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死訊畢竟瞞不長久,不過好在蘇離也並沒有真的要長久的瞞下。待到子沉和青空兩人趁著秦王死訊未發,而借其名徹底的將秦宮掌控在手中之後,蘇離終於還是將秦王的死訊發布了出去。整個秦國的都城睢陽,幾乎是在霎時之間便陷入了或真或假的悲戚之中,再沒有人來更多的關心那本該是一個有新生誕生的高興日子。

第二天一早,秦宮內便搭起了靈棚,靈棚的規格和守靈的細節都是蘇離連夜的以梓鳶的名義召集了禮官所定。

秦王現下雖已膝下有子,但守靈的卻還隻是幾個異母弟弟。

據蘇離所知,秦王乃是秦國先王嫡長子,自幼便被立為太子,所以雖然身體不好,但在秦先王去世之後,卻還是順理成章的繼承了秦國的王位。但在秦先王活著的時候,卻非常寵愛一位如夫人以及她的兒子。也正因為此,那位名叫熙煥,如今已被封為靖國君的公子在秦先王在位的時候就已有了非常大的勢力。而除靖國君外,秦先王的兩位弟弟——希殃君和春亭君也是同樣很得秦先王的寵愛。而這三人也就正是秦國除秦王外擁有最大勢力的三人。

隻是三人彼此製衡,很怕若有一人行動,就會遭到其他兩人的聯手攻擊,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秦國內部的勢力雖然錯綜複雜,但卻一直都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秦王還在的時候,雖然這三人誰都對秦王地王位覬覦已久,但因為害怕成為另兩人的攻擊目標。並且也因為深知秦王的身體狀況,所以誰都願耐心等待,這也才讓秦王在這種複雜的勢力網中仍能夠充分的掌握身為秦王地權力。畢竟一旦底下的人彼此壓製,身為上位者隻要稍稍的露出要打壓某人的樣子,那麽被打壓的那人就非但不敢反抗。反而因為害怕另兩人落井下石而不得不好好的巴結秦王。而秦王自然也很懂得這樣的禦人之道,經常是一時打壓這個,一時便打壓那個,卻覺不會將三人中的任何一人置於死地。而三人雖然也明知秦王地策略,但一來三人還沒有可以彼此信任到能夠共同對抗秦王的地步,二來也沒人願意在他人之先跳出來對抗秦王,所以也就隻得忍氣吞聲的任由秦王打壓。事實上,若是秦王擁有足夠的時間。有朝一日徹底的除去這三方勢力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然而秦王最大的問題,卻正是在於他沒有時間。而這一點,三人也都非常清楚。恐怕也正是由於全都非常清楚,所以也才任由了秦王在他們的麵前耍手段而誰都沒有出手。

就連秦王一意孤行的任用施橫在秦國內部進行著驚天動地的改革地時候,這三人雖然都因為施橫而或多或少的吃了苦頭,卻也誰都沒有出聲的全部忍了下來。也正是因為這樣,施橫在秦國的改革幾乎至上而下地沒有遇上多少的阻力,畢竟三方勢力最大的人也都沒有什麽行動,其他人便更是不敢去逆施橫的鋒芒。然而就在這樣的同時,暗地裏頭。施橫的這場改革卻也積累了很多的宿怨,而這也就正是被人當作同施橫一掛的吳儀不得不事先逃離秦國地原因。

秦王死後,蘇離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命人去暗通施橫。要他一定要呆在家中,哪怕是秦王的葬禮也絕對不要參加。畢竟靖國君、希殃君以及春亭君全都恨施橫入骨,或者就算恨不到入骨的程度,至少三人從前所積累的怨氣,不論是從秦王那裏還是從施橫那裏,如今總要找個發泄的去處。而今秦王已死,失去了庇護地施橫自然便是這最好地發泄出口。所以蘇離才要施橫千萬不要再隨意的出門,然而就算施橫聽話閉門謝客。卻也隻不過是保一時地平安而已,究竟要如何才能讓施橫真的避過此劫,蘇離心中其實還並沒有主意。

而且比起施橫來,蘇離與梓鳶其實也同樣處境堪慮。雖然蘇離已讓子沉牢牢的控製了秦宮中的守衛,但畢竟更大的勢力掌握在三人的手上。況且此刻又與從前秦王在時不同。那時秦王畢竟還是秦王,三人誰也不敢輕易的對他出手。誰都害怕若不成功。會被秦王反咬一口,再不翻身。然而此刻代表著秦王勢力的卻隻得梓鳶這一個異國王後和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而已。四股勢力一霎那間便變得極不平衡。蘇離知道,若想要從新的尋回暫時的平衡,就必要先鏟除靖國君、希殃君已經春亭君其一,隻有這樣,餘下的兩人才能夠在互相牽製下建立起新的平衡關係。否則的話,弱小如梓鳶,根本就沒有跟三人中的任何一人相抗衡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便誰都有可能會先出手鏟除這最弱的一個對手。

然而三人之中不論是誰,卻也都不是可以輕易鏟除的對象,但是卻又不得不鏟除掉一個。

一時之間,蘇離似乎是麵對了此生當中最為難以解決的一個難題。

蘇離倚坐在一處兩邊都是高牆的小道上,背靠著一麵的高牆,閉目,微仰著頭。

時值清晨,夏日的朝陽已經早早的升到了天空,然而因為高牆的阻隔,蘇離卻感受不到一絲陽光的照射。

梓鳶將所有的一切事情都一股腦的交給了她這個“姐姐”,說不上是推心置腹,不過是被逼到絕路時的一搏而已。然而不得不說,梓鳶卻真的是她所見過的最好的賭徒。不問,不疑,完全的放手和信任。這讓蘇離的任何行動都絕沒有綁手綁腳,施展不開的問題。然而另一方麵,梓鳶卻也是巧妙的將自己的生死與蘇離的聯係在了一起。打從蘇離身份尷尬的進入秦宮的那天開始,兩人就已經等於是被綁在了一條船上,誰也別想在到岸之前提前下船。

隻是,這艘船此刻卻是真的危險,前方即有礁石,蘇離卻不知如何去躲。

就在蘇離深深的煩惱著這些的時候,玄衣再一次急衝衝的跑到了蘇離的麵前。

蘇離不自覺的微微皺起眉頭,此刻玄衣對她而言就好像是一個不住的傳遞著噩耗的令使,讓她有些招架不得。

果然,玄衣喘勻了口氣,便趕緊上前硬拉起蘇離道:“小姐,不好了,快跟我走。施橫那個瘋子他進宮吊唁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