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後,甜品鋪子和小吃鋪子正式開業。

季仲遠雇了舞獅隊,點了爆竹。

是的,國喪期結束了。

季仲遠之所以把開業日期選在這天,就是卡著國喪期結束的點,前一天結束,第二天開業,是最好不過的。

縣城裏一年來頭一次響起了爆竹,第一次舞起了獅子,半座城的百姓都跑來看熱鬧,他們已經寂靜了一年之久,實在是太需要一些熱鬧了。

試吃活動已經進行了這麽多天,新鮮的極其美味的食物早就征服了試吃群眾的味蕾,隻是試吃的東西太小塊,量也不大,去晚了就沒得吃,實在惹人心癢癢,不少人已經盼著開業這天來買些整個的甜品回去吃。

季仲遠統籌安排一切,趙吉祥和譚二福站在門口笑眯眯的迎賓,像是兩朵盛開的大**,等到舞獅結束,爆竹也放完了,趙吉祥朝看熱鬧的百姓們一拱手,大聲道:“感謝諸位捧場,小店今日開業,特地為各位街坊準備了小禮品,凡是進甜品店的朋友,都送一份南瓜甜湯,凡是進小吃店的朋友,都能免費領到一碗羊湯,童叟無欺,歡迎光臨!”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

待到氣氛到了,趙吉祥和譚二福便側過身,把人往店鋪裏麵請,人群呼啦啦一下子湧進鋪子裏,一進鋪子就看到一個夥計站在旁邊一個單獨的櫃台前,笑眯眯道:“諸位貴客,記得到這裏領禮品哦。”

有些人怕領不到免費湯,忍住好奇心先去領湯,但是再去櫃台買甜品就擠不進去了,隻能在外圍跳啊跳,好在有人維持秩序,不會讓人群你擠我我擠你,後廚源源不斷端來新出爐的甜品,幾乎是出來一批賣掉一批,十分紅火。

小吃店這邊的烤鴨一共隻有十隻,很快就被搶空,冷串原本計劃賣掉兩百串,但是賣到三百串還是沒有減緩的意思,隻能加緊補貨,羊湯熬了一鍋又一鍋,最後已經無法計算送出多少,隻能等打烊之後數竹筒。

雅間在十分鍾內被占滿,後麵的人排隊也排不到,因為坐在如春般溫暖的雅間裏,喝著熱乎乎的茶水,吃著剛出爐噴香的點心,誰都不想走。

男人們平時還能去茶樓喝茶,女人和雙兒們明顯更喜歡這樣私密的香甜四溢的小空間,而且不僅能吃到甜品,讓夥計來點冷串,來兩串烤豆腐什麽的,也是可以的,也就是說,她們可以在裏麵坐著吃茶點,吃完直接吃午飯呢。

狂潮一直到中午時分才退去,大家都要回家吃飯,這會兒櫃台才有甜品停留,不然甜品端上來沒進櫃台,直接就進了包裝袋子。

所有人都累癱了,但是還三三兩兩有人來,因此也隻能硬撐,開業第一天就提前關門可不好呀。

甜品店掌櫃是飛燕,田小野統籌鋪子,但主要在後廚忙活,小吃店掌櫃是譚二福,他已經當了一年的掌櫃,卻從沒有應對過這麽狂熱的顧客潮,也是有些狼狽。

後廚揉麵的嬸子胳膊都酸痛不堪,劉月腿都要跑斷了,雖然隻是後廚和櫃台之間十幾步的距離,但也架不住不停地跑半天呢。

好在今天有誌願者,竇捕快正好不當值,為了看媳婦特地過來幫忙,誰曾想基本沒和媳婦說上兩句話,反而比上班還要累。

等到下午,人又多了起來,卻不像上午那般可怕,鋪子裏人不斷,倒也不擁擠。

就在客流量甚是客觀的時候,小吃店門口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四個衣衫襤褸渾身惡臭的乞丐停在了門口,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麽之後,竟然齊齊抬腳往裏走,夥計見了連忙迎過去,卻也不驅趕,季仲遠早就跟他們叮囑過,開門做生意,不得輕易往外趕人,所以哪怕這些人的到來惹得不少客人嫌惡,夥計還是迎上前去,客氣地問道:“幾位,需要點什麽呀?”

乞丐古怪地看了夥計一眼,說:“大爺沒錢,聽說這裏能喝免費湯,來領湯了。”

夥計遲疑了一下,回頭看譚二福,譚二福見了,親自過來說:“領湯在這邊,請跟我來。”

乞丐們互相對視一眼,跟著走了過去,分湯處的人見了他們前來,紛紛躲開,隻有分湯的夥計手抖了一下,而後淡定取來竹筒,給四人打了滿滿的四竹筒湯。

乞丐們接到湯,眼睛裏都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為首的乞丐看上去有四五十歲,他握著竹筒,晃了晃,咕嘟喝下一口微微發燙,鮮美的肉湯,就見竹筒底部鋪著一層肉。

他點點頭,說:“你們這家店很是誠信,對我們花子一樣公平,我服了。”

說完他把竹筒下的肉吃掉,又帶著其他三個乞丐走了。

譚二福覺著這些人來得奇怪,說話也奇怪,跟著走到門口看了看,隻見那些乞丐徑直走了,也沒有去隔壁領免費南瓜湯,心生疑竇,連忙跑去找季仲遠匯報。

季仲遠正在統計兩個鋪子一天的數據,做各種分析,見譚二福來,就知道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

等到譚二福說完,他也覺得奇怪,但也有些摸不清頭腦,隻好等傍晚快打烊時去了廣福來,把這事跟張掌櫃說了。

誰料張掌櫃卻十分緊張,問道:“你再說一遍,那些花子是怎麽說的?”

“說我們店誠信,對他們公平,他服了。”

“哎呀呀,你好運啊!”張掌櫃抄著手說道。

季仲遠連忙追問:“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縣城的乞丐大多數是有組織的,就像丐幫一般,隻不過這群花子卻是凶殘得很,不僅自己愛惹事,也愛受人委托,幹些攪擾別人生意,惹是生非的活。

“你是不知道,老田那家店當年讓他們攪和成什麽樣,十來個花子每天坐在門口,見人就吐口水,誰敢上門,還怎麽做生意啊,最後花了不少錢才解決,我這兒還好點,前些年大雪災,有兩個花子躺在街上快凍死了,被我救了回來,這才讓那些花子對我客氣點,你這是……嘖。”

張掌櫃在鋪子裏踱著步子,走了兩圈,說道:“怕不是有人算計?”

季仲遠道:“我初來乍到,不至於得罪人啊!”

張掌櫃點點頭:“也是,不過那些花子做事有規矩,一般不會在人開業第一天去鬧事,這叫給麵子,給了你麵子,後麵再去要東西吃,你不給,這就是不給麵子,他們就要鬧起來,我覺得你這八成有鬼,還是要小心為上,這樣,你先回去,該怎樣怎樣,我這邊幫你打聽著,看看是怎麽回事。”

“好,那就麻煩老哥了。”

季仲遠回家,把這事跟田小野說了,田小野有些怕,倒是旁邊的飛燕聽了,說道:“花子有花子的規矩,我要飯那會兒也認得幾個縣城的同行,改天我尋人問問去。”

田小野連忙道:“你個小姑娘,不要去和那些人打交道,萬一被纏上,麻煩就大了。”

飛燕卻道:“我有分寸的,這些人平日裏雖然都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彪悍得很,鬧起事來什麽都幹得出來,但是對自己人卻是很講義氣的,東家,我倒是覺得要是處置得當,與這些人相處好了,或許對我們會有益處。”

季仲遠笑道:“你個小丫頭人小鬼大,我就把這事交給你辦,若是有難處要跟我說。”

“行,就包在我身上了。”

田小野拉住飛燕的手,叮囑道:“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記得回來商量,莫讓人騙了去……”

他又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說:“還是我陪你一起吧。”

飛燕笑道:“可算了吧,東家夫郎,你長得這般漂亮,才容易被人騙了去,放心吧,我既然敢提這個事,心裏就是有數的。”

田小野嗔怒地敲飛燕的頭。

大家都笑了,劉月從廚房端出來晚飯,簡單的大饅頭,小吃店剩下的肉菜,再加幾碟鹹菜,就足夠了,季仲遠和田小野也和夥計們一起吃飯,吃的也是一樣的東西,開業前幾天是最忙的,大家要同甘共苦才對呀。

小宛兒也跟著來了縣城,隻是沒有再在鋪子裏幹活了。

國喪期一過,不少富貴人家都搶著請戲班子去家裏唱戲,縣城除了他們祥雲班,還有些小的班子,都生意爆滿,小宛兒的戲已經排了半個月了。

季仲遠早就和馮班主有過約定,等到國喪期結束,就讓小宛兒回去唱戲,隻要他每月按時還錢就行,所以這會兒小宛兒和鍾少文就又搬回了祥雲班,小宛兒每天要唱三場戲,上午下午晚上各一場,十分疲累,也顧不上家裏,鍾少文沒有抱怨,就跟著戲班子的雜役們混口吃的,其餘時間都躲在屋子裏閉門學習,就連熟悉他的祥雲班的人都覺得頗為驚奇。

冬天易感風寒,甜品鋪子熬了秋梨膏售賣,田小野拿了兩罐送去給小宛兒,沒見到他人,隻好給了鍾少文,卻見鍾少文彬彬有禮,十分感激說小宛兒這幾日確實很累,每日他都會給他衝蜂蜜水等他回來喝,就覺得鍾少文確實不一樣了,回去跟季仲遠說,季仲遠也挺開心,浪子回頭金不換,小宛兒這次大概是真的要幸福了。

幾天之後,鋪子裏打烊了,飛燕從外麵回來,告訴季仲遠,開業那天的事情搞清楚了,是福壽齋雇的那幾個花子,讓他們來鬧事,領頭的老花子是縣城花子裏的小頭目,叫老柴棍,那天他本想著必會遭到驅趕,那時候就要鬧一場,卻沒想到鋪子裏的夥計遵守了諾言,給了他們熱湯,甚至肉都給足了,讓他心中大受震撼,這人又有些江湖義氣在身上,便沒有再為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