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沒有說話,卻隻是抬了抬下巴,把眼神往前一遞。

蘇離順著徐娘的視線看去,便正見趙蕊從一間屋子中走了出來。趙蕊走出屋來的樣子蘇離覺得似曾相識,然而外麵人的反應此刻卻是大有不同。這一次,沒有人敢去迎視趙蕊的目光,不論是跪在地上的,還是站在院中角落的人,在趙蕊的目光掃射過來的時候卻都情不自禁的低下了頭。隻有蘇離神情坦然的看著趙蕊,可是這種坦然倒也不是因為無知或無畏,而隻是她深知趙家班中的這些事情都終將與她無幹罷了。

趙蕊的視線與蘇離相觸了一下,卻並沒有在她的身上多做停留,而是繼續環視著整個小院的每一個角落,就在蘇離覺得連自己的呼吸都聽得到的時候,趙蕊終於抬起了手,亮出一根在陽光下閃著微光的細針道:“說,這跟針,是誰放在豔靜的鞋子裏的?”

頭垂下一片,無人應答。

蘇離看向徐娘,後者微微的衝她搖了搖頭,也沒有說話。

小院中一片靜寂,蘇離感到冬末的陽光有些刺眼,不由得便微微的眯了眼睛。風中帶著寒意,卷起衣角,順著衣裳的縫隙鑽到裏麵,在皮膚間遊走。她打了一個寒顫,不由自主的開始尋找起蘇北的身影。

蘇北坐在一處小角落裏,屁股下是堆放在一起地兩個箱子。箱子很高,他的腳一隻懸空著,另一隻則踩在兩個箱子之間的縫隙處,神情有些漫不經心,更有些無聊。

蘇離有些失神的看著蘇北的時候,跪在地上的人們卻在控製不住的瑟瑟發抖,人人都想要從這種危險的境地中被解放出來,然而卻都無能為力。

直到一個也帶著些微顫抖地聲音從角落裏麵傳了出來道:“我曾經看見淩欒進過豔靜姑娘的屋子。”

眾人的視線。包括蘇離,全都一下子匯集在那發聲之人的身上,旋即又有些被調到了同樣也跪在地上的淩欒那邊。

淩欒聽了這話,也沒有去看那說話之人,隻是仍舊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神色冷然,緊抿的唇上顯示著倔強。

趙蕊往前走了兩步,直視著那說話之人道:“你確定你看見淩欒剛剛進過豔靜的屋子嗎?”

那女孩兒似被趙蕊看得有些發慌,卻還是深吸了口氣。很肯定的答道:“我看見了,就在豔靜姑娘回屋之前,淩欒曾經進到過她地屋子,不到一會兒又走了出來。後來豔靜姑娘又回去的時候。沒過多久就發出了慘叫,我就聽到人說豔靜姑娘的鞋子裏麵被人插了跟針……不隻是我看見了淩欒進去,”那女孩兒突然伸手指著江雪道:“江雪也應該看見了的。我是在院子中地時候瞥到了一眼淩欒,而江雪則是正好在淩欒出來的時候跟她走了個對麵,她也可以證明淩欒真的進過豔靜姑娘的屋子。”

視線就這樣又聚到江雪的身上。她稍稍地抬起了頭。看著趙蕊。有些惶恐地,卻沒有說話。

趙蕊便又往前走了兩步,走到江雪地身前。問道:“她說的是真的嗎?”

江雪地眼睛情不自禁的瞪到了極大,張了張口,又吞了口口水,這才磕磕巴巴的說道:“我……我看見見淩……淩欒進去了,可……可可她馬上就就出來了,不不不可能……不可能放放針……針在豔靜……豔靜姑姑娘的鞋鞋裏的。1”

趙蕊看著江雪道:“那麽,也就是在淩欒進去之後,豔靜再進去換鞋,然後就受傷了,是這樣的嗎?”

江雪垂下頭,想了半晌,抬頭道:“我我不不知道。”

趙蕊沒有再理江雪,隻徑自向淩欒問道:“淩欒,你怎麽說呢?”

淩欒卻隻是瞥了趙蕊一眼,隨後帶著冷笑與不屑道:“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

趙蕊看向淩欒,對方卻已經把目光移開,隻是倔強的挺起了脖子,臉上現出無所畏懼的傲然神情。

趙蕊靜默了一刻,吩咐道:“先將淩欒押到柴房去,其他人都散了。”

蘇離無神去想為什麽一押人就要往柴房押,隻是趕緊走到江雪的麵前,蹲到她身前道:“還好嗎?”

江雪沒有說話,眼神追向淩欒,後者自顧自的站了起來,見到趙全帶人走到她身前,也隻是冷冷的一笑,自己往柴房的方向去了。

蘇離等到江雪自己把目光收回來的時候,才又向她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江雪看了看她,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什麽,隻得歎下口氣。

蘇離起了身,伸手去拉江雪,對方順著她的力道跟著站了起來,卻已明顯有些腿軟。

蘇離便扶著江雪,往外走去,經過徐娘的時候,抬眼看見徐娘衝她點了點頭,便扶著江雪走出了小院。

江雪緩過神的時候,蘇離又再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江雪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隻知道是豔靜姑娘在換鞋的時候被插在鞋子裏麵的一根針刺傷了腳。豔靜姑娘說她最近並沒有動過針線,不可能是不小心掉進去的,而且她的腳伸到鞋筒裏麵的時候,那針是立著呆在裏麵的。所以豔靜姑娘就說是有人故意在害她,於是班主就把我們幾個當時在院子中的人都招了來,然後你也就看見了吧。”

蘇離疑惑道:“那豔靜姑娘到底傷得怎麽樣啊?”

江雪輕輕的哼了一聲,撇嘴道:“叫有人害她叫得那麽大聲,也不像有多嚴重的樣子。”

蘇離奇怪道:“可是既然你曾經看見淩欒進過豔靜的屋子,那為什麽沒有說呢?”

江雪囁嚅了一下,終於還是爽直道:“我剛剛說了啊,淩欒隻進去了一下就出來了,那個時間根本就不夠她放一根針在鞋子裏的,我肯定。而且淩欒這個人雖然平常的時候脾氣不怎麽好,為人又好像有些刻薄,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覺得她是那種會耍這種小把戲去害人的人。要我看啊,倒是豔靜,指不定就是她自己故意弄傷自己,然後再陷害別人呢!前陣子她不是不小心的扭到了腳,結果是淩欒代她領了一次舞嘛。她呀,說不定就是由此而感到了威脅,所以想要用這種方法來陷害淩欒呢。”

蘇離歎了口氣,有些無法理解的道:“可是這樣值得嗎?為了一個領舞的位置,就這樣明爭暗鬥的。就算真的成為了領舞,又能如何呢?”

江雪使勁點頭道:“我也是這樣說嘛,怎樣跳舞不是跳啊,跳好自己的位置不就好了嘛,幹嗎一定要爭得你死我活的啊,而且還是耍這樣的手段!”

蘇離淡笑道:“你好像已經很認定就是豔靜在故意陷害淩欒了呢。”江雪嘟嘴道:“你難道覺得不像嗎?”

蘇離道:“像與不像都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如果真的不是淩欒做的,那要怎麽幫她脫罪呢?”

江雪苦惱的拍著頭道:“對呀,唉,剛剛我看見班主的眼神就實在是嚇死了,我應該剛剛就把我的猜想說出來的嘛。”

蘇離道:“就算說出來你也沒有證據啊。”

江雪撇了撇嘴,突然一把抓住蘇離的手,問道:“你會幫我找證據的吧?”江雪很肯定的問了一下,卻又旋即遲疑道:“會的吧?不管……你是小和也好……還是離兒也好……”

蘇離愣了一下,終於猛的想起上次蘇北叫她“離兒”的時候,江雪就在一邊,大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江雪有意無意的疏遠了蘇離。她想要開口向江雪解釋些什麽,卻又不知該如何去說。

倒是江雪擺了擺手,道:“你不要說,什麽也別說,每個人都有秘密嘛,我懂的。”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後,江雪繼續道:“就是……就是突然發現自己的朋友好像對自己瞞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有些不是那人讓人感到舒服。不過你別說了,每個人都有秘密。是朋友的話,就不該問的。”江雪說著,自顧的點了點頭,頓了一下,然後又正色道:“不過,是朋友的話,朋友有麻煩,就一定要幫的。雖然不是我自己的麻煩,但你會幫忙的吧。”

蘇離笑著點了點頭。

江雪也跟著蘇離笑了開來。

然而就在這時,小院之中卻突然傳來了一聲喊叫道:“啊——豔靜——豔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