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晉江首發

?抱著沉睡中的張子清放到了庫房隔間的小榻上,四爺散著濕漉漉的辮子,身上鬆垮掛著一身金黃色綢緞裏衣坐在榻邊,微傾了身子伸手撫去她貼在臉上的濕發,掌心貼了貼她的額頭臉頰,可能感覺有些微涼,眉頭不由蹙起。

“爺,可還有什麽事吩咐奴才?”待兩位主子沐浴完,蘇培盛著人將浴桶搬下打掃好布庫房後,便輕手輕腳的走近隔間,隔著垂簾小聲詢問。

“下去著人熬些薑湯過來。”

“嗻,奴才這就吩咐人去熬。”蘇培盛應聲,輕著手腳悄無聲息的退下,仔細將房門關好。

沉睡中的人似受什麽困擾,微皺了臉,眉心微折,似乎帶了一份戒備兩分委屈還有三分埋怨看起來倒是可憐的打緊。四爺的手忍不住撫上了那褶皺的眉心上,安撫似得摩挲了幾下似乎想將那其中蘊藉的戒備委屈與埋怨都一一撫平。倒像是有感應般,四爺的安撫仿佛起了作用,眉心的褶皺倒是慢慢下去了幾分,可唯獨那一分戒備仿佛是與生俱來鐫刻在骨子裏的執著一般,雖淺淡,卻不容動搖,不禁令四爺微微一滯。

以往與四爺同床而寢時,怕自己睡熟無意夢囈會透露出自己一直小心翼翼深藏的秘密,所以張子清大抵是不敢太睡熟的,一般都是一夜淺眠,所以善於偽裝的她自然不會讓任何人查出任何端倪,哪怕是心思深沉目光毒辣的四爺。可現今她的身體自然不比有濃厚真氣相護之時,又跟四爺折騰的這麽久,本還有些意識的強撐著,可到最後到底沒戰勝睡魔的侵襲,強撐的意誌全線崩塌,徹底失了戒心陷入了深眠之中。

無論前世今生,她都對人其實都存在著防備之心,前世是拜末世所賜,至於今世,身處這人命如草芥的封建社會,這個在她看來如此光怪6離的世界,她要是不心存警惕那才怪了。清醒時,她會很好的掩飾這種由骨子發出的戒備與淡漠,可此時此刻沒了意識設下防線,她那融入骨子裏的戒備之心便不免從心底浮上了麵容,盡管那一抹戒備很淡,可依舊讓四爺捕捉到了端倪。

四爺不由屏氣凝神,將身子向她傾近了幾許,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緊她麵部表情,似乎想要探究出更多的端倪。

當那眉心一折處由淡漠的戒備轉而摻雜了些許莫名的哀戚悲慟時,四爺不知為何突然有種目光被刺痛之感,忘了本欲探尋的初衷,手放在她微涼的臉頰上輕拍了拍,喚道:“醒醒,醒醒。”

一聲剛落,就驚見榻上人猶如被突然驚著般,猛的抓住他的手腕,一個鯉魚打挺猝然坐起身,蒼白著臉睜著驚惶的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四爺以目可見她那額上臉上頸子上的冷汗細密的匯聚,瞬間一滴滴的淌了下來。

四爺當即也被嚇了一跳,鮮少見著她這副六神無主的驚駭模樣,唯恐她駭著了心魂,也不敢出聲,隻是拿眼神安撫著她,另一隻手也慢慢按上她的肩,慢慢向後一下一下的撫著她的背。

足足半柱香的功夫她才從那股惶駭中回了神,卻猶如被人瞬間抽空了氣力般軟軟的癱下了身子,被四爺急忙抱住。

甫一抱住,四爺就驚了下,這身子猶如從水中剛撈出來般,濕漉漉的不說還透著涼,讓他忍不住將人往懷裏抱緊了些,扯過薄毯將她蓋住,手撫摸著她濕漉漉的腦袋,似不太敢驚擾她放低了嗓音輕聲道:“可是夢魘了?”想起小時候曾聽得宮裏的老人說夢魘的人是不能吵著的,否則容易將魂嚇散,四爺就不由得有些悔意,剛剛不該魯莽的,怕她真是被驚著魂了。

好一會,窩在他懷裏的人才有了反應,啞著嗓音回道:“沒……事。”

四爺身子一頓,手按上她的肩將她從他懷裏拉起,果不其然,一張流滿淚的臉闖進了他的眼底。

四爺怔怔的盯著這張蒼白流淚的臉,足足三秒沒有反應過來,無端的就覺得悶得慌。

掌心撫著她潮濕的臉,四爺不由的蹙了眉:“夢魘了?夢著了什麽,哭成這般,真有那般可怕?”

張子清多少回了些神,也察覺到她今個的不妥,就深吸口了氣恢複了下情緒,勉強回道:“也沒什麽……就是妾膽子小罷了,倒是讓爺平白擔心了。”

四爺的手頓了下,慢慢將手從她的臉上放了下來,目光深沉帶著股強勢的意味直直看進她的眸底:“爺不知你心裏究竟藏了什麽秘密,可你既然不欲跟爺說,爺也不會刨根問底的追究,因為爺知道你張佳子清是不會做出對爺不利的事。爺也不會刻意的去著人去查,但爺相信,日子這麽長,總有一日爺會知道的。”

抿了抿唇,四爺的聲音陡然強硬:“爺允許你心裏有秘密,可爺的底線你不可逾越半分,而爺的底線便是,你心裏隻能有爺一個男人。”

低垂的睫毛顫了下,然後慢慢抬了起來,張子清與四爺的目光糾纏,唇角漸漸漾起抹淺淡的笑:“妾這輩子,自然是隻有爺一個男人。爺的疑心病莫不是又犯了,怎的妾不過夢魘罷了,爺都能想到這份上?”

四爺瞪她:“爺跟你說正經的,你又開始跟爺嬉皮笑臉不是?”

張子清撩他一眼,懶得搭理他,手背揩下額頭,覺得渾身無力身子有些發虛,忍不住就想重新躺下來。

這時,蘇培盛通報了聲,端著碗熱騰騰的薑湯進來。

四爺將她身子扶住,接過薑湯,道:“趁熱喝了。”

張子清最聞不得薑味,見著四爺手端著薑味衝鼻的湯衝她而來,就不由得將臉遠遠地往外撇著,做退避三舍狀。

四爺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是不會主動就範的,幹脆就端著碗湊到自個嘴邊,斜睨她:“爺最後問一遍,你喝不喝?自個不喝的話,那就隻能爺來喂了。”

張子清橫他一眼,隻得認命的將臉挨近那味道衝天的薑湯,就著四爺的手忍耐著喝個幹淨。

蘇培盛拾掇空碗退下去的時候,張子清抬眼往窗外看看天色,不由道:“瞧著這天色怕是不早了,過會日頭也要落山了,妾還是趕緊回去吧。”

四爺按住她:“莫急,你且在這歇著,待天黑爺再送你回去。”

張子清嘀咕:“跟爺在這布庫房裏這麽久,還不知外頭人怎麽尋思。”

四爺挑眉:“你也有怕的時候?爺以為女中丈夫是無所懼怕的。”

“爺莫再打趣妾了,在爺這,妾不過是些不入流的三腳貓功夫吧。”

四爺不置可否的嗤笑了聲。

四爺摩挲著她的手默了會,忽然問道:“你記不記得你跟了爺多久了?”

張子清怔了下,腦中飛快回憶了下翠枝曾給她科普的知識,道:“妾是二十九年被賜給爺的,那爺說妾跟了爺多久了?”

四爺不知想起了什麽,神色恍惚了下,摩挲著她的手好一會方歎道:“一晃就這麽多年了,你也跟著爺風風雨雨走過了將近二十年,真是時間不待人呐……”忽然抬手撫上了她的鬢角,四爺目光沉沉:“你是最早跟著爺的人,爺不是薄情之人,隻要你不負爺,爺這兒定有你的一處位置。”

張子清怔忡了好一會,垂了眼簾看著四爺和她交纏的手,神色恍惚的喃喃了聲:“是啊,這麽多年了,一晃來這都這麽多年了……”

四爺握緊了她的手不語。

窗外深秋的風冷肅而無情,不時的卷起枝頭上生機慘淡的葉子,殘忍的卷斷它們最後的生機,呼嘯著甩向門窗牆麵,尖銳的呼啦聲也不知是風的叫囂還是葉子的哀嚎,仿佛帶了絲淒厲想要向世人傳達什麽。

外麵的風再大再猛,吹打在窗戶上的風聲再響也傳達不進屋內兩人的耳中。屋裏靜謐無聲,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刻,兩人皆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保持著靜靜相擁的姿勢,手指相纏默默無言,仿佛沉澱了歲月,清謐了流光。

早晨起來,翠枝給她的梳頭的時候,眼睛不時地往鏡子裏看,張子清正垂眼無聊的彈著指甲,無意間瞥見她這一小動作,不由取笑道:“臭美什麽呢,給我梳頭的時候還敢三心二意的,要是一不小心梳成歪把子頭,那我可得罰你自個頂著一頭歪把子在院內現眼一日。”

翠枝跺腳:“主子您說什麽呐,奴婢才沒臭美呢,奴婢是在看主子呢。再說了,奴婢的手藝好著呢,就是閉著眼也能將主子的頭發輸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哪裏就能梳成個歪把子?”

“看我?有什麽好看的,你都看了我三十來年了,這張老臉你還沒看得夠啊?”

翠枝惱了:“哎呀主子,哪有您這樣說自個的,什麽老臉啊,主子您臉生的嫩,長得又俏麗,這走出去啊,別人都當您是豆蔻年華雲英未嫁的小姑娘呢,哪裏有主子您說的那般不堪?”

張子清無聊的又去彈手指:“快別逗我開心了,就一張老女人的臉罷了,還裝小姑娘呢,我還害不害臊了?”

翠枝說不過,氣哄哄的哼了聲,自己生了會悶氣,過會又興致勃勃的跟她主子交談:“誒,主子,不是奴婢拍馬屁,您有沒有發現您這些年似乎模樣有些變了,倒是越長越俏哩。”

張子清不感興趣,頭也不抬道:“可不是模樣得變了,三十幾歲了,要是長得還跟十二三歲似的,那豈不成了老妖怪了?到時候怕你就不是現在這般有說有笑的給我梳頭了,而是拿個靈符手哆嗦著,嘴裏喊著,急急如律令,退!”

翠枝一下子拉成晚/娘臉。默默梳著頭,翠枝心下決定,就打死她,她再也不吭聲了。

一廢太子後,朝廷上下一直處於風聲鶴唳的狀態,局勢愈發的緊張,沒了胤礽這個老太子在前麵擋路,眾皇子們更是蠢蠢欲動,先有大阿哥胤禔躍躍欲試,行事中大有舍我其誰之意,遭康熙痛斥,謂其“秉性躁急愚鈍,豈可立為皇太子”。得了康熙如此惡毒評語,胤禔可謂是直接被斬斷了通往皇太子寶座的路途,朝廷那些向來聞風而動的大臣們自然是及時止步,繼而轉動風向。遭此重創,胤禔頹喪了幾日後,又勉強打起精神,轉而全力支持與他向來親厚的老八胤禩。

可能是從小寄人籬下的原因,老八很會察言觀色,性格也非常親切隨和,待人處事也體貼細致靈活溫潤圓滑,不拘泥於規製與名分,為人也八麵玲瓏,不僅與九、十、十四幾位得寵的皇子交好,與眾多大臣也相交甚歡。如今太子倒台,朝臣中有不少人的心思漸漸向老八靠攏,加之幾位皇子替他四處遊走還有安親王嶽樂的力挺,老八在朝中的威望一日千裏的劇增,隱約有準太子之勢。每每朝中議事,雖眾大臣做的不甚明顯,可若有似無的總是尊老八為先,勢頭幾乎超過了前頭廢太子,雖眾人暫且沒明點出來,可在他們心裏已經認定了老八為未來的繼承人。不僅在朝中有此威望,老八在江南的聲名也非常好,民間甚至有用賢王來將他稱謂,不難看出老八做人的成功,要他繼承皇太子一位真是人心所向。而老八一時也風頭無兩,迎來了他人生中最為鼎盛的時期。

這一個月來四爺臉上的表情愈發的少了,看他整個人就跟個雕塑似得,好幾次張子清都懷疑,要是這四爺不說話不走動的站在某處不動,會不會被人誤認為是蠟像?或許在其他人眼中四爺不過是臉更板正了些,或許是更沉穩了,可張子清卻隱約能察覺出四爺心情的不虞,甚至令她極為稀奇的是,四大爺近來還會走神了!尤其是最近幾天,好幾次和她一起用膳的時候,四爺會拿著筷子停在麵前的碗碟上方,然後雙眼放空,目光呆滯無焦距的進入虛無縹緲的無人境地,開始走神。

每每這時,張子清都會用看大熊貓似得稀罕目光稀罕的看著他,瞧他那呆板的傻缺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等察覺到四爺的焦距開始回籠時,張子清就趕忙將臉轉正,眉眼低垂若無其事的繼續吃著飯。回過神來的四爺自然是會察覺到自己剛才的不妥,唯恐人看見自己的洋相,所以回過神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拿眼看向對麵人,看到對麵人神色如常的模樣,當即也就放下了心,自己也開始繼續用膳。可過不了一會,四爺的眼神又慢慢開始沒了焦距轉為呆滯。

這日四爺在她這用過晚膳,拾掇完後,攬著她上炕進行和諧運動,運動完後沒有從她身上下來,伏在她的身上腦袋俯下枕在她的臉側,微喘著粗氣看似在回味未消的餘韻,可張子清卻知道這位又開始走神了,因為這位壓在她身上的重力由三分轉為五分慢慢的開始轉向十分,十成十的體重壓在她身上,差點沒壓死她。

張子清吐著不勻的氣,不得不出口打斷他的無人之境:“爺,您壓著妾了……”

四爺眸子一斂,頓時先前有些渙散的目光轉為清明,掃了眼她那苦哈哈的臉,伸手攬抱過她的腰翻了個,二人的位置一顛倒,張子清就趴在他的胸口上。

張子清終於得以鬆快的呼口氣,撐著他的胸微微抬起頭看他:“爺剛想什麽呢,那麽入神,差點沒壓死妾。”

四爺麵不改色的看她:“爺想什麽是你能知道的嗎?”

張子清不感興趣的重新將腦袋放下,真是,不過隨口問問罷了,還真當她有興趣探聽他的心理活動啊?

四爺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好一會,似乎遲疑的開口:“你說……爺是不是不得人緣?”

甫一入耳,張子清猛吸一口氣,這麽多年了,這位終於有自知之明了。本來她還是有些困意的,一聽四爺這話,當即也不困了也不瞌睡了,重新撐著他胸口抬起頭看他:“爺,您何出此言呢?莫不是有誰跟你說過什麽?”

四爺一看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就來氣:“怎的,爺不得人緣你就這般高興?你是見不得爺好不是?”

張子清大呼冤枉:“妾不過是關心爺才出口一問罷了,怎的到爺嘴裏這好心就變驢肝肺了呢?爺要是不愛說那就罷了,權當妾剛沒張嘴。”

說著起身欲與四爺拉開距離,四爺不允,一手攬腰一手按住她的腦袋,鴨霸的將她重新按在他胸口上。

四爺習慣性的摸著她後腦勺,兀自沉浸在自個的思緒一會,接著似自語的嘀咕:“你說老八怎的那般會做人,勾的過半的朝臣都向著他,在民間還有個美稱,叫什麽來著,賢王?”

說到最後,四爺又含糊不清的咕噥了一句,他以為張子清沒聽清,可惜他嘀咕了她的耳尖程度,當張子清最後聽到四爺不滿的咕噥‘爺哪裏不如他’時,頓時樂了,原來看似內心強大外表淡漠的四大爺竟也會有嫉妒吃味的時候?看來得到朝臣一致力挺擁護前途一片大好的老八,讓四爺看在眼裏不是滋味了,難受了,憋屈了。

聽著四爺那不滿憋屈的調調,張子清心下暗爽,原來這位是眼紅人家的賢王這稱謂啊?還賢王,就他那樣,成日板著一張麵癱臉長年累月難得看到一絲讓人溫暖的笑意倒也罷了,還變本加厲的不分春夏秋冬的釋放森森冷氣,往那一站,眼睛不帶感情的一掃,不活脫脫的在無聲告訴眾人,爺很煩,很暴躁,沒事別在爺跟前晃悠,給爺滾遠點,礙著爺眼了小心爺弄死你們!你說說,就你這副煞神麵孔,足矣讓人退避三舍望而生畏了,還想得賢王稱號,不是癡人說夢麽?賢王是別想了,不過你也不賴,日後會得到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別稱——抄家皇帝。

四爺前頭還是比較溫和的摸著她後腦勺,不知忽的又想起什麽,便有些煩躁的大力搓了她腦袋倆下:“就能力而言,爺又哪裏不如……”忽的止住,好一會又歎氣:“罷了。”

頂著雞窩頭的張子清有些不滿了,你丫糾結就糾結唄,拿她的腦門撒氣是何道理?

“爺,您還睡不睡了?妾困了。”

本就心裏不爽快的四爺,乍一聽張子清這不耐煩的聲音,頓時就更不爽了:“睡什麽睡?爺心情煩悶,你絲毫不知體諒你家男人,竟想著睡,你心裏還有沒有爺?”

“爺,不是妾不體諒,實在是妾不覺得爺究竟有何可糾結的。爺不就是覺得自己能力強過老八,可除了會做人這點外樣樣不如爺您,憑什麽大臣們都去擁戴老八去了,可對爺您不聞不問嗎?不就這點破事麽,有何糾結的?”

四爺胸口大力起伏了兩下,道:“女子不得幹政,你的規矩全都學到了驢肚子裏去了?”

張子清兩臂交叉擋在臉前:“得得,我錯,是我錯,是妾口無遮攔,那妾不說了還不成?”

“爺喊停了麽?接著給爺說,爺為何不糾結?”

四爺目光如炬,張子清心道,丫滴可是你要她說的,丫滴要找虐,當真是擋都擋不住。

身子往上抬了下,雙臂交疊搭在四爺胸口,張子清下巴擱在胳膊上,抬眼與四爺目光相對:“爺,妾知道你的能力強過八爺,可爺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底下人想要的上頭人並非能力要有多強。妾就舉個粗鄙的例子,比如說在某府上有兩個人要角逐這管家一職,主子說要下麵人自個來選。這兩個候選人呢,一個笑容隨和從不高高在上的擺架子,對待下人從來都是噓寒問暖讓人一見就有種如沐春風之感,另一個呢,總是不苟言笑冷冰冰的似不近人情的模樣,讓人一見心生怯意不敢造次,那爺你說,要是讓你來選,從這兩人來選擇一人,你希望將來在這兩人中的哪個手底下幹活?”

四爺若有所思。

張子清又道:“倒不是說能力上這些下人們不認可後者,隻是人的心都是自私的,是偏的,誰不希望自己的日子好過些?上頭人好說話性情好,那自己將來的日子就能稍微寬泛些,舒適些,就算哪天犯了錯也不必太過擔心,因為上頭人仁慈好說話唄。可若是上頭人一板一眼嚴厲異常還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話,那可以想象自己將來的日子必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唯恐一個錯誤喪了身家性命,那就這般的日子,過起來還有何趣味?就這麽兩相對比,相信傻子都知道該怎麽選。”

四爺剛開始還琢磨著有點味,後來越聽越覺味不對了,不由瞪她:“敢情你含沙射影的在諷刺爺呢?”

“妾哪敢?”張子清眨眨眼:“這不是打個比方嘛。所以妾就說爺根本就沒啥好糾結的,那些大臣們會有這種想法很正常,因為人嘛,首先自然是要為自己來考慮的。畢竟誰都希望自個將來是活在如沐春風的春日裏,而非冰天雪地的寒冬中嘛。”

四爺冷眼斜她:“需要爺誇你嗎?”

張子清唯恐撩撥大了自個遭殃,忙閉嘴垂頭不再挑釁。

沉默了會,四爺突然道:“照你這麽說,爺若想什麽作為,還得學老八,日日笑臉迎人了?”

張子清嚇了一小跳,四爺這話怎的就當著她的麵說出來了?這話不好答,張子清就支吾著不開口。

四爺冷哼了聲,眼角挾帶了絲不羈的冷冽:“學他?爺本就是這樣的性子。”

按著張子清的腦袋重新按回他的胸口,四爺沉聲恐嚇道:“給爺趕緊睡,成天給你閑的就知道胡說八道。再讓爺聽見你滿嘴叨叨的沒個把門,看爺到時候怎麽收拾你。”

張子清內心問候了一下他老娘,然後認命的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