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靈玨對於這個理由還是有些半信半疑, 但也依舊需要屈服於柳瀟然的威嚴,隻能把疑問都咽了回去。

這不對勁,這兩人怎麽越看越不對勁了。

陸靈玨摩挲著下巴神遊天外,得了柳瀟然的授意之後, 他終於能拉上祁皓和自己一起同甘共苦地查那些可能接手了被拐姑娘的官員名單。

“如果到時候不幸被人發現, 別人要追殺我, 還能拉上你給我墊背, 我武功比你好,一定跑得比你快。”

祁皓對於這人說話十句有九句都很欠揍的模樣早就已經習慣了,手上的扇子下一秒就出現了陸靈玨的腦門上。

“沒良心的。”

這邊祁皓已經把進展都大致講清楚了,那邊陸靈玨還在打量著柳瀟然和蘇慕, 他的目光很是直接,不帶任何掩飾,蘇慕倒是沒什麽關係,除了偶爾瞥見兩眼之後心裏咯噔一下, 但介於陸靈玨之前就已經見過自己喝醉的場景, 所以算不上有多介意, 畢竟臉已經丟過一回了, 不差這一次。

但柳瀟然就要在意得多,在陸靈玨第四回 看向了自己的時候,他把筆一擱,看向了對方。

“既然名單還沒查清楚,那便繼續去查罷。”

祁皓和陸靈玨應了一聲,剛打算退出去的時候,柳瀟然慢悠悠地繼續說道:“這些日子看你圓潤了不少, 再這樣下去怕是會影響你的輕功, 祁煜落, 看著他點。”

祁皓微微一怔,隨即便明白了柳瀟然的意思,忍著笑忽視了陸靈玨的齜牙咧嘴:“是,大人。”

門一關上,陸靈玨那不敢置信的大呼小叫就響了起來:“我哪兒有啊,我變胖了嗎?我沒有啊,我這幾天殫精竭慮,為了這份名單操碎了心,怎麽能說我胖了呢?你別笑了,誒你說真的,我胖了嗎?”

蘇慕也吃了一驚,萬萬沒想到柳瀟然作為大理寺少卿,居然還會關懷自己下屬的身材管理,實在不可謂是操碎了心,其心可歎。

他頓時有些肅然起敬,看向柳瀟然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你真不容易”的意味,柳瀟然一側目就正好對上了蘇慕眼裏幾乎就要溢出來的敬佩之情,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這是為什麽。

他在嘴角揚起之前捧起了茶盞,恰到好處地擋住了自己那抹笑,放下茶盞之後,又恢複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

“怎麽了?”

他明知故問。

蘇慕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柳少卿實在是很關心下屬。”

柳瀟然依舊端得八風不動。

蘇慕突然湊近了些,把筆往旁邊一放,神秘兮兮地打聽道:“這輕功,真的很身材有關係?那你覺得,我現在開始練輕功還來得及嗎?”

柳瀟然微微一怔:“你要學輕功?”

誰還沒個武俠夢了,蘇慕撇了撇嘴,多少人小的時候都想著成為一個能夠飛簷走壁的大俠,來無影去無蹤,瀟灑肆意,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可現代社會出現了火車和飛機,小轎車都比飛簷走壁要快,這種傳說中的絕世武功自然沒有用武之地,被淘汰了,眼下好不容易遇上了傳說中會輕功的人,說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當然這個念頭出現很久了,促使蘇慕最近幾日格外在乎這個的是因為——前幾日秦安和便告知他,他如今已經過了弱冠之年,作為京城的世家子弟,年前需要參加一場冬狩,這相當於是皇帝在替自己找些未來的人才,也方便作為儲君的太子能夠及時與這些未來的股肱之臣有些接觸,不至於到時候真登基了還兩眼一抹黑。

本來蘇慕也不是愛出風頭的人,但秦安和告知他,由於自己老爹蘇儀是有名的武將,因此自己自然而然就被分到了那些武將出身的子弟一邊。

蘇慕想了想那樣的場景,頓悟了。

這不就是相當於自己作為一個隻會念書的書呆子被丟到了一群體育生的中間比賽麽?輸了也就算了,輸贏總會有人的,但輸得太難看,實在有些丟安定侯府的臉。

所以他為著這事困擾好久了,本想讓墨書教自己一招兩式的,但墨書最近幾日似乎明顯有些情緒低落,他便收回了這個念頭。

如今恰好柳瀟然提到了,他便幹脆一起問了。

要說武功,那不是柳瀟然和陸靈玨都很不賴麽?

蘇慕比劃著說道:“也不定就是輕功,就是那麽一點點,然後最好是能抓些小動物的。”

柳瀟然思索了一番,也明白了:“你是說幾日之後的冬狩?”

蘇慕一下被柳瀟然點破了心思,索性也幹脆地承認了:“這不是……不想太丟臉麽?”

柳瀟然也是世家弟子,自然在邀請之列,隻不過按照老祖宗傳下來的歸類方法,他的父親是朝中的文官,便是和那群文官的子弟一道。

“這冬狩,從前便有三三兩兩一道的先例。”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話聽上不去不那麽帶有目的性,“若是,你信得過我,或許……”

“你是說,我可以和你一道嗎?”

話音還未落,蘇慕便眼睛一亮,伸手握住了柳瀟然的手背:“是嗎?”

蘇慕的掌心溫熱,與自己冰涼的手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柳瀟然好不容易壓下了心中的悸動,點了點頭:“自然。”

蘇慕正想跳起來歡呼一聲,但突然又半道刹住了車:“可是……這樣我要是拖累你了怎麽辦?我可連騎馬都是前不久才學會的——不成,我覺得還是不能太依賴你了,雖然言軒你是很厲害,但是我也是能——”

他的後半句話戛然而止。

這個時代似乎沒有引體向上這種東西。

不管怎麽說,作為一個大學體測還能保持在優秀水平的人,他對自己還是有些自信的,雖然是臨時抱佛腳,但也能抱一點是一點了。

柳瀟然對著蘇慕閃閃發光的眸色毫無抵抗力,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答應了對方想要自己教他些基礎的武功的請求。

“好,那麽眼下的任務就很明確了!”蘇慕又握上了筆,氣勢很足,“好好工作,這樣才能準點下班,不是,是準時開始上柳先生的課了!”

“柳先生還請多多指教了!”他一臉正經,收起了自己的笑,看上去確實比先前還要認真些,柳瀟然的心緒卻是好一陣都沒法平靜。

幾日之內能學什麽呢?若是先前,自己必然會覺得這是一樁浪費時間且沒有什麽結果的事,但這是蘇慕。

他是特殊的。

無論做什麽,都不是毫無意義的。

柳瀟然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勾起了自己的嘴角,小幅度地微微搖了搖頭。

無妨。

雖然幹勁滿滿,但到了日暮時分,蘇慕的幹勁也差不多消耗殆盡了,除了從前高中和大學期末考試周的時候,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麽長時間都呆在一個地方辦公了,等到他把小山似的案卷的最後一本記錄在冊之後,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伸了個很是徹底的懶腰。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他更加敬佩柳瀟然了。

自己已經算得上是有點耐心的人了,也已經覺得腰酸背痛頭腦都有點昏昏沉沉的了,而柳瀟然除了偶爾停下來喝口茶,幾乎看不出有什麽不耐煩的時候。

這就是已經磨練出來的公務員的毅力嗎?

蘇慕肅然起敬。

柳瀟然批下了最後一個字,也放下了筆,把筆懸掛好之後,又把案卷微微收了收,轉過身看著已經癱在椅子上的蘇慕問道:“先去找個地方用飯罷。”

兩人草草收拾了一番剛出門,迎麵卻遇上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看上去臉色就有點不太好對付的紅色官袍之人。

蘇慕對比了下柳瀟然和對方的衣服,一模一樣。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大理寺中的另一位少卿?

柳瀟然微微蹙起了眉,但還是見了禮:“廣大人。”

那位被稱作廣大人的人明顯也不是很樂意和柳瀟然打招呼,但是礙於兩人是平起平坐的位階,他也隻能不情不願地還了禮。

就在蘇慕裝模作樣地也行了個禮打算和柳瀟然離開的時候,對方說話了:“這位就是最近和柳少卿你走得頗近的安定侯府小侯爺罷。”

蘇慕心一緊,這樣的開場白,下一句話必然不是什麽好話,而且必然是和自己有點關係。

“柳少卿不是常被人稱作冷麵無情的活閻王麽,對待權貴更是毫不手下留情,既是如此,這安定侯府的小侯爺,我記得也是背了樁命案的罷,怎生就這般特殊?莫不是因為,柳大人奈何得了那些個尚書家的公子,卻不敢得罪侯爺?”

這話就沒水平了。

蘇慕覺得這話不在理,在安定侯的爵位本就是個掛名的世襲爵位,家裏除了有些蘇儀傳下來的小錢之外,實在算不得是什麽權貴,自己說話的分量更別提和一個尚書去比了。

不然這什麽廣大人也不敢在自己麵前這麽說話了吧。

他剛想開口反駁,但又覺得這麽說有點自貶身價的意思,這出門在外還是要顧及點安定侯府的名聲。

得換個說法,而且自己怎麽就又和那樁案子有關係了。

蘇慕憤憤不平,但又不知道貿然回懟會不會使得柳瀟然和同僚之間的關係更加惡化,使得他在大理寺內受到更多阻礙。

也就在此時,柳瀟然開口了:“那樁案件我已經上報刑部,複核之後已經證實了喻之乃是無辜,廣大人還請慎言。”

他的聲音已經算不上客氣,甚至已經帶上了一絲怒意,這般明顯的情感即便是向來喜歡挑釁柳瀟然的廣平也難得聽見。

他立刻下意識地看了眼蘇慕,顯然,是因為事關這人,柳瀟然才會如此。

“嘖,難得竟然還有能與柳少卿交心的人,柳少卿這難道不該替小侯爺去求皇上給個恩典,也送到大理寺來,這般日日見可好,如今以外人的身份進來,名不正言不順的,多沒意思。”他眯了眯眼睛,顯然對於這件事介懷已久,“畢竟柳少卿可是一句話便能從神策軍來到大理寺的人。”

這回蘇慕先一步有了反應,他捂著嘴露出了有點痛苦的表情。

柳瀟然果然先開口問道:“怎麽了?”

蘇慕從善如流地放下了手,收斂了些表情:“你沒聞到嗎,這周圍的味道——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