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章

也算是弘暉命大,到底險險的撿回了條命。

李太醫也不輕鬆,包紮這麽重的傷口那可是個細微活,丁點都馬虎不得,等抹了藥又慎之又慎的用繃帶將那傷口纏裹完畢,數九寒冬的天裏他整個人卻出了一身的汗,冷風一吹,凍得他直哆嗦。著令人仔細的將人抬回福晉的院裏,他接著又開了方子,讓人趕緊去抓藥煎好。

險些痛失愛子的福晉此刻是離不開弘暉片刻的,亦步亦趨的跟著弘暉回了院子,那弘昀自然也是要跟隨著一塊去福晉院裏,那富靈阿自然也不必說,她的哥哥和弟弟在哪,她自然也要在哪。至於剩下的那蘭馨和弘時,看著幾個孩子都離開了,他們似乎也想跟著離開,可又見了不遠處那虛弱的跪在地上的額娘,又左右為難。弘時年紀輕,見他額娘在受罪,小聲換了聲額娘,就要向他額娘那裏跑過去,卻被蘭馨一把攔住。

蘭馨到底到了知事的年紀,耳濡目染這麽多年加之她額娘的教導,女孩子特有的纖細敏感神經讓她早早的隱約明白了些世事。她大概知道是她額娘犯了錯惹惱了她阿瑪所以被罰跪,而大人的事情他們小孩子摻和進去會有不妥,嚴重了還可能會惹他們阿瑪不喜。她額娘從小就教導過她,在這府裏,她的阿瑪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而她阿瑪的喜歡才是最為重要的,失了什麽都不能失了這份寵愛。

弘時那一聲還是讓四爺聽個真切,見姐弟倆杵在風雪中瑟瑟發抖的可憐樣,四爺微蹙了眉扭過頭就令奴才將他們姐弟暫且先送到福晉院裏。弘時被蘭馨拉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一直走了很遠他還在委屈,他不明白為什麽他額娘要在那麽冷的雪上麵跪著,更不明白為什麽他姐姐不讓他過去和額娘說話還要將他拉走……

此刻,四爺終於得以分得出精力來清理其他事情。首當其衝的就是那撞在槍口上的李氏,被四爺指著鼻子罵的喲,那又豈是狗血淋頭四個字能描繪的盡致的嗎?可能李氏先前怕在她麵前落了麵子,就強撐著受著這頓臭罵,可四爺的罵功那可是完全遺傳了老康的毒舌,想當年老康那可是都能將這麽鐵骨錚錚的四爺罵的痛哭流涕,如今得到老父真傳的四爺,又豈能讓李氏不輕不癢的就忍過去?

李氏的心理防線最終全線崩塌,再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不形象、丟不丟人的問題了,此刻的她隻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再憋下去她會將自個給憋瘋的。

在旁邊尷尬站著觀看的張子清就這麽看著那李氏,在短短的幾秒鍾內,那眼淚就猶如開了閘的洪水似的嘩啦的傾瀉而下,幾乎是同時,就哭的上不來氣,悲痛的捂著胸口給人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偏的那四爺的教訓尚未走到盡頭,可憐李氏的哭聲就走不到終點,聽著四爺訓斥聲中不間斷夾雜著李氏長短不一的哭嗝聲,張子清渾身都不得勁,因為這一刻她無端想起三個字,交響樂。

小曲子他們已經讓她趁亂給讓人抬了回去,富靈阿弘昀他們也跟隨著去了福晉院裏,如今看來也沒她什麽事了,那她到底要不要趁這空擋溜回去,省得不尷不尬的在這聽著看著這單方麵批鬥會?

張子清心下正猶豫不定,卻不成想那廂四爺做了個簡單陳述性總結後就草草收了尾,原因無他,那李氏本就身嬌肉貴的,冰天雪地又跪了這麽長時間,又擔驚受怕的哭著受了四爺的訓,這回身子有些撐不住了,眼見著就要暈了。於是四爺就隻能結束了他的訓斥,大發慈悲的放李氏回去了。

李氏一走,四爺剛轉身想詢問蘇培盛今個的事,卻冷不丁見著和蘇培盛比肩的一腦袋,心髒一刹那就狂跳了一下。等看清了是因著那一身白色鬥篷和風雪融了一塊才讓他看花了眼,四爺剛消下的火騰的翻了上來。

張子清一見四爺的神情就覺得要遭,心道,剛還在哀悼李氏的不幸,這會就要步李氏的後塵了?要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就劈頭蓋臉的訓斥,那她的臉要往哪裏割?

她算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李氏先前那忍辱負重的心理了。

心下又不禁一陣後悔,剛剛她應該一塊跟隨著福晉離開才是。

“張佳氏你……”

“爺!”張子清突然醍醐灌頂般的大叫一聲,在四爺被她突如其來的一聲喊的回不過神之際忙道:“瞧妾身真是糊塗,光擔心著大阿哥的安危來著,竟忘了將爺早些年曾開過光的護身符給大阿哥戴上!雖說是妾戴過的,可如今再選良辰吉日去求符怕來不及,且這到底是高僧開過光的,還是爺真心誠意求來的,既然妾當年都能由著它佑著逢凶化吉,大阿哥福澤深厚,更能否極泰來。妾真糊塗,應該早給大阿哥戴上才是,也能早些保佑著大阿哥。恕妾心牽大阿哥失禮,妾先退下。”

說著,也不等四爺作何反應,前腳接後腳急急匆匆的就往福晉的院裏趕,留下四爺在原地盯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幹瞪眼。

拿拳頭揉了揉胸口,四爺深吸口氣,冷哼道:“這女人心眼有的是,偏的還自以為多高明,就願在爺眼皮子底下耍弄。”

蘇培盛不好說什麽,隻能在旁幹笑。

四爺正了臉色,回歸正事,問蘇培盛:“今個的事向爺說說始末。”因著朝堂分幫結派愈演愈重,被劃為太子黨一派的他顯然是擋住了某些人的路,朝堂上的人不知凡幾恨不得能將他處之而欲快。所以他有理由懷疑,弘暉這件事情上,是外頭的手伸了進來,除去他的嫡長子借此將他狠狠一擊。

被四爺這麽一問,蘇培盛首次被問懵了,可能是這麽多年來對弘暉的期望太重,弘暉一出事,四爺的理智就有些失控,讓蘇培盛著了在場的奴才,統統就杖斃。也是蘇培盛被四爺暴虐陰厲的模樣給震的也有些懵,也就沒想起這一茬,一通板子下去,幾乎都沒有再能張嘴的,剩下的唯二倆個存活的,還被那張佳主子給秘密讓人抬了下去,他還不怎麽敢在這當口跟他家爺提……這,這事弄的……

見了蘇培盛為難的表情,四爺焉有不明白?一時間,是各種氣不順啊。

在那群奴才中四爺略掃了眼,本是想看看還有沒有沒斷氣的,卻不成這一眼卻讓他掃出問題來了。哦,張佳氏院裏的奴才竟不在其中喝——

四爺那一眼的意味深長看的蘇培盛是渾身汗毛直豎,忙將張子清先前所說的一套如實搬了上來,最後有道那張佳主子用心良苦,大阿哥轉危為安雲雲。

四爺嘀咕了聲這個內裏藏奸的,便又囑咐,等那兩奴才醒了,就著人去仔細問問事情始末。至於那兩奴才,能活命也是他們的造化,就此作罷,算是個弘暉積福了。

張子清趕到了福晉院裏,找了由頭就將弘昀給拉了出來,想當年四爺送給她的那個平安符,她貌似給隨手扔進空間裏了,若沒了弘昀幫忙,她找神去要平安符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弘昀見了她,竟有些隱晦的鬆了口氣以及暗暗的歡喜。

“弘昀,你閉上眼睛感受一下那個你所說的那個神奇好玩的地方,幫額娘找一下一個金黃色的,三角形,約莫這麽大小的一個東西。額娘急著要用,弘昀要乖啊。”

可能是察覺到了他額娘的焦急,弘昀也不耽擱,萬分乖巧的點點頭,閉上眼用意念就入了空間,反複逡巡,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在張子清等的焦灼之時,終於她那和弘昀相握的掌心中突然就多了件異物。

張子清謹慎的低頭查看,頓時一喜,對了,就是平安符。

福晉又是一番感謝暫且不提,張子清又安慰了福晉幾句,在福晉那坐了小一會就帶著富靈阿和弘暉離開了福晉院子。

一路上弘昀表現的很正常,不時念叨著他大哥一定會好好的,一直跟著她進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的屋裏,門一關,弘昀才一路小跑衝進了她懷裏,腦袋伏在她的頸窩裏,小聲的啜泣。

張子清唬了一跳,忙雙手抱住他置在膝上,還沒等她問個子醜來,那頭一路沉默著的富靈阿忽的一個衝勁就同樣往她的懷裏撞,兩嘴角往下一咧,哇的聲大哭,聲如洪鍾。

張子清隻能一手攬一個任他們先哭個夠再說,心道,可能是今個的事嚇著他們了。

那頭的弘昀哭著從他額娘的頸窩裏抬起,不滿的衝著他姐姐吼道:“你給我小點聲!”

富靈阿委屈的癟了嘴,拿手背豪爽的擦把鼻涕,果然哭聲小了很多。

弘昀的眼圈通紅通紅,看著張子清眼淚一個勁的流,傷心又難過:“翠枝嬤嬤和曲子公公……”

富靈阿聞聲,立刻憋屈的道:“我讓阿瑪不要打翠枝嬤嬤和曲子公公,可阿瑪卻訓斥了富靈阿!為什麽要這樣?他們沒錯,為什麽要打死他們,為什麽!弘昀也不讓我再開口求情,為什麽!枉費翠枝嬤嬤和曲子公公平日裏對你那麽好,生死的時候你卻臨陣脫逃,弘昀你是懦夫,富靈阿再也不喜歡你了!”

弘昀立馬怒目相向:“你懂什麽?你懂什麽?”

富靈阿立馬火了,梗著脖子聲音更大:“我懂兩肋插刀,你卻隻想著跟大哥同生共死,你又懂什麽!”

張子清眼見著這倆小的針鋒相對,這火苗越燒越旺再這麽下去就要拔刀相向了,趕緊道:“行了,吵吵什麽,一家子骨肉有什麽不能心平氣和的攤開了說,非得在這吵個你死我活的。行行,你們誰都先別說,去看看你們那死裏逃生的翠枝嬤嬤和曲子公公再說吧……”

話未盡兩孩子眼一亮,接著迫不及待的就要從張子清的懷裏跳下去,尤其是富靈阿更為急不可耐。要算起來,她和翠枝和小曲子他們的感情是最為深厚的,從小看到大又真心實意寵著的,能不深厚那就奇怪了。

“富靈阿先去看看吧,帶上額娘抽屜裏的那瓶傷藥,那藥治療外傷是頂好的。”

等富靈阿風風火火的找了藥出了屋子,張子清才將目光投向弘昀,認真問道:“你倒是跟額娘說說,今個倒是怎麽回事,什麽同生共死的?”

可能是得知翠枝他們沒事,弘昀的心情也鬆快了不少,慢慢的就將整件事情娓娓道來。

不得不說整件事情其實並沒有什麽貓膩裹在其中的,的的確確是純巧合構成的突發意外事件。幾個孩子打雪仗膩了,就玩起了躲貓貓,偏的這幾個龍子皇孫霸道的要命,非得不讓那幾個奴才們偷看,等他們藏好了,才允許那些奴才們過來找他們。本來玩的倒也高興,誰知道意外偏在這個時候發生,等李氏的奴才和張子清屋裏的奴才都相繼找不到各家的小阿哥時,眾人這才慌了起來,本來富靈阿和蘭馨是各家看著各家的弟弟的,可後來兩人因著點小事叫板起來,中途就和各家的小弟分散了,等最後遊戲結束了,湊過來一瞧卻沒見著自家的弟弟,這才腦袋嗡了聲,有些不知所措了。

偏的這會風雪又大了起來,吹得雪沫子紛紛揚揚的讓人眼前看的不真切,那些奴才們自知闖了禍,誰也不敢去通報,隻能加把力氣的找人,隻要將人找到,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

也是弘暉眼尖,率先發現了假山上的那抹小小的身影,他來不及通知還在遠處搜尋的奴才們,急急忙忙的就一個人爬了上去。風雪交加,加之腳底的雪又滑,弘暉就這樣一個踏空就從假山上摔了下來。

張子清聽得怔了會,看他:“可是弘昀你……在上麵?”

弘昀吸吸鼻子,點點頭,又搖頭:“先前弘昀和三弟看著兩位姐姐吵得跟烏眼雞似的,我們覺得很沒意思,就悄悄的溜走了。後來弘昀就和三弟躲到了那假山底下,弘昀瞧見假山上麵有個洞,弘昀就想,要是弘暉能躲在洞裏,那不就誰都找不到了嗎?然後弘昀就……爬上去了……”

說到這,弘昀帶著點小心偷眼看了他額娘一下,從他額娘臉上看不出什麽暴走的跡象,才接著道:“看到弘昀爬,三弟也要往上爬,弘昀不想讓他爬,可他非要跟著。後來弘昀就不管他了,就先爬進了洞裏。弘昀耳朵很好使,剛爬進洞裏就遠遠的聽到大哥在底下大聲喊,要弘昀在那裏停住不要動,那弘昀就乖乖的沒動,等過了會,弘昀聽到大哥慢慢往上爬的聲音,接著又聽大哥嘀咕,‘原來是弘時這小子,也不知弘昀跑哪裏去了’弘昀聽到了,剛想對大哥說弘昀在這裏,就在這時,大哥他就摔下去了……”

張子清聽罷沉默了一會,道:“那你跟福晉如何說的?”

弘昀眨巴著眼:“弘昀什麽都沒說。弘昀聽到大哥摔下去了,就急急忙忙的下去看大哥,剩下那三弟坐在假山上哭,等其他人過來了,他們就按照他們所理解的跟福晉說了。”

張子清道:“雖然我也很不喜歡,但是我必須要糾正你,不是福晉,是你嫡額娘。”

弘昀道:“不要,弘昀隻有一個額娘。”癟癟嘴又道:“在外人麵前,弘昀是不會叫錯的。”

張子清也懶得再強調,抱著弘昀調整個姿勢,又問:“那接下來呢?完完整整的跟額娘說一下。”

慢慢低下頭絞著手指,弘昀別別扭扭的將後續發展交代完畢,也不好意思看他額娘的臉色,垂著腦袋小眼神左閃右閃。

張子清目瞪口呆,她的兒子逆天了!!

“這些,都是誰教你說的?”那種危急場合,她兒子竟是鎮定自若,一句話都不曾說錯,還能句句說的人心坎發熱,更甚至能巧言令辯的替周身外泄的靈氣找借口,她丫的,她兒子是精靈轉世吧?

“是曲子公公講故事時,常說江湖人最重義氣,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所以弘昀就記住了。”

張子清不得不感歎,這就是兩個兒女最大的區別,閨女是會付諸行動的行動派,而兒子確是更多的放在舌尖上由它綻放出更動人的蓮花。她能說性格決定命運嗎?

弘昀忽的想起一茬,仰頭問道:“額娘,兒子當時很奇怪,突然的就渾身充滿了力量。額娘曾跟弘昀說過,若是讓人察覺到了弘昀的不同,那弘昀就會被當做異類燒死的,因為額娘說過,人們總是會對未知的事物排斥乃至憎惡的。可弘昀當時突然出現的力量弘昀控製不住,奇怪的是弘昀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很親切,感覺好像它很久就存在似的,就像是弘昀最最好的朋友。額娘,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張子清摸摸他的頭:“額娘現在跟你說你也不會懂的,你隻要記著那是你的好朋友,不會害你便是,隻是千萬不可讓他人知道它的存在。這次弘昀做的非常好。”

聽到表揚,弘昀開心的咧開嘴笑起來,不過這笑又很快收了回去,將腦袋重新躺在了他額娘的頸

窩裏,小聲說:“額娘,弘昀當時很害怕,阿瑪的臉色很嚇人,他要讓人打死翠枝嬤嬤和曲子公公……”癟癟嘴,眼兒裏又蓄滿了淚:“為什麽呢?他們又沒有錯。當姐姐求阿瑪不要打死他們時,阿瑪大發了火,說他們不過是群奴才。額娘,難道就因為他們是奴才,所以阿瑪想讓他們死,他們就得死嗎?想什麽時候打死他們,就會什麽時候打死他們嗎?”

張子清一時也不知如何跟弘昀解釋,隻能輕輕撫著他的背。

弘昀的聲音愈發的低:“弘昀以前聽額娘教育姐姐,曾說過,我們其實也是阿瑪的奴才,所以要謹言慎行,是嗎?”

張子清的手一頓,努力想了想,似乎有那麽一天,富靈阿問了她一個非常深奧的問題,子女向父母行禮是守孝悌,可額娘為什麽還要向阿瑪行禮呢?她當時是怎麽答的?貌似很客觀的告訴富靈阿,這是封建王朝的禮儀製度,夫為妻綱,連妻子也就是你們的嫡額娘見了你阿瑪都得行禮,更何況你們額娘這區區的小妾?不僅是你額娘,就連咱們娘三,全都是你阿瑪的奴才。

是的,貌似是這麽說的,接著又是長篇的勸導富靈阿,企圖改變她那霸道不饒人的性子,可人家依舊我行我素。不曾想,這話倒是讓弘昀給記在了心裏。

弘昀悶悶道:“弘昀開始是不懂額娘的話的,等見阿瑪將奴才們看的像不起眼的小螞蟻似的,弘昀不知怎麽心裏就害怕了,想起額娘說過的話,弘昀就想,是不是有一天阿瑪不喜歡額娘了,不喜歡弘昀了,不喜歡姐姐了,也會那樣的對我們……”

張子清歎,這孩子想的還真遠。

弘昀在她脖頸處蹭了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那刻身體裏就充滿了力氣……後來,弘昀看到額娘來了,看到弘時的額娘也來了,看到弘時的額娘被阿瑪罰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弘昀就好害怕……”

張子清恍然明白了,為何在福晉院裏,弘昀見到了她竟是鬆口氣的模樣。

拍拍他的背,張子清道:“人小鬼大,心思不必那般重,額娘是不會令自個陷在那種境地的。弘昀,你真的隻有三歲嗎?”

弘昀抬頭看他額娘,咧嘴露出小乳牙:“三歲半了,再過半年就四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