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仲遠從鄒木匠那裏淘了一個二手的木頭架子,稍微加固一下做貨架,小賣部裏空間很小,一個架子就夠了,架子上的貨品也很簡單,從雜貨鋪子裏拿的各色針線,簸箕等等,也有擀麵杖,木質的鍋鏟等廚房用具,基本上家裏用的上常換常新的都有。

靠近窗戶的地方放了兩個置物的寬凳子,一個上麵放了一罐子醬油,家家戶戶都得買,一個上麵放著裝奶的罐子,角落裏兩個小壇子,是樊雨花自己醃製的鹹菜。

她說:“這幾日我可看見了,出了咱這條街就有餛飩攤子,還有賣麵餅油條的,我要想在他們手裏搶人,就得比他們實惠,所以來我這買油條和奶的,都給送一份鹹菜。”

季仲遠笑道:“還是我娘會做生意。”

樊雨花凶巴巴等了他一眼,嘴角卻笑得毫不遮掩,她踮著輕快的腳步去了鋪子裏收拾,擺弄那些架子上的物品,努力記住每樣東西的位置,還要記住進價和賣價,要是有人講價,心裏就有數了。

小宛兒也被叫來幫忙,以後他就是樊雨花的店員了,他也挺歡喜,之前在火窯那邊活兒很累,每天一個人要做飯買菜洗碗打掃衛生,回到家連吃口飯的力氣都沒,還要照顧鍾少文的起居,實在是有點喘不過氣來。

要隻是累也好,關鍵那裏幹活的都是些糙漢子,季伯山不在的時候,時不時就有人愛盯著他看,有時候還有三兩人盯著他看,邊看邊笑,那眼神笑容都帶著猥瑣的意味,讓他心裏毛毛的,很難受,隻是怕惹主人家不開心,所以一直忍著沒說。

後來季伯山偶然發現了這個情況,把那幾個人辭掉了,這才好一些,但是作為一個雙兒,身處男人堆總是不太好,鍾少文也常對此表示不滿。

這下好了,他跟著樊雨花幹,就在季仲遠家裏上班,又安全又寬鬆,還能天天見著田小野,說上幾句話,閑了就能逗逗小孩,幫著做做家務,擺弄菜地,簡直就像是居家生活一般,別提多好了。

他幫著忙前忙後,把兩個小竹筐放到窗台上,這是放油條和麻團的,又檢查了麻繩,剪成合適的長短,用來捆油條,這時候可沒有塑料袋,油紙袋子成本又高,不好用來裝油條,大多數人去買油條都是繩子一捆就行了,甚至還有自己帶繩子的。

忙完這些,他又去後廚把做油條的鍋具檢查一遍,十分勤快,樊雨花見了就喜歡,悄悄對季仲遠說:“這小宛兒是真討喜,長得好看,又勤快。”

“是啊,是個好孩子。”季仲遠把一個長條小木牌釘到窗戶邊的牆上去,上麵寫著“雜貨鋪”三個字,下方再印上一點紅色印泥,刻著一個“樊”字,這就是小招牌了。

樊雨花見了招牌,立刻覺得不妥,她不認得幾個字,但因為兩個孩子都學字,所以她至少認得自己的名字,一看上麵寫了“樊”,而不是“季”,就說:“這怎麽能寫樊呢,這明明是你那雜貨鋪子的小鋪子呀!”

“老板姓樊,可不就得刻上樊,娘,我都說了這是給你的鋪子,就是你的,我幫著進貨,其他的我都不管。”季仲遠說的坦然。

樊雨花咧著嘴笑,感歎道:“哎呀,活了半輩子了,還有了自己的鋪子了,這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季仲遠笑道:“我娘本就是神仙下凡,不然怎麽這麽美。”

“去你的,沒大沒小,討打!”樊雨花說著,給了季仲遠一個爆栗,心裏卻是甜的,她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要往自己的小鋪子裏添些什麽了,總不能一直靠季仲遠進貨,給什麽賣什麽吧,要有自己的特色,那才是自己的鋪子。

鋪子剛裝修完畢,所有東西都規整了,幾個人站在門口看著可愛的小賣部,說著話呢,鄰居朱郎中飛奔似的跑回家,後麵跟著他的小兒子,兩個人見了鬼一樣跑回去,又風風火火拿著藥箱跑出來,見著季仲遠,急刹車問:“你這是做什麽呢?”

季仲遠道:“開了間小雜貨鋪子,朱郎中,您這是?”

朱郎中道:“鎮上孫員外的小孫女從房頂掉下來,摔斷了腿,我急著拿藥箱過去,不和你說了,走啦哈!”

說完也不等季仲遠回話,帶著兒子風馳電掣地跑了。

樊雨花看著朱郎中的背影,說:“醫者仁心呐。”

季仲遠笑笑,這時候朱郎中的夫人從院子裏走出來,這是個高大強壯的婦人,她聽見朱郎中和季仲遠說話,就聽見了雜貨鋪子幾個字,便出來看看。

季家人搬過來的時候拜訪過鄰居,因此都見過麵,朱夫人問道:“喲,雨花妹子,你這是要在自己家裏開鋪子呀?”

樊雨花笑眯眯道:“孩子怕我在家閑出病來,開個鋪子給我看著,明天就開張。”

“這可真好,你命好,不像我,天天在家曬樹皮,一點意思都沒有。”

“你那是曬藥材,做大好事呢。”

“你這都賣什麽?”

“快進來看看。”

兩個人說著話就進了鋪子,季仲遠便讓她們自己玩去了,他跑去鋪子,接夫郎回家。

鋪子裏人手有些不夠了,眼下這些人雖然能支撐鋪子運轉,但是趙吉祥總是得往外跑,多去縣城送東西,如果再趕上譚二福出去進貨,三兩天都不回來,鋪子就少了半邊天,於是季仲遠又在門口支了個牌子,上麵寫了“招夥計”三個字。

一開始田小野還問人家有不識字的怎麽辦?

季仲遠告訴他,不識字的不要,看不懂牌子上的字的都不要。

在鋪子裏幹活,多少得識字,還得會做加減法的,不然要來做什麽,買賣可是精細活,不是扛沙袋子那種體力活。

這次招人隻要男人,不要女人和雙兒了,因為總得往外跑,女人和雙兒多有不便。

鎮上識字的人還是有的,有些在外麵給人幹活,都會算算錢,也能看懂簡單的字,牌子在外麵支了兩天,就有三個人來應聘。

季仲遠把三個人都收了,給他們兩個月的試用期,兩個跟著趙吉祥出去搞銷售,一個跟著譚二福學,這樣搞銷售的人就足夠了,往縣城跑也好,往周邊幾個鎮跑也好,都能岔得開人手,趙吉祥現在要推銷自家糕點,也要推銷竹鹽,還要發現商機,給季仲遠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又要聯係老客戶,保證貨品供應,每天也是很忙碌。

鋪子裏譚二福帶著季雲朵和一個夥計,季雲朵主要學習經營鋪子,進賬出賬,又跟著季仲遠學一些經商之道,每天都過得很有意思,另一個夥計就跟著譚二福進貨,也跟著學習打理鋪子,賣貨拉客。

試用期工資隻有一半,每人每月五百文,這也不算少,對於鎮上普通人家來說是一筆很重要的收入了,而且大多數鋪子招收學徒,一開始是不給錢的,季仲遠的鋪子算是最寬和條件最優渥的了,三個新人都很珍惜這個機會,使上了十二分的力氣,甚至出現了內卷行為。

他們卷不卷,季仲遠才不管,作為東家,他隻要鋪子經營火熱就行了,至於其他事情,季雲朵會處理。

季仲遠去接田小野的時候,趙吉祥帶著兩個夥計在外麵沒回來,譚二福在跟他的小弟——孫三交代一些事情,季雲朵在看賬本,拿了筆在紙上學著寫數字。

田小野則在後廚和劉月小聲商討一款糕點造型,其他事情則是飛燕在忙活。

季仲遠在鋪子待了一會兒,這才一手夫郎一手妹妹牽著回家,走到門口遇到季伯山,正好一起回家。

小宛兒和田小野打了招呼,說了幾句話就跑回家了,他得早點休息,明天天不亮他就得來幫著做油條等早點。

隻是他再早也沒早過樊雨花,等他來的時候,樊雨花已經把麵準備好,要炸第一鍋油條了。

“我來吧,嬸子,你可真早。”小宛兒擼起袖子洗了手,就要幹活。

樊雨花壓根就沒睡著,一心惦記著幾天開業,必須得早起,心裏緊張,隻是不好和小宛兒說,於是便說:“第一天沒數,明天就不用這麽早了,你也不用帶著黑來,一個小雙兒,走黑路可不安全。”

小宛兒知道她的好意,便笑笑說:“好,那我天一亮就走。”

“都行,不用太早,太早了也沒人來買。”

兩人說著,手上動作不停,十幾根油條就下了鍋,小宛兒第一次做這種活,扯出來的油條可不好看,樊雨花就把他的那些撈出來,說:“這些咱們吃了吧。”

小宛兒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伶俐著呢,做壞了幾個,就能扯出好看點的油條了。

等到天大亮,整條街的雞犬都開始嗷嗷叫的時候,一整筐油條已經擺上了窗台,樊雨花讓小宛兒繼續扯油條,她則開始做麻團。

過了一會兒,外麵有人喊,樊雨花就讓小宛兒去,這是送奶的來了,得趕緊把牛奶倒進鍋裏煮著。

等到奶也煮熱了,麻團就出了鍋,樊雨花從廚房走到小賣部,剛把麻團放進筐裏,就有人循著香味來了。

“這位大嬸,你家賣油條呐?”

“對呀,還有麻團和牛奶呢,今天第一年開業,買就送小鹹菜。”

“給我來半斤油條嚐嚐吧!”

這便算是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