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吉祥回來了,帶回來了縣城幾人的回禮。

張掌櫃回了一封信和一個筐,趙吉祥笑著說:“哥,你猜這是什麽?”

季仲遠好奇地問了一嘴:“什麽東西?”

說著,手上已經開了蓋子,隻見裏麵整整齊齊擺著八隻大閘蟹,用麻繩五花大綁,心有不甘地吐著泡泡。

季仲遠喜出望外:“謔,竟有這好東西吃。”

趙吉祥驚訝道:“哥,你敢吃?”

季仲遠:“有什麽不敢的?甚至……甚至已經開始饞了。”

趙吉祥伸出大拇指:“哥,你可真行,我看這怪模怪樣的東西頭皮就發麻。”

季仲遠哈哈一笑,敲他道:“沒口福的,這可是人間美味,你幫我送回家,讓我娘中午就蒸了去。”

“好嘞!”

戚老板不知又去哪裏雲遊了,不在鋪子裏,夥計幫他收了羊肉,送了一籃子橘子來,這可是新鮮東西,季仲遠歡喜極了,讓趙吉祥一並送回家去。

竇捕快沒有送東西回來,隻寫了一封信,加上張掌櫃的那封,就是兩封信了,趙吉祥走後,季仲遠就去了辦公室,打開了這兩封信。

他先開了張掌櫃那封,上麵是如同張掌櫃體型一樣珠圓玉潤的字,先是寫了一堆感謝的話,又詳細些了大閘蟹的食用指南。

季仲遠看著看著眉開眼笑,再看看,笑容又凝固了。

田小野坐在他身邊剝橘子,見他臉色不對,問道:“怎麽了?”

季仲遠皺著眉頭道:“老張說一斤羊肉一隻蟹,他給了八隻蟹,也就是八斤羊肉。”

“這有什麽問題嗎?”

“羊排一共二十四斤,我留了一些在家吃,給他們倆的,應該是每人十斤。”

“怎麽會這樣?”田小野手上動作一停,想了想說:“或許是他的秤和賣羊的秤不一樣?”

“那也不會差兩斤。”季仲遠道。

做生意的人最講究誠信,所以斷不會讓自己的秤出問題,即便是略有誤差,也不會超過一二兩。

“那……那是羊肉少了還是蟹少了?”

“無論是哪個少了,都很糟。”

季仲遠放下信紙,自始至終,羊肉也好,大閘蟹也好,都是趙吉祥一手送來送往,如果少了斤兩,那就隻能往趙吉祥身上想。

但是他並不想懷疑這個從一開始就跟著自己為自己勞心勞力的兄弟,因此隻是沉默了許久,在田小野問他怎麽辦時,搖了搖頭,說:“沒有證據不好亂說,罷了,不過是一點吃食,不要在意了。”

說著,他又拿起另一封信打開,竇捕快的信很短,卻給了他一個重要信息。

“老竇說如果要去縣城開鋪子,最好在年前選好位置,租好鋪子。”

“為什麽?”

“他說縣令大人已經任滿五年,今年年底考核後,明年開春就要去別處上任,咱們現在縣令大人是多年來最寬和愛民的官員,稅價訂地很低,因此現在縣城鋪子價格都不高,來年若是換了縣令,稅價必定上漲,到時候鋪子租金也會跟著水漲船高,便要多花些銀子了。”

田小野道:“他怎知新縣令會提高稅價,或許不會呢?”

季仲遠道:“老竇家幾代都在衙門任職,經曆了很多任縣令了,他說的應該不會有錯。”

“啊,可是我們並沒有準備好,原定計劃不是要在明年春末夏初再去縣城嗎?”

“計劃不如變化快,我不知道稅價高會高多少,但如果隻是少許幾兩,老竇也不必特地寫信來說,你把二福叫上來吧,我和他合計合計。”

“好。”田小野把橘子塞進他手裏,這就下樓了。

季仲遠叫住他,往他手裏又塞了一個橘子,這才讓他走了。

很快,譚二福上樓,季仲遠開門見山:“咱們櫃上現在有多少銀子?”

譚二福一愣,隨即說:“還有兩百四十六兩。”

“不多啊。”

“東家,你這是…?”

“我打算提前去縣城,今年過年前把鋪子開起來。”

“呀!”譚二福吃驚道,“為什麽這麽急?咱們原打算明年春天才去縣城,因為借了小宛兒一百兩,計劃推遲到明年春末夏初,到時候咱們經濟上稍微寬裕,心裏也有底,可是這會兒咱們櫃上錢確實不多,要是去縣城,租了鋪子,那怕是就要捉襟見肘了。”

季仲遠何嚐不知道,縣城鋪子一個月租金就要一二十兩,好的地段甚至要三十兩以上,他們這點錢看著在鎮上還可以,在村裏是暴富,但是在縣城,實在不算什麽,支付完房租就基本上變窮鬼一個了。

“最近縮減支出,再從火窯那邊調一些資金來,也不用太急,還有三個月呢,咱們還得先在縣城找到合適的鋪子。”

譚二福見季仲遠態度堅決,隻好點點頭,想辦法去周轉資金。

季仲遠讓他把季雲朵叫上來,他們要是去了縣城,這個鋪子就要交給季雲朵了,她必須更加努力地學習,更快得成長。

季仲遠擔心她壓力過大,還想安撫一番,卻沒想到季雲朵興奮異常,在屋子裏跳了起來,嚷道:“這麽說,我就要成為大掌櫃了?太棒了!”

季仲遠見妹妹雄心滿滿,精神十足,半分壓力沒有,便轉而叮囑她要踏實學習,不要過於激動。

季雲朵應了一聲就跑去鋪子裏幹活了。

這會兒趙吉祥回來了,見著季雲朵一蹦一跳,譚二福忙著跑去火窯,心裏奇怪,跑去辦公室問季仲遠發生了什麽。

季仲遠看見他,心情複雜了兩秒鍾,便壓下了不爽,說道:“我準備年前在縣城裏把鋪子開起來。”

“啊?這麽突然?”趙吉祥心裏一驚,之後便是狂喜,他想去縣城已經太久了,這幾天都沒睡好,天天盼著來年春天快點結束,好去縣城幹活。

季仲遠說:“是啊,臨時決定的,你這段時間有的忙活了,得去縣城找一間合適的鋪子,不需要太大,咱們隻賣甜品和一些小吃,租金盡量往下壓,咱們手裏的錢不多,另外,鋪子開起來咱們就窮了,所以我們必須在開起來之時搞活動賺一筆,你要去縣城做一下市場調研,摸清縣城人的喜好,這幾個月,你怕是要常跑縣城了。”

“太好了哥,我愛跑這個事,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到合適的鋪子,咱們也定會在年前賺上一筆!”

季仲遠安排好了活,一個人在窗戶前站定,望向縣城的方向。

小鎮的生活很熱鬧,也比村裏好許多,可是從二樓往下看,就能讓他認清現實,這隻是一座古代鎮甸,十幾間鋪子,高高矮矮的瓦房,也有不少草房子,十分簡陋,處處透露著貧瘠。

但這已經是個不錯的鎮子了。

所以,一定要去縣城。

他歎了口氣,感覺壓力甚大,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則招聘啟事。

他需要一些工人,後廚,還有跑堂夥計,到時候帶幾個去縣城,還要留幾個給季雲朵。

招聘啟事被貼在了巷子裏,那裏是每年組織年貨大集的地方,平時常有人在那裏找活幹。

他一貼上就有人來問,季仲遠大聲說道:“鄉親們,我們雜貨鋪子招人了,要四個跑堂夥計,三個後廚夥計,要求人品好,勤勞踏實,後廚最好是女人或者雙兒,注意,這些人中的一部分要能隨我們去縣城,不能離開鎮子的,就不用來了哈!”

眾人一聽要去縣城,立刻炸開了鍋,這裏麵有不少人對縣城充滿向往的,立刻就想報名,季仲遠就讓他們去鋪子裏找季雲朵,這是他給季雲朵的第一個獨立任務。

中午季仲遠要回家吃飯,他心裏惦記著那幾隻蟹子呢,田小野從廚房裏出來跟他回家,季雲朵卻忙得滿頭大汗,季仲遠讓她吃完飯再忙,她擺擺手:“我在鋪子裏吃。”

季仲遠便沒有再喊她了,帶著田小野回了家。

樊雨花已經蒸好了大閘蟹,也準備好了薑汁,沒見著季雲朵,就問:“你妹妹呢?”

季仲遠道:“我們年底去縣城,雲朵在加班學習打理鋪子呢!”

樊雨花愣了一下,她倒是不擔心女兒累,自家的鋪子多幹點活是應該的,隻是對於這突然起來的消息感到吃驚,有些懵。

“怎麽這麽突然?”

季仲遠就把竇捕快的信跟她說了,樊雨花哦了一聲,點點頭說:“這個稅倒是真的,咱們村裏人以前繳稅都要每人八十斤糧,兩匹布,自從縣令大人來,就是每人四十斤糧,一匹布,後來又免了稅,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價,你想啊,村裏都這樣,更別提縣城的鋪子了。”

“竟然差這麽多?”季仲遠以前不關心家裏事,竟然是沒有印象,按照以前的稅價,他們家就得交三百二十斤糧,八匹布,這還是季雲朵未成年,不算人頭的情況下,如今家裏人更多,可不得交更多糧?那剩下的糧食,估計也隻夠家裏人緊緊巴巴過一年,難怪之前都是隻舍得吃雜糧,一天也不舍得吃三頓,原來竟是這般窮。

季仲遠不禁慶幸,他穿來就趕上免稅,這才過了一年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