絨毛,而折枝草的葉片卻是完全光滑的。不過一般人隻知有折枝草的存在而並不知道有白枝草,所以看見類似的都會當成是毒草來處理。而這種白枝草,我就是因它像極折枝草,所以才會將它種在藥圃之中的。不過我沒有想到,竟會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將我的藥圃中的白枝草都給偷換了。”

蘇離想了想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那人就一定要非常的了解這些藥草,而且還要能夠自由的進出你的藥圃而不被發現,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燎洛默然了半晌後,搖搖頭。

蘇離盯著燎洛道:“那現在該怎麽辦?這件事,等到子沉被審問,我們三個,一個也跑不了。”

燎洛想了想道:“這件事現在的難處在於知道白枝草的人寥寥可數,我想就算是宮中的禦醫大概也都不會知道。但他們卻一定知道折枝草,所以現在不論我們說什麽,我們都沒有辦法證明是有人換了我的藥圃中的草藥,除非我能再找出一株真正的白枝草來。”

蘇離問道:“上哪去找?”

燎洛搖頭道:“我不知道,從前的那幾株白枝草也隻是我在無意中得到的。我現在所能想到的也隻是到那裏再去找找看。”

蘇離道:“需要多長時間?”

燎洛道:“也許幾天吧,如果幾天也找不到,那大概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蘇離點點頭,道:“那就盡量找找看吧。”

蘇離歎了一口氣,起身離開。子沉還有傷在身,也不知現在究竟如何了。

回到楚陽宮,蘇離尋了個侍衛去打探子沉的消息,侍衛還沒回來,就有內侍奉楚王之命前來召她去大殿議事。

蘇離還未成年結發,無論是議什麽事,基本她都沒有參與的資格,而今楚王突然召她,蘇離也知道定是為了天鸞之事。

蘇離到達大殿時,不緊楚王,便連彈越和季甑也都在大殿之上。蘇離向楚王行了禮,在楚王的示意下跪坐到楚王下手的一邊。

蘇離道:“不知父王今日召我們前來是有何要事。”

旁邊季甑哼了一聲道:“太子這是在裝糊塗還是什麽,難道真不知發生了何事嗎?”季甑說著,又滴下幾滴眼淚道:“我妹妹天鸞一直都是那樣乖順可愛的姑娘,真沒想到竟然……”

楚王倚在一張扶幾上,截斷道:“天鸞在後宮被毒身亡,這件事情離兒可曾聽說了嗎?”

蘇離暗查楚王神色,發現楚王臉上非但沒有一點喪女之痛的樣子,反倒有些興味盎然,不知在期待什麽。蘇離垂首壓下心中寒意,也不知這樣的一個帝王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蘇離道:“兒臣聽說了一些,卻不知具體到底如何。”

楚王點點頭,道:“不知道沒關係,我們正要審問一下下毒的人呢,聽說那人是你的伴讀,所以今天才把你叫過來的,免得你以後說我們欺負了他。”楚王一邊說著,一邊饒有興致的笑看著蘇離,口中語氣是真不像要審問毒死了自己女兒的嫌犯。

楚王說完之後,下了令將子沉帶上。子沉進來時,還帶著顧青瑞家法處置的傷痕,行動不便,隻是走進大殿的幾步就已叫他使勁所有的力氣。跪到大殿中時,子沉用雙手撐著身體,以防趴倒,身上的一層中衣早被冷汗浸透。

蘇離心中一緊,就想要起身過去查看,然而楚王卻看出蘇離打算,微微的做了個阻止的手勢,然後道:“顧子沉,寡人今日親自審你,你可知是因為什麽嗎?”

子沉使勁的喘了幾口氣,氣若浮絲般道:“我知道,因為我爹是長史令,因為我現在是太子伴讀。”

楚王笑了一下道:“你很聰明,那寡人想你也該知道現在該怎麽做吧?”

子沉靜默了一下,緩慢的開口道:“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麽,還請王上明示。”

楚王挑了挑眉,失笑道:“哦?你不知道你該做什麽?”

子沉道:“確實不知,我被宮中侍衛抓來時,他們說罪證確鑿,就是我送到宮裏的毒草毒死了公主。我想,既已罪證確鑿,那我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你們殺了我為公主祭魂就是。若是還有什麽疑點,那我也幫你們找不出來什麽。所以我也不知道,王上你還想要我做些什麽。”

楚王慢慢的道:“所以,你這算是認了?”

子沉麵無表情的道:“沒什麽認不認的,不是你們說是我送的草害死的公主嗎?我承認,我確實是送了幾株草藥給公主,就是這樣。”

楚王尋思道:“你承認……你送了幾株草藥給天鸞……可你好像並不認為你送進去的是可以致命的毒草,是這樣嗎?”

子沉道:“是,我沒有送毒草入宮。”

楚王道:“那好,那寡人問你,那草你是從何得來,因何確認那不是毒草?”

子沉默然了片刻後道:“那草是我在山上自己摘的。”

楚王瞪了瞪眼睛,又失笑道:“你確定那草不是毒草,卻又不肯把給你草的人告訴寡人?寡人不知這是何道理。”

子沉道:“那確是我自己摘的,我也確定那不是毒草。”

楚王道:“那你是覺得是有人用其他的方法毒害了公主,卻用你送去的草藥當了擋箭牌了?”

子沉不說話。

楚王道:“那好!”他向旁邊的內侍示意了一下,就有內侍托著一個托盤走到子沉麵前。

楚王問道:“顧子沉,你看清楚,托盤上的東西是不是你送給天鸞公主的?”

子沉將托盤上的折枝草拿過來仔細端詳後,道:“是,就是這個。”

楚王道:“那好,我們就來試驗一下這草到底有毒沒毒。”

季甑在一旁插口道:“父王,何必這麽麻煩?”

楚王睇了季甑一眼,季甑退縮的跪坐回去,低頭抬眼的瞄著殿上的內侍在子沉的麵前放了一碗清水,水中放上折枝草的枝葉。

子沉看了一眼楚王,道:“王上,下臣可跪不了十二個時辰,還請王上允許下臣換個姿勢。”

楚王滿眼興味的看著子沉笑道:“放心,不需要十二個時辰,泡上一個時辰也就夠了。既然你不相信這是毒草,那寡人就陪你等上一個時辰。內侍,給他個墊子,讓他斜歪著吧。”

楚王身旁的內侍給子沉送了墊子過去,還幫子沉調整到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

蘇離跪坐一旁,其實也感覺雙腿發麻,但卻已顧不上那許多。她自己心裏清楚,那就是毒草再不需證明,然而她卻又確實需要一段時間來仔細思量此次到底要如何脫險。這一個時辰,倒不是給子沉的,而更像是給她的了。

然而本該充足的一個時辰在蘇離的感覺裏卻像是過得飛快,心亂如麻間,已聽楚王說道:“顧子沉,這水已經泡足了一個時辰。你既然認為這這草藥不是毒草,那麽你現在就把它喝了吧。”

楚王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