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點兒怒色也不見,麵沉似水,眼神深邃而冷靜,但是眼底冷意刺骨。他現在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豪門當家的樣子。

“你以為我隻是開玩笑,或者是嚇唬你嗎?慕辭,我一般不在這種地方說笑。”

握在他膝蓋處的手指忽然用了力,慕辭驚慌失措的回頭去看自己的小腿,卻被顧淮死死的按在懷中,他的臉被迫埋在對方結實的胸膛中,眼睛被擋住,一片黑暗。

“顧淮…不要……”

在這種黑暗中慕辭更加恐懼了,他小聲叫著顧淮的名字,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想把腿收回來。

但是顧淮那個力氣,慕辭根本掙脫不開。顧淮單手扣著慕辭脆弱的膝關節,手指忽然發力,手背上青筋綻起。

他的力氣可以徒手擰斷人的脊椎骨,慕辭的小腿骨瞬間就被折斷,以一個不自然的方向扭曲著,膝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了起來。

劇烈的疼痛從小腿如同火焰雷擊一般竄了上來,摧心剖肝,直衝腦門,幕辭的眼淚霎那間便奪眶而出,他爆發出無比慘烈的哀鳴,那聲音淒慘的就像略過了聲帶,直接從胸腔中迸發了出來,四分五裂!

緊接著他的耳邊一靜,似乎除了尖銳的耳鳴之外沒有任何聲音,漸漸的他就什麽都聽不見了,意識也在一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冷汗淋淋的倒在顧淮懷裏。

他完全疼暈了過去。

顧淮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他隻是沉沉的盯著慕辭,良久之後才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受傷的小腿無力的晃著。

“這樣你就不會再敢逃了吧?”顧淮垂下頭,蹭了蹭慕辭滿是冷汗的額頭。他實在是無法接受慕辭的再一次離去了,就這樣來一次狠的,一次斬釘截鐵的懲罰,徹底斷了他的念頭。

顧淮抱著他出去,那個中年女人聽見幕辭的慘叫,已經飛奔了出來,驚疑不定的看著顧淮。

見他抱著幕辭要往外走,女人才慌忙的掏出手機,色厲內荏的吼道:“你是誰?!我要報警了,你放下他!”

顧淮眼也沒抬一下,外麵忽然衝進來一個黑衣保鏢,一把按住了女人的肩膀,奪過了他的手機,低聲警告:“別惹事。”

女人嚇呆了,一時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而在她愣怔的時候,顧淮已經消失在了古樸的大門口,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顧淮帶著幕辭回到了顧家大宅,車輛駛進那座戒備森嚴而富麗堂皇的大門的時候,蜷縮在寬敞後座的幕辭被減震帶造成的顛簸給震醒了。

他睜開眼的第一刻是很迷茫的,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幕辭迷迷糊糊的看到了車窗外黑暗而模糊的樹影,如同索命的厲鬼一般招搖著。

悶熱的天裏,慕辭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一下子驚醒了。身體也逐漸從昏迷中蘇醒,小腿上的疼痛先是絲絲縷縷的傳遞過來,愈演愈烈,以至於最後慕辭疼得滿頭冷汗,咬著嘴唇悶哼了出來。

顧淮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馬上到了。”

也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僅僅在闡述事實。

但這對慕辭來說絕不是安慰,他艱難的撐起身子,透過車窗看到外麵熟悉而令他做噩夢的別墅建築,心髒一點一點的墮入冰窖。

如果,如果他不曾嚐到過那種平淡而自由的幸福,也許他還不會這麽絕望,可慕辭已經在那種他一度渴望的日子裏生活了月餘,就像一隻蟄伏了七年的蟬,好不容易見到了陽光,是絕不肯回到潮濕黑暗的地底的。

車停了,司機下來打開車門,恭敬的欠了欠身。顧淮拉過慕辭的胳膊,將他抱下去。

慕辭還要掙紮,卻頂不住小腿的疼痛,下唇被咬得鮮紅欲滴,臉色卻是愈發的白,在夜色中顯得十分瘮人。

顧淮盯著他,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親手折斷了他的小腿,算是踐行了之前的口頭威脅。心疼嗎?是心疼的,可是不後悔。顧淮很清楚什麽手段是最有效的,與其拖拖拉拉,不如抽刀斷水,滅了他的心思。

夜風從平地起,刮起他們的衣角和頭發,顧淮大步邁上台階,上了二樓,將他安置在臥室的大**,然後按鈴叫了醫生。

慕辭這會兒倒是不鬧也不掙紮了,他隻是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顧淮起身的時候他偏了下頭,虛弱的問:“鄭許然呢?”

顧淮一愣,爾後冷笑了起來,“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思關心別人?”

慕辭沒說話,他隻是安靜的盯著顧淮,過了足足有半分鍾,顧淮扭身去倒水,不耐煩的道:“沒死。”

溫水倒了七分滿,水流發出輕微的聲響,慕辭默默的翻了個身,下意識把自己蜷縮了起來。右腿幾乎不能動,稍微碰到就是撕心裂肺的痛,他看到自己的膝蓋腫的很厲害,骨頭不正常的扭曲著。

好疼……

慕辭從小到大雖然受足了冷落,但所幸也沒什麽人跟他針鋒相對,他之前唯一受傷的就是那次替季雲舒擋的一刀,沒想到接下來幾次都是因為顧淮。

其實挺可笑的,小半輩子不多數的幾次劇烈的疼痛,都是因為男人得來的,一個是他曾經愛極了的,一個卻是口口聲聲說愛極了他。

顧淮拿著水杯要遞給他,慕辭口袋中的手機猝然響了起來,他愣了一下,伸手把手機拿出來,接通,巫明焦急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無比的清晰而失真。

“慕辭,你哪裏去了,這麽晚還不回來?!”

巫明那種帶著焦急和關切的話語一傳過來,慕辭的情緒頓時就崩潰了,將臉死死的壓在枕頭裏,克製不住的哽咽了起來,委屈在這一刻全都上來了,抽噎著,“我疼,腿好疼……”

巫明一下子急了,大聲的追問:“怎麽回事?你在哪兒?慕辭!”

顧淮一把奪過電話,冷聲道:“他不會再回去了。”

巫明震驚,“你,你是……”緊接著聽筒那邊一聲巨大的聲響——顧淮直接把手機摔了。

巫明坐在餐桌前半天沒回過神來,飯桌上的飯菜都快放冷了,但一口也沒動。

顧淮揉了揉手腕,抓住幕辭的肩膀將他翻過來,見枕頭都被他的眼淚哭濕了一大片,眼睫上還掛著淚珠,眼角通紅。

顧淮的心無故的軟了一下,用手指輕輕抹去慕辭眼角的淚,低聲哄道:“別哭了,醫生馬上就來了。”

像是要印證他的話似的,下一刻門就被敲響,江文璟帶著兩個助理進來,一看見幕辭的腿就皺起了眉頭,“怎麽搞成這樣?”

“管那麽多幹什麽?”顧淮不悅的皺起眉,起身讓了他一下,指了指慕辭的腿,“給他做基礎的治療和固定,別殘了就行。”

這話涼薄的可以,江文璟幾乎不敢相信前段日子把慕辭寵上天的人和眼前的這個是同一個人。他不由得感歎,真的是,有錢人就這麽善變,翻臉不認人?

他走到慕辭麵前,剪開他的褲子,拿了固定帶幫他正骨。

其實慕辭傷的並不是特別嚴重,再怎麽說也隻是人手造成的,比車禍摔傷之類的輕多了,至少骨頭沒碎,也沒徹底斷掉。不過這段時間怕是要遭點兒罪了,這苦頭可真不是人受的。

江文璟幫慕辭正骨的時候,後者就疼得叫了出來,身子一個勁兒的往後縮。

江文璟拿了支針劑出來,“我給你打針止痛吧,要不然你今晚沒法睡。”

慕辭淚眼朦朧的點了點頭,說話都氣若遊絲,“謝謝……”

沒想到顧淮卻冷硬的開口:“不行。”

江文璟詫異的看向他,顧淮麵無表情的對慕辭說道:“這是你該遭的罪,慕辭,你好好記著這種疼,下次再敢跑,你受的苦絕對要比這次更多。”

慕辭垂了下眼,淚水忽然就落了下來,他哭的時候都很安靜,就隻見一顆顆水珠無聲的往下掉,最後所有人都聽見幕辭說:“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那聲音很輕,但足夠清晰的落在每個人耳中,無比的輕而低,讓人感覺不出什麽恨意來,但卻帶著濃重的控訴和委屈,帶著被人狠狠傷害之後的怨念與無力,幾乎每一個人都因為這一句話而動容——

除了顧淮,他被恨慣了,已經麻木了。

顧.心狠手辣.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