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禎的臉色瞬間蒼白無比,“你是不是在欺騙本官?怎麽可能是這麽個樣子?”
他的反應之所以那麽激烈,實在是這個消息太讓人震驚了。
以至於唐禎的身體都站不穩了,最後被親信死死地攙扶著,才免了摔倒的命運,可見他內心之驚駭,之匪夷所思。
心腹跟他所言,正是博平郡的戰況。
這位郡守本來覺得十拿九穩,正準備等待葉渡敗亡之後,然後接納種種好處,然後平步青雲呢。
結果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契丹人全軍覆滅了。
葉家軍雖然有損失,但是並不算慘重。
那心腹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他愁苦地說道,“大人,確實如此,小人如何敢說謊。”
唐禎的臉色越發沉重,呼吸也變得起伏不定起來。
對於他來說,契丹人的全軍覆滅全都不是什麽好事。
甚至說,他的天大的麻煩,很有可能接踵而至。
不知道其他兩州郡,以及坐鎮劉島的契丹人有沒有得到消息。
首先說劉島的契丹人得到消息之後的第一反應,肯定是認為他們三郡聯手做局,坑害他們。
這問題可真的很嚴重,這些逃亡的契丹人可都是狠角色,他們或許打不過葉渡,但是去能收拾他們三郡。
契丹人襲擾三郡之地,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誰都不知道憤怒之下的契丹人,會不會來一次狠辣的操作。
其次便是葉渡,此人不是蠢貨,忽然被契丹人襲擊,不可能查不到三郡,到時候他肯定也是要報複的。
忽然之間,這位誌得意滿的郡守大人,暴躁的氣急敗壞起來,“一群廢物!都是廢物!”
那親信一看情況不太妙,急忙退了出來。
唐禎氣急敗壞了半天,內心全都是恐懼和沮喪,一直沒有發泄對象。
忽然見蕭元蔚得了消息急匆匆地過來,頓時感覺無比的厭惡。
若不是他出什麽餿主意,說可以利用契丹人,怎麽會落得如此下場。
一時間喪失了理智,也忘記了昔日的兄弟情了。
惱羞成怒地罵道,“都是你這個廢物!出的餿主意!你就那麽愛財麽?每一次你一出主意,我必倒黴!你說這一次,你非要招惹姓葉的做什麽?做什麽?”
別看蕭元蔚現在落魄了,但是終究是蕭家子弟。家族給他的支持也不小。
當初三郡與葉家軍的大戰落敗,可是他苦苦哀求,找蕭元蔚出手。
蕭元蔚這才尋求家族的庇護,重新穩定了三郡的局勢,不然單憑他們一口氣輸了個精光,死了那麽多士兵,輸了那麽多糧草,就能讓他們丟了官帽子。
後來蕭元蔚更是見唐禎整日唉聲歎氣,給他親自穿針引線,聯絡的契丹人。
隻是蕭元蔚也沒有想到,契丹人那麽廢物,竟然輸了。
可是他的付出是實打實的,他也是真心實意幫襯唐禎。
現在被唐禎這般咒罵,脾氣也起來了,直接反唇相譏,“你對我凶有什麽用?當初契丹人出兵,我讓你派兵策應,你做什麽去了?現在契丹人輸了,你就來怪我了?怪我有用嗎?還不是你太廢物?”
沒錯,蕭元蔚在契丹人出兵之時,就多次諫言,讓三郡之地發大兵,兩麵夾擊葉家軍,但大家都心疼本錢,不舍的下本了。
唐禎雖然理虧,但是被蕭元蔚這麽一頂撞,還是控製不住惱怒,伸手便是一拳打在了蕭元蔚的眼眶上。
“砰!”
這一拳的力道可真不小。
一個圓圓的黑圓圈立刻出來了。
蕭元蔚也瞬間惱了,自己好心沒好報,自己這麽苦心地輔佐唐禎,竟然換來了這麽個下場。
當即一拳打了過去,正中了唐禎的胸口。
雖然兩個人是互毆,但是唐禎是文官,而且整日禦女,身子骨早就不行了,可蕭元蔚不一樣,他也貪財,但是他畢竟是世家弟子,早年被打磨出來了,身子骨非常壯碩。
他這一拳下去,唐禎就像是被一塊巨石撞在了胸口一般。
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唐禎也顧不得自己的郡守體麵了,直接動手,一通王八拳招呼過去。
他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此時他心裏想的全都是,你個廢物,你竟然敢還手。
你若不是蕭家子,此時我一定殺了你。
蕭元蔚也惱火,這唐禎莫不是瘋了,不然好端端的為何對自己動手。
一時間,二人你來我往,直接在庭院裏打了起來。
周圍的人看得熱鬧,但是卻沒有人敢上去勸架。
看玩笑,一個郡守,一個蕭家之子,誰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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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上。
負責做法事的道長們來到了老僧渡,葉渡讓魏如玉過去招呼,請他們為那些死難的女子做法事。
道長們答應了,當天下午,法事就開始了。
那些可憐的女子,都換了幹淨的衣服,收拾的安詳了一些,然後有了一口薄棺。
葉家軍的將士們,也參加了這次特殊的法會。
這些可憐的女子的遭遇,進一步激發了大家對於契丹人的痛恨。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擁軍團代表,以及普通人。
他們想起了那些中原大地上,被契丹人**的百姓。
大家唯一能夠表示的,隻能同情,眼前葉家軍可以做的事情非常少。
如今的契丹人還在河東道和河北道肆無忌憚的**,作為唯一的淨土,滄州可以做的事情非常少。
不知道這一次,又有多少漢家兒郎會被擄走,成為奴仆。
葉家軍的將士的葬禮,在隨後便舉行了。
與前麵的法事相比,將士們的葬禮,沒有了那麽多熱鬧。
但是卻更加的肅穆。
出息葬禮的百姓,非常之多,將近十萬百姓自發為他們送行。
天剛微微發亮,葉渡就帶著大量的親信,來到了英烈祠,為那些犧牲的將士們上香,擺放貢品。
這也算是對身邊兒活著的人,進行一番心理教育。
未來的道路隻會越來越艱苦,所以他希望,葉家軍的每一個將士,在上戰場之上,都要有十足的心理準備,那就是他們隨時可能犧牲。
如果沒有足夠的膽氣,就不要加入葉家軍,來這裏屍位素餐。
因為葉家軍走的是精兵策略,好位置留給有膽量的人。
你沒有膽子,自然有的是人會取代in。
在葬禮舉行之前,葉渡給每一個犧牲的將士都插上了香燭,甚至給他們燒了紙錢。
葉家軍從成立到現在已經犧牲了不少將士了。
以後隨著戰場的頻繁以及擴大,犧牲的會越來越多,誰都無法避免。
戰爭從來都是冷酷的,他可以大規模地殺傷敵人,但是自己人也不可避免的犧牲。
這便是戰爭的代價,戰爭之中,從來沒有勝利者。
擁軍團的成員,來得也相當早,他們負責打掃英烈祠,以及日常的維護。
巳時,葬禮正式舉行。
每一口棺槨的下葬,都代表著一副靈位出現在英烈祠。
這些將士們身披軍旗,葬在他們深愛的這片土地上。
黃大膽和許飛騰的親人,雖然不是葉家軍,但是他們因為葉家軍的戰事犧牲,也破格允許被葬入英烈祠,獲得了葉家軍同等的待遇。
“好兄弟,不要走,你們在英烈祠好好地看著我。”
“我會背著你剩下的命,繼續去戰鬥。”
“你的母親從此以後便是我的母親,你的娃娃便是我的娃娃。”
“我會用手裏的長槍,去鬥爭,去砸碎壓在我們頭上的大山。”士兵們在心裏默默的念叨著。
當所有的棺槨都下葬之後,葉家軍將士親自將他們掩埋起來。
葉家軍將士、遊擊隊成員、擁軍團、百姓、滑口鎮的援軍,大家都肅穆的站在陵園周圍,默默的行著葉家軍的軍禮。
“鳴禮槍!”
“砰砰砰!”
嶄新的衛民一式對著蒼穹射出連續射出了十二發彈丸。
當硝煙逐漸散去,葉渡沉聲說道,“唱哀歌!”
“豈曰無衣.........”葉家軍將士們,在戰場上活下來的每一個士兵,高聲齊唱。
待哀思之曲唱完,葉渡高聲道,“將你們的眼淚收起來,我們的袍澤在英烈祠看著我們呢!”
無數觀瞻送別禮的人,都心懷激**,心裏對於葉家軍的敬仰上升到了更高的層次,無數人希望加入葉家軍,死後也獲得同樣的禮物。
豈曰無
隆重的葬禮,進行了整整一個上午。
最後再一聲聲送英雄中,結束。
對於犧牲、負傷士兵的補償,已經由魏如玉發放完畢,軍官獲得土地都是三十畝以上,士兵也在十五畝到二十畝之間。
另外,每個犧牲的將士,還有三十貫的撫恤金,以及郡守府發放的兩年的口糧,同時戰事遺孀,會優先安排工作,子女立刻送入公辦學堂。
待遇不算多高,但已經是葉渡可以給予的極限,每個家屬都非常的感激。
五日後,道長們的法會結束了。
那些可憐的女子,葬在大澤山上,一處無名的土坡之上,葉渡給他們立了石碑,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但他們也應該被人記住。
眼下葉渡隻能做到這麽多了,誰都知道,契丹人,突厥人隻要在一天,這樣的悲劇就還會發生,葉渡的行徑,也隻是縫縫補補罷了。
但是他起碼有這顆心。
古人雲,仁者無敵,不是胡言亂語。
這一戰過後,有不少讀書人,千裏迢迢來投奔,不是因為葉家軍戰勝了契丹人,而是因為葉渡親自埋葬這些無辜女子的行為,感染了他們。
他們堅信,葉渡連一群素未謀麵的女子,都能如此善待,對待身邊兒人,隻會更好。
“現在,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法事結束之後,葉渡將小道姑和道長送走,臨別前送了他一副,他自己製作的顯微鏡,此外還有一批精致的手術刀、銀針,酒精和碘伏。
小道姑知道此物非常珍貴,推辭不肯收下。
葉渡誠懇的說道,“仙子,諸位道長,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懸壺濟世,救死扶傷,這些東西都用得到。”
“你們在災難之中,願意伸以援手,而且這麽多年,你們也是一直堅持著懸壺濟世,這份清歡非常難得。”
“這些東西之中,最為珍貴的是顯微鏡,你們可以用他們做一些研究,他可以看清楚細微的世界,而這些藥品,你們也可以用來救治更多的百姓。”
“這其實是給你們添麻煩,可算不上什麽大禮。”
小道姑遲疑片刻,看向自己的師傅。
老道長微微點頭。
小道姑這才收下。
“各位道長,貴觀如果遇到什麽困難,還請第一時間通知大澤山,葉某隨時願意效勞。”
葉渡神色誠懇的說道。
葉渡其實非常想留下道觀眾人,直接並入葉家軍的軍醫體係。
這些人可以平日裏為百姓看病,戰時救治傷員。
這樣的體係,根本不需要自己太多的指導,就能起到非常好的效果。
隻是這個要求,太過於過分了,對方畢竟是修道中人,喜歡了無牽掛。
老道長微微頷首,很是禮貌的道,“謝謝葉郡守的好意,將來博平郡若是再有戰事,我們還會下山的。”
葉渡並未勉強他們,含笑送別。
葬禮結束之後,過了許久,悲傷的氛圍才逐漸散去。
葉渡一直與高層商議,如何處置這些契丹人。
這一次戰鬥,除了死去的契丹人之外,後續陸陸續續搜捕到的契丹俘虜,高達六百餘人。
其中尤以在水裏打撈出來的人居多。
盡管葉渡要求手下不要讓他們自殺,但是很多輕傷的契丹人傷勢惡化死掉了。
最後隻剩下三百多人。
對於葉渡要如何處理這些契丹人,不少人都有猜測,但是誰都不敢肯定。
換做以前,早就毀滅他們了。
但是這一次,葉渡卻沒有交給鄉親們處置的意思,也沒有讓新兵拿他們練手,這就意味著葉渡對於他們有重用。
六月十五,葉渡終於打定了主意。
“諸位,準備的如何了?”
天剛亮,葉渡就對一早過來的張橫等人說道。
虎子、張橫、童威、徐進、李鐵衣等人來的很早。
一戰消滅了好幾千契丹人,他們都興奮的不行。
尤其是在河北道和河東道被契丹人**的不行,大乾的官兵萎靡不振的情況下。
典型的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相較之下,大家都覺得,朝廷的兵馬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可以直接裁汰了。
眼下,河南道各地的流言蜚語不斷,說什麽的都有,但是這些流言蜚語在博平郡的鄉下一點用處都沒有。
原因很簡單,契丹人不是葉渡的對手,誰敢來博平郡鬧事,誰就是死路一條,契丹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