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望無際的白洋澱,卻不是個怎麽好走的地方。
彼時這裏還是一處並未經過深度開發的處女地,除了一望波光粼粼的湖泊之外,還有大片大片的叢林,行人進入其中不僅隨時會迷路,還有很高的概率遭受到來去如風的野獸的襲擊。
再有便是極其恐怖的沼澤地。
一蓬蓬雜草掩蓋著黑水泥沼,周圍到處水密彌漫,茫茫難辨去路。
這邊是朝廷一直沒法清掃水賊的原因之一,因為大霧不僅可以給水賊的行動提供絕佳的掩護,而且會給朝廷的大規模的行軍帶來天大的困難。
行軍途中,一不小心,就會人馬陷入泥沼。
慢慢吞噬,屍骨難尋。
而一旦袍澤去營救,就會一連串的被吞噬進去,最後形成災難。
彼時人類還處於相當迷信的階段,人們往往將泥沼給魔潭連接起來,所以很多時候,有人提及剿滅白洋澱的水賊,就會被當成神經病一樣的存在。
葉渡一行人,在細作的幫襯下,依然問題頻出。
幸好葉渡是看過荒野求生的男人,他叮囑大家夥,一旦發現自己陷入沼澤,一定要立刻倒地,將身體平攤於地麵,快速翻滾,可實現自救。
起初大家對此是嗤之以鼻,認為人一旦陷入魔潭之中,豈有活命的道理。
一直到一名賞金客陷入泥潭,情急之下,他想起了之前葉渡教過的方法,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他直接躺倒,在草地打滾。
令人吃驚的是,由於躺倒,他的雙腿緩住了沉沒,還漸漸拔出來一些,賞金客再快速往旁邊翻滾,最後成功滾出沼澤範圍。
雖然一身汙泥,雖然滿臉淚水,大難不死的士兵眼睛裏卻一臉的慶幸,看向葉渡的神色越發的敬畏。
道路泥濘難行,到了正午之時,天色燥熱,他們的道路才行進了不到四分之一。
轉過頭來,看到眾人疲憊不堪,葉渡鼓舞大家夥說道,“大家努力一把,等到了水路,大家乘船休息。”
葉渡的時間不多,他們必須敢在大部隊從正麵戰場發起進攻之前就位。
並且鴛鴦島在島嶼周圍遍布了大量的哨探,稍有不慎,還有暴漏的風險。
盡管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因為領頭羊是葉渡,大家選擇了盲目的相信。
所有人邁著沉重的步伐,在泥濘之中,深一腳的淺一腳的行緊著。
不得不說,八臂黑龍這家夥有點東西。
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找到了鴛鴦島。
等終於看到了水路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絕望了,就連細作都陷入了慌亂的狀態。
因為根據細作說,因為這幾年的幹旱,水路的水位持續下降,水的深度最多隻能抵達人的腰部。
所以大家選擇了疾行,想著在沒有船的情況下,也能快速抵達。
可是等到大家抵達此地之後,才發現應該是尚有某條河流被掘開的緣故,這裏的水變得深了許多,甚至有些身材矮小的賞金客,隻是試了試,便頃刻間被水流吞沒。
幸好身邊兒的兄弟眼疾手快,將人給拉了上來,不然便得丟了性命。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擰眉,不知所措。
大家望向葉渡,想要勸東家折返,但是又不敢輕易開口。
畢竟百穀堡的事情,大家心裏都很清楚,東家心裏憋著天大的火氣。
可總不能白白的將性命葬送在這裏。
而就在眾人焦急該如何征服眼前的水路時,白洋澱還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一來,雖然大家的心情越發的焦躁,但卻不得不說,在這茫茫的荒野之中,多了幾分詩情畫意。
風水鏡麵,**起蹭蹭波紋,細密的雨絲輕柔的灑在上麵。
葉渡吩咐手下暫時休息,望著眼前的水澤,心中其實已經有了成算,不過有些事情不能暴漏,便準備帶著幾個親信,先去旁邊兒一趟。
趙柱走到葉渡近前,擔心的說道,“前輩,這裏的水太深了,咱們不如派人回去,準備船隻,反正正麵戰場的兵力充足,其實咱們也沒有那麽急。”
趙柱作為折衝府的一員,見證了折衝府從落魄的跟一群叫花子一樣的淒慘到如今的物資充足,士氣如虹,心裏很是感激葉渡這位前輩,但他也擔心這位前輩一意孤行,損失慘重,這才出言提醒。
一邊兒的李依依,小心翼翼的看著葉渡,雖然未曾開口,但是神情的憂慮不言而喻。
見眾人都心裏氣餒,葉渡不禁豪氣大放,朗聲大笑道,“諸位不必擔心,若是沒有準備,葉某如何敢帶大家來這等絕地?昨日我便派人來探過道路,而且也準備了寶物。保證我們可以輕易闖過水路。”
李依依眸子裏泛著歡喜,爹爹的折衝府雖然也很是彪悍。
可是誰有葉渡這等豪氣幹雲的氣魄?
天可憐見,他們連在自己麵前放個屁都小心翼翼。
望著葉渡俊朗的麵龐,李依依心愛意大起,他忽然忍不住從隊伍中走出,“葉大哥,你準備用什寶物過著水路啊?奴..........”
“嗯!”葉渡的笑聲頓時止住,狠狠的瞪了一眼李依依,然後小心觀察不遠處的眾人,見大家夥眼神並無一樣,這才稍稍放心。
李依依這才發覺,自己一時間竟然沒有控製住自己,差點喊出奴家來。
她囂張的瞪了一眼趙柱,喝道,“看什麽看,這裏也是你說話的地方麽?咱們這夥人,以後由我跟葉東家交涉。”
趙柱雖然是李噲的親信,在折衝府地位也頗高,但是在這位大小姐麵前,姿態依然放的很低。
見大小姐發怒,趕忙低著頭溜了回去。
葉渡無奈的苦笑道,“李昊。”
李依依立刻換了一副笑容,雙眼都要眯成了一條線,輕輕的嗯了一聲,“葉大哥。”
葉渡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叢林,訕笑道,“哪裏藏著我預先準備的寶物,你要不要跟我去一趟?”
“好呀,還呀。”李依依笑著,轉身對著趙柱凶神惡煞的喝道,“狗東西,你跑那麽遠做什麽?隨我一起陪著葉東家拿寶物。”
作為資深二道販子,葉渡隨身帶著些許金條,不一會兒的功夫,這些珍貴的金條就成了商城的兌換物,並且兌換了一堆充氣筏子。
葉渡掀開了一處草坑,心裏默念,一個個用泡沫包裹的充氣閥子出現在眾人眼前。
葉渡順手拿起一個筏子,又拿出一個剛兌換的打氣筒,一頓賣力的鼓動,這些充氣閥子就鼓脹起來。
然後眾人拿了一個筏子,放在水裏,試了試,一次可以載人十二。
眼前堆積如同小山的筏子,絕對是夠了。
趙柱看著水中正在漂浮的筏子,說道,“這裏的筏子很充足,咱們可以絕對闖過水路,這群水賊應當是為了防範後路被抄,故意掘了上遊的河流,但如何會想到咱們神兵天降?”
葉渡搖頭說道,“就怕水賊狡猾,我剛才觀察了一番,前麵的蘆葦眾多,而且還有很多看不清楚的區域,如果敵人埋下伏兵,可以輕而易舉的給予我們重創,況且我們的人不習水性,所以大家夥一定要小心。”
李依依雖然心高氣傲,但麵對葉渡卻是擺不起任何架子。
她立刻回應道,“咱們雖然是偷襲,但是為了防止行蹤泄露,被人伏擊,咱們可以派出精銳小隊先行出發,如果是小股伏兵,咱們就地殲滅他們,組建灘頭陣地,如果是大規模的伏兵,咱們也可以將損失降到最低。”
“葉大哥,不如此行就交給我吧。”
趙柱立刻道,“不行,太危險了,你看這裏蘆葦密布,誰知道裏麵是否藏你了多少水賊?你萬一有個閃失,我如何跟折衝府交代。”
說完,對葉渡抱拳說道,“前輩,不如讓小弟去吧。”
李依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斥道,“你個廢物,你連本小姐三招都打不過去,還想當先鋒?”
趙柱一聽,頓時怒氣往上衝,心道,往日裏若不是念你是都尉的女兒,讓著你,你能在老子麵前走下三招?
葉渡見二人竟然要當著自己麵爭吵起來,急忙喝道,“吵什麽吵?你們都很能打嗎?能打又有什麽用處?你們誰會遊泳?這裏情況複雜,敵情不明,我倒是有個計策,派出咱們的細作,帶著幾個部曲先行靠岸,如果有伏兵,肯定會率先對他動手。”
“但細作卻可以佯裝是從咱們手裏逃出來的,靠掌握的咱們的情報騙取敵人的信任。”
李依依喜道,“嘻,還是葉大哥的智謀更高,就讓細作那家夥去,那家夥一看就是裝孫子的高手,讓他帶著財貨去,就當是從咱們那裏偷來的。財帛動人心,賊人若是見了有金銀,定然會喪了心智。”
“到時候咱們跟隨細作的部曲,可以伺機行動,這事兒不就成了麽?”
趙柱聽完咋舌道,“前輩,大小姐,這裏可是敵人的後方,敵人用來伏擊的伏兵肯定是精銳中的精銳,縱然有細作兄弟迷惑敵人,可是咱們想要伺機行動,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葉渡得意的笑道,“嗬嗬,趙柱,你跟你的兵不行,不代表我的人也不行。這一次我準備親自喬裝打扮隨行,你們在後麵掠陣,伺機接應。”
李依依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盯著葉渡,在葉渡說出了計劃之後,也不是那麽擔心,而是意有所指的說道,“葉大哥,滅了這股水賊,這潑天的功勞肯定會降下來,到時候我爹一定會給你請功的。”
趙柱聞言也點了點頭,滿腦子都是昔日與葉渡並肩作戰的日子。
這些充氣閥子充氣並不算難,大家夥一起忙碌,很快便組裝充氣完畢。
期間葉渡還派人重新去了趟剛才他們去過的叢林,不一會兒的功夫弄來了好幾壇酒水,以及一口活豬。
看的李依依等人一直瞪眼,葉渡這準備的真的是充分啊!
連肥豬都有。
李依依好奇道,“葉大哥,準備這活豬做什麽?”
葉渡眯縫著眼睛笑道,“山人自有妙計,你給我老實的呆著,挑幾個身手不錯的兄弟,跟我一起上船。”
李依依美眸之中光芒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麽,低著頭喃喃道,“好。”
葉渡與細作領著一夥人,帶著幾個筐子,底層放著雜草,表麵放著大量的銅錢,以及眾人隨身攜帶的珍貴物件,坐著筏子向前劃去。
這裏的水路並不算湍急,靠水槳可以輕鬆行進。
不過看樣子,這裏的蘆葦密集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有通向鴛鴦島的樣子。
但在細作的指引下,幾顆長在水中的枯樹,竟然是珍貴的坐標。
大家沿著坐標不斷行進,很快便找到了路線。
穿過蘆葦**走了沒有多遠,便隱約的看到遠處的大島鴛鴦島。
眾人神色一喜,勝利就在眼前了。
葉渡仔細觀察,這個鴛鴦島並不是孤獨的一個大島嶼,而是數個靠淺薄水域連接的島嶼群,此時離著他們最近的地方,便有大片的陸地。
葉渡剛要下令,忽然在蘆葦**裏,鑽出來兩艘小船,朝著葉渡他們的筏子追來。
細作見狀大驚,連忙道,“葉村正,不要管他們,先登島,將他們吸引上岸。”
說著,拿出一麵怪異的旗幟,掛在筏子上,那本來追的非常緊的小船,見到旗幟,速度也放緩下來。
葉渡見狀,大抵知道,這應該是暗號之類的東西。
心道,這讀書人果然無恥。
嘴上說著,不願意身陷險地。
但若是少了他一份功勞,他便不會告訴任何人。
到時候若是有人冒冒失失按照他的情報從後方偷襲,少不了要吃大虧。
此時拜托了李依依和趙柱他們,葉渡早就趁著大家夥使用水槳的時候,偷偷的放出了無人機,知曉對麵岸上並沒有伏兵。
至於從蘆葦**鑽出來的人手,也並不算多,便輕輕頷首道,“好,速速登岸。”
一行人趕忙登上了,連忙將籮筐裏的銅錢搬下來。
葉渡則觀察著眼前的小島。
這個臨時可以靠岸的小島麵積不大,中間平整了一塊麵積不小的土地,看樣子是用來吞放物品的。
中間有幾個大缸,裏麵還放了不少粗鹽。
似乎是技術特別差勁,這些都水缸裏的鹽粗糙不堪,估計正常人是不敢吃的。
“大家不要慌亂。”
葉渡巡視了一圈,看著那兩艘小船正在靠近,冷靜的說道。
眾人心裏也明白是怎麽回事兒,便齊齊坐在地上休息。
葉渡拿出腰間的水葫蘆,喝了兩口水,對著細作問道,“這些人平日有麽?”
細作接過葉渡扔過來的水葫蘆,喝了兩口之後,如實回答道,“風聲緊的時候會布置,都是大王的親信。”
“嗯!”
葉渡頷首,不在說話,而是拿出一個炊餅,大口大口的吃著。
眼見對方的越靠越近,船上的人手竟然不少,如果來硬的怕是不妙。
便對幾個賞金客說道,“將咱們帶來的那頭豬拿來殺了。”
一眾賞金客不明所以,連忙行動。
隻是大家夥殺人或許非常在行,但是殺豬卻不行。
葉渡瞪眼瞧著,本來以為很簡單的事情,卻瞬間變得複雜起來。
倒黴的肥豬,竟然在後背扛著大刀,鮮血淋漓的逃了。
在水邊兒疼的直哼哼。
大家夥演戲上癮,便下水將豬趕上岸邊。
葉渡無奈,心道,“關鍵時刻,還得老子上手。”
便從手下手裏搶過尖刀,上前兩步。
手腕一翻,速度極快,輕鬆刺破了肥豬的心口。
然後身形閃退,以免豬血噴自己一身。
那肥豬被刺中了要害,哼唧唧的又跑了幾步,便倒在地上抽抽起來。
此時那兩艘小船的水賊,已經上岸。
見葉渡身形伶俐,都忍不住叫好起來。
隻是等眾人靠近,上下打量了一番,卻見葉渡等人都是生麵孔,便狐疑的問道,“爾等是什麽人?”
那細作轉過頭來,佯裝鎮定,見對麵是個彪形大漢,上前做了幾個熟稔的手勢。
葉渡則將刀在旁邊兒的雜草上蹭了蹭,看著他的表演。
細作笑著說道,“在下大王帳下新晉的密探,負責打探消息,順道采購些物資。這不順手牽羊了一口活豬,想著大家夥一路舟車勞頓,頗為辛苦,便準備打打牙祭。”
“哎呀,你們怎麽那麽磨嘰?還吃不吃肉了?”一個纖腰素巧的女子郝然出現在人群之中,葉渡嚇了一跳。
這小妮子真的夠膽,趁著自己心思都在蘆葦**的功夫,竟然偷摸的扮成了士兵的摸樣,跟著自己登了船。
而且,這一會兒的功夫,也不知道在哪裏換了衣服。
見葉渡朝著自己直瞪眼,李依依絲毫不在乎,而是看向那群水賊,喝道,“看見了,便一起吃,都是一個寨子的兄弟。”
那群水賊,見她柳眉杏眼,嘴角上楊,一副甜甜的笑模樣,心神**漾,有人便起哄道,“哎呦,咱們寨子啥時候來的管得那麽緊的小娘子。”
登時又有賊人道,“瞧著蜂腰長腿,感覺不光管得緊,嘿嘿嘿嘿。”
一群賊人頓時懷疑心大降,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
那細作見李依依也上船了,登時也嚇了一跳,不過見反而降低了眾人的戒心,便笑著說道,“這可是大當家讓我尋得女子,你們老實點。”
說著,趕緊揚聲道,“我們馬上就好,吃完肉,馬上就離開,諸位弟兄要是嘴饞,也可以一起。”
那幾個水賊見李依依那副挺拔嬌俏的模樣,心裏都是癢的不行,便放下心裏的任務,一個個笑嘻嘻的靠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