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灶丁身後,緊緊跟隨的是府兵。
馬萊手頭沒有多少本錢,是馬彬一直在扶持他,才有今天的地位。
他手下隻是一群,在葉渡看起來沒什麽戰鬥力的府兵,這種部隊真的打遭遇戰,一兩倍的兵力,在自己不考慮無傷刷他們的情況下,可以盞茶酒滅了他。
用張橫那匹夫的話說,這就是一群土雞瓦狗。
其實就連也知道,自己的士兵與義父手底下的募兵有很大的區別。
但是他現在是未來大澤山折衝府的話事人,他必須要在眾人麵前表達自己的能力,表明自己有能力維持大家的利益,所以也不甘示弱。
不過他的士兵,所表現出來的能力,比起灶丁來說,隊伍的狀態放鬆一些。
因為就戰鬥經驗而言,他們比起灶丁要豐富一些。
當然,他們也更加沒將葉家軍放在眼裏。
是的,他們要對付的,就是一群在葉家軍組織下聯合起來的農民軍。
這樣的軍隊,跟那些謀反的反賊,沒有任何區別。
反賊的戰鬥力,馬萊非常清楚。
這群人可能剛謀反的時候,不要命一些。
可一旦讓他們占據了某個地方,逍遙一段日子,就會變得跟綿羊一樣,成為任人宰割的廢物。
在馬萊看來,他們拿下了大澤山已經有一段時間,早就該腐朽了。
人群之中,作為大師兄的王猛子,正在給教導營的師兄弟們講解戰局,他指著不遠處的敵人,低聲說道,“敵人這就是在找死,這種情況竟然還敢涉水過河,士兵施展不開不說,體力也得不到保障,這河流的水我已經檢查過,他是熱的,但是他們一旦離開水麵,就會感受到什麽叫做冰雪的寒冷。”
“而且你們且看,他們的士兵,很多都沒有厚實的衣物,這種情況,很容易失溫,失去戰鬥力。”
一群教導團的軍官,聽著師兄的講解,紛紛忍不住點頭。
王猛子繼續說道,“戰場除了對大局的把控,細節的掌握,也不容馬虎。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就會導致三軍潰敗。”
“除了這些外部因素之外,你們且看,很多士兵在涉水的過程中,火藥袋子都浸水了,這種情況,火銃豈不是成了擺設。”
“此外,他們還有個很關鍵的點沒有注意到,那就是他們雖然渡河,但是卻沒有一個完整的指揮體係,在我看來,這群灶丁就是一群暴發戶,連正經的訓練都沒有經曆過幾次。”
“行了,把本子都收起來,一會兒萬一打反擊,你們把手溫好,怎麽也要趁熱殺幾個,別丟了教導營的臉麵。”
一邊兒的葉渡,在觀察戰場的同時,也用耳朵傾聽王猛子教育師弟們。
這家夥,越來越有大將的氣度,為人不驕不躁,即便是不如王猛子親臨一線作戰,卻從不懈怠,而且時刻琢磨學習,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葉渡揮揮手,“將敵人放到五十米以內再行射擊。”
五十米的距離,已經相當近了,甚至說彼此可以看清楚對方的相貌。
這樣的距離,根本就不用刻意瞄準,隻需要將火銃對準敵人,就可以射擊。
以衛民一式的彈道,打中那麽近的敵人,根本沒有任何問題。
屬於閉著眼睛瞎蒙,都能射中的距離。
當然,具體如何,還要看戰場的表現。
葉渡領兵這段時間以來,總結出來了豐富的經驗,比起對方那群蠢貨強太多了。
人在戰場上,心理狀態會隨時發生變化,甚至一不小心就會失控。
比如說,各種噴射的鮮血、突然的巨響、慘叫聲、怒吼聲,甚至忽然出現的怪異氣味的刺激,都會讓人過度緊張。
幾乎眨眼間,雙方的距離已經不足五十米。
“射擊!”
葉渡示意旗牌官揮舞軍旗。
“砰砰砰!”
葉家軍軍陣之中的衛民一式率先開火。
在簌簌的風雪之中,衛民一式的槍聲,有些清脆,但在葉渡聽來,卻又是那麽的迷人。
不愧是劃時代的產物。
但是因為幾乎沒有啞火這一說,濃烈的煙霧在風雪中,格外顯眼。
不少人因為不習慣,被嗆得咳嗦起來。
這一片濃鬱的白霧,是明顯黑色火藥的後遺症。
將士們射擊一輪,渾身上下都是黑漆漆地,離著老遠,都能聞到他們身上刺鼻的火藥味。
“這群蠢貨!”聽到火銃響起,人群之中的蕭元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葉家軍的防線,一臉不屑地說道,“咱們也有火銃,威力也摸得透透的,這麽遠的距離就敢開火,最多響個兩三次,就沒有機會了.....”
見識過製鹽司的火銃威力的馬彬也點頭說道,“確實如此,看來大澤山孫彪兵敗身死,純粹是自己無能,竟然被這樣的對手橫掃。”
葉家軍研製出火器,並且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的初期,各方勢力是非常震撼的。
可隨著有些勢力仿製出火銃之後,大家發現,這東西,其實就是那麽回事兒,他們純粹是被唬住了。
所謂的火銃的射擊距離比起弓箭手差太遠了,超過四十米之後,命中率和殺傷力便極其有限。
蕭元蔚在讓手下使用火銃剿滅私鹽販子的時候,還發現這士兵使用這東西,一旦心理素質不過關,往往會在射程之外,就盲目開火。
然後一點效果都沒有。
所以此時此刻,蕭元蔚覺得葉家軍很有可能就是出現了這類毛病。
但人群之中的有老兵忽然高聲道,“不對,大家快看。”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眾人朝著河床望去,“就見河流中間的灶丁,忽然一片片的倒下。”
這些灶丁甚至來不及哭喊,就橫七豎八地倒在河流裏,鮮血迅速噴湧而出,染紅了河流。
天空的雪是極致的白,河流的水是鮮豔的紅,雙方映襯之下,更顯得觸目驚心。
其他的灶丁還沒反應過來,繼續前進。
而葉家軍之中的複合弓手,長弓手已經開始放箭了。
“咻咻咻!”
複合弓手和長弓手的射程也非常遠,他們命中敵人的效果,遠不如火銃來的爆裂,但是勝在葉家軍有科學的訓練方法,士兵有充足的營養,將士們進步非常快。
所以,弓箭手一經放箭,威力也不小,也能大規模地收割敵人的性命。
“砰砰砰!”
在葉家軍的威懾下,大量的灶丁,忍不住也開始放火銃了。
可惜他們使用的是原始的火繩槍,又沒有葉渡他們那種牛皮紙,再加上涉水和雨雪天氣,本身就有將近三分之一的火銃不能發聲。
就算是發聲,也有不少火銃直接炸膛,帶走了不少灶丁。
最後稀稀拉拉的,能有幾十彈丸射出來就不錯了。
可就算是射出了彈丸,這些彈丸礙於射程問題,也存在到處亂飄,而無法造成葉家軍損傷的問題。
不過他們這一開火,戰場變得熱鬧起來倒是真的。
大量的濃煙,開始在戰場上升騰而起,在風雪之中彌漫,久久不能散去。
馬彬能做到都尉,肯定是上過戰場的。
他見那麽多灶丁倒在戰場上,殘留在血液之中的戰場意識,讓他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好。
但是問題出現在什麽地方,他沒有反應過來。
戰場反饋出來的結果,與他們的設想差別太大了,超過了他的理解能力。
相反,團練大使李梁就沒有那麽靈敏了。
畢竟他隻是團練大使,平日裏隻是鎮壓下老百姓的動**,沒有見過真正的大場麵。
他看到大量的灶丁倒在地上,隻是覺得河底淤泥有問題,導致士兵沒站穩,亦或是出現了意外。
而人群之中,正在統兵前進的馬萊也懵了。
他剛想下去呢,就聽到了猛烈的槍聲。
他想要爬回去上岸重新看一看,到底是什麽情況,可是身體已經順著土坡滑下來了。
而且他是主將,他一退就會帶著大量的士兵往後退,搞不好能惹來三軍潰敗。
所以他隻能咬著牙,就緒往前走。
結果他更加鬱悶了,因為地形的原因,他根本看不清楚,前麵發聲了什麽事情,隻能看到對方的火銃,在超過射程之外,就開始頻繁的冒煙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