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葉渡等人開始商議,這些**天軍偏師中的重要成員該如何處置的時候,鐵甲男、鄧夫子以及其他幾個重要賊頭,已經被士兵從城外押運到了城內。
當然,大家夥對於這些賊頭的統一看法,就是直接拉到菜市口,然後砍頭震懾民心。
但是葉渡卻擺擺手,示意先等等。
鄧夫子他們惴惴不安地聽著裏麵的討論,聽著那些砍殺自己的言論,嚇得都要尿褲子了。
至於鐵甲男也臉色鐵青。
心裏不由得暗道:什麽鬼?我都投降了,為什麽這麽執著於殺了我?
而這個時候,腳步聲響起,從後堂出來的軍官跟看押他們的士兵說了幾句之後,將他們押入了後堂。
眾人此時連走路都難了,是士兵們費力將他們攙扶進去。
鄧夫子心理素質反而比這些人好一些,在尿了一泡之後,心逐漸冷靜下來,反而是第一個見到葉渡的。
他腦海裏想著很多事情。
如今大乾王朝不修德政,距離覆滅已經很近了的事情,鄧夫子心裏一清二楚。
他為什麽在民間教書,一來是養望以及培養後備。有朝一日,新朝建立,自己便可以過去效忠。
而且有一眾徒子徒孫可以用,到時候自己在朝堂上振臂一呼,誰敢不從?
第二則是如今的大乾王朝太不爭氣,他就算是去做官,也沒有什麽用,而且保不齊每天做的都是助紂為虐的事情,他心裏多少有些不忍。
當然不忍的點跟老百姓無關,而是他的羽毛。
至於葉家這種最近這一年來,強勢崛起的勢力,肯定也在他的關注之內。
而且徒子徒孫眾多的他,往往比一般人可以了解更多的內幕消息。
比如說,葉家暗中培植反賊勢力,進攻那些努力經營了多少代的豪強世家。
再比如說,葉家還曾經擊敗了妄圖進攻他們的程家大軍,以及梁山賊。
這兩件事的影響力在朝堂上雖然幾乎沒有,但是對於地方上的讀書人看來,卻無異於一場恐怖的地震。
這代表著一股不願意跟世家豪強合作的恐怖勢力在快速崛起。
知道世道逐漸變壞的鄧夫子本意是將家裏人遷徙到江南的,但是徒子徒孫實在是太多了,光是告別宴就吃了十幾場。
好不容易忙活完了,準備走了,結果遇到了**天軍的偏師。
姓周的也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了他的名聲,二話不說,就直接綁了自己一家子,非要逼著自己給他們出謀劃策。
自己一個堂堂教書育人的夫子,竟然被逼著給一群賊人出主意,他一度想要自殺。
但是沒辦法,自己可不是一個人,自己還有一大家子家人。
姓周的行事非常果斷,除了不在家的子嗣,幾乎悉數讓他們給抓了。
如果他不從,對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一家人當場剁了喂狗。
他親眼所見,自己一個弟子,見自己年邁,不忍心自己跟著對方受苦,攔路說了幾句公道話,便被姓周的親自砍成碎肉。
在這種局勢之下,鄧夫子心裏即便是有一萬個不願意,也隻能低頭。
後來在行軍的路上,鄧夫子不是沒想過逃跑,但是這姓周的太狡詐了,一直不給自己機會。
好不容易姓周的完了,自己又遇到了葉家。
真的是倒黴至極。
到如今,他都不知道自己家裏人如何了。
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否還活著,如果活著的話,有沒有受罪。
他可是聽說,葉家軍對待普通百姓非常不錯,甚至還給土地和糧食,但是對待有錢人家,那可是極度的殘忍。
甚至聽說,葉家的人對外宣稱他們這些富人吃得好,喝得好,肉質鮮美,經常拿他們熬湯喝,補充體力。
所以葉家軍才那麽能打,連大都督府都要給他們三份薄麵。
鄧夫子的大腦在飛速運轉,他經過多方思考之後,覺得雖然後續可能有非常不好的影響,但是眼下,自己隻能委曲求全,先利用讀書人的身份,給自己家人某一條活路。
至於以後讀書人如何看待自己,世家如何看待自己,都不重要了。
先渡過眼下的困難再說,大不了就真的去扶桑國。
隻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會因為自己是讀書人,便給自己機會嗎。
在他的視線裏,眼前坐在椅子上的葉渡,跟當初他見過的那些地方上的軍人沒什麽太多的區別。
就在鄧夫子在腦海裏組織著語言,想著如何打動眼前這個年輕人,以圖保全自己家人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了一聲怒喝,“混賬東西,見到我們家縣令,還不蘇酥下跪。”
能夠在後堂,如此大膽的,且中氣十足的嗬斥別人的,除了張橫著家夥還能是誰?
隻見這家夥,眼珠子瞪得溜圓,一臉的凶煞模樣。
張橫的話音剛剛落下,落後於鄧夫子的鐵甲男周大王就快走兩步,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草民早就敬仰滄縣縣令的風采,昨日是特地帶來人投奔的,些許摩擦都是誤會,還望葉縣令給個機會。”
“尼瑪!”
在場眾人,包括鄧夫子在內,都被這家夥的毫無節操給震驚住了。
尤其是知道不少實情的鄧夫子,更是一臉的鄙夷之色。
這家夥頭前還說,自己想要坐鎮滄州城呢,現在卻跟狗一樣舔著葉渡。
真讓人惡心至極。
鄧夫子哪裏知道,人家周大王本身在進攻滄州之前,就有了兩套方案。
一套方案是滄州是軟柿子,那就捏下來自己稱霸一方。
眼下純粹是因為自己實力不夠,無奈之下,隻能委屈自己,先選擇第二套方案。
別看外人都鄙視他,但是鐵甲男此時內心還挺感慨,自己真的是能屈能伸的豪傑人物。
坐在椅子上的葉渡,看了一眼跪在自己眼巴前的鐵甲男,哼了一聲。
然後便收回了視線。
說實話,他對這個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一個骨頭如此酥軟,下跪如此之快的人,內心深處肯定是毫無底線的。
對於這種人,葉家雖然渴望人才,但是也不願意接納。
葉渡雖然是豪商起家,但是人家天天琢磨,那就是防備手底下的人割據化,軍隊私有化。
所以這人想著在葉渡這裏討要好處,根本不可能。
當然了,未來這種情況非常多。人家既然願意歸順,自己肯定不能直接一刀送他去見閻王。
給他個小軍官先幹著,以後怎麽安置,那是以後的事情。
所以葉渡沒有搭理他,而是看了一眼司馬先生。
司馬先生對外的職務是滄縣縣丞,相當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葉渡的心思,當即走出來,然後侃侃而談,先來了一通長篇大論。
聽得大家暈頭轉向。
不過最後幾句話,這個鐵甲男還是聽懂了,那就是滄縣會給他一個鄉勇團練的耆長,允許他管理兩千人。
這個鐵甲男周大王雖然不通文字,對於大乾的官製不是很了解,但是卻知道,這個耆長是縣令可以給的非常高的官職了。
而且葉家攏共就幾千人,自己一上來就可以管理兩千個士兵,這可是個肥差啊。
所以鐵甲男控製不住自己,對著葉渡瘋狂地磕頭,腦門都出血了。
葉渡隨意的擺擺手,鐵甲男這才畢恭畢敬地退下。
他並不知道,葉家體係之中,什麽鄉勇團練根本不值錢。
所謂可以管理兩千個兵,更是扯淡。
被蒙在鼓裏的鐵甲男退出去之後,葉渡把視線放在了眼前這個賣相極佳的夫子身上。
這個夫子的賣相非常好,一看就像是傳說中的大儒。
而且雖然人落魄了,但是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精神,一雙眸子炯炯有神。
麵對葉渡的注視,他不僅沒有慌亂,反而大大方方的看了過來。
而一邊兒的張橫則很不滿意的瞪了這老東西一眼,他平時都不敢這麽看老大,這家夥竟然這麽放肆。
鄧夫子根本看不起張橫這種土鱉,反而繼續看著葉渡,半晌之後,緩緩開口道,“學生數個月之前,就聽說滄州有前都虞侯葉渡,竟然操持賤業,大舉斂財不說,還私聚兵士,圖謀不軌,今日一見,可見傳聞不假。”
“但是都虞侯,您也是曾經效忠於朝廷之人,你現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險,你心裏應該很清楚,說是在萬丈懸崖間跳舞也不為過。”
“你繼續這樣下去,多則兩三年,少則半年,便有傾覆之禍啊。”
鄧夫子的話音剛剛落下,瞬間就引爆了整個後堂。
王猛子作為葉渡的弟子,更是大聲喝道,“混賬,竟然敢在我師傅麵前胡說八道,我看你是活膩了。”
一邊兒的張橫也是麵露恨色,“狗東西,你胡說八道什麽,我家大人,愛民如子,替聖人兢兢業業的治理地方,怎麽就有傾覆之禍!”
鄧夫子冷哼一聲說道,“你們做的事情,瞞得了尋常百姓,可瞞不了老朽我。你們這是在跟世家為敵,跟朝廷為敵,跟天下讀書人為敵。”
“眼下你們看似繁花似錦,實際上覆滅的前兆已經來臨。”
“或許程家的進攻你們能贏,梁山賊的進攻你們也能贏,但是未來呢?”
“終究有你們不可抵擋的勢力會消滅你們。”
“你們眼下的所作所為,不過是沐猴而冠,胡作非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