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顧淮就扭頭看了看慕辭,透過玻璃窗正好對上的慕辭的目光。顧淮猛地站起來,推開門衝了進來,半跪在窗前拉住他的手,萬分欣喜,“你醒了,哪裏難受嗎?還疼不疼?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飯?”

慕辭咳嗽了兩聲,把自己的手輕輕抽出來,他解開病服的扣子,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裏被白色的布條所緊緊纏繞著。

江文璟穿著一身白大褂出來,扶了下鏡框,淡淡的道:“這是彈力固定帶,幫助你自愈的,骨折不算嚴重,養段時間就好了。”

慕辭點了點頭,“謝謝醫生。”

顧淮被倆人完全忽略,有點兒不自在。他也沒再去強拉慕辭的手,隻是給他掖了掖被角,輕聲道:“慕辭,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打你的。”

慕辭沒有接話,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這眼神真的是非常的冷淡,他實在是又累又痛,連一點兒憎恨和厭惡都沒力氣表達了,這一眼就完全是像是在看陌生人。

顧淮最受不了他這個樣子,好像二人之間隔著一層堅固而無形的牆壁一樣。

他還記得以前白零說他們之間隔著千溝萬壑,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年齡和跨度不是問題,顧淮願意向他走一百步一千步,可慕辭卻一直往後退,退到他看不見也觸碰不到的地方。

顧淮看著他,第一回 覺得很無力,沒有辦法,真的是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

他不說話了,慕辭卻又回過了頭,好像要說什麽。顧淮一下子振奮了,忍不住湊近一些,柔聲問道:“怎麽了?”

沒想到慕辭卻冷冷一笑,聲音毫無感情,“你想知道我的舊傷是怎麽來的嗎?”

顧淮怔了一下,下意識接問:“怎麽來的?”

慕辭閉了閉眼,目光放在天花板上。醫院的牆壁都是慘白的,慕辭的臉色也很蒼白,沒有血色,他輕輕的,似乎很漫不經心的說著:“一年前,我在外麵遇到刺客,為季雲舒擋了一刀。”

顧淮的手一下子攥緊了。

慕辭都不看他,繼續道:“當時刺客拔刀過來的時候,我想都沒想,推開季雲舒為他承受了這一刀,好笑吧,身為主子,我要為自己的侍衛擋刀。”

“別說了。”顧淮的手背上青筋綻起,幾乎壓製不住內心強烈的情緒。嫉妒,怒火,難堪,所有的負麵情緒就這樣被慕辭三言兩語的輕易挑了起來。他恨不得拿刀把那個季雲舒一點一點的砍碎,當著慕辭的麵挫骨揚灰!

慕辭的心也在痛,隻要一提起那個叛徒,他的心髒就難受的無法呼吸。可即使如此,慕辭還要提,隻是因為顧淮比他更難受。

“可是我心甘情願。”慕辭本來隻是想刺激顧淮,是攜帶私心兩敗俱傷的報複,可是說到最後他也忍不住哽咽了,“那時候,給他擋刀,我真的是心甘情願……”

“我叫你別說了!!”一股強烈的怒氣直衝腦門,顧淮火冒三丈,一把拎起慕辭,粗暴的吻了上去,在他唇般上報複似的狠狠的咬了一口,血腥在口腔中瞬間彌漫開來。

“唔……”慕辭的胸口被壓到了,他難受的叫著,無力的推搡顧淮的手臂。

“顧總。”江文璟攔了一下,“他的傷還沒好。”

短短一句話把顧淮從暴怒邊緣拉了回來,他趕忙放開慕辭,而後者已經因為傷處被壓到而痛得眉頭緊皺,嘴唇上帶著點點的鮮血,霎時可憐。

顧淮心髒抽疼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扶著慕辭躺下,低頭親了親他的臉頰,“對不起,你別在我跟前提季雲舒了,我怕我控製不住,又傷了你。”

他的語調很輕,甚至是有些可憐,好像在求他一樣。

慕辭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冰冷的笑了,他就像在講一個笑話一般,輕描淡寫的,“你知道嗎,你和季雲舒其實長得挺像的。”

“別把我當成他!”顧淮猛地抬眼,如同一隻獅子般捍衛著什麽,可怕的氣勢一下子就出去了。

但是慕辭少見的沒有怕,他隻是冷笑,“別做夢了,顧淮,你都沒有資格當他的替身,至少他從來不會一生氣就動手打人,也從來沒有對我威逼利誘,而我,也絕不會為你擋刀的。”

顧淮瞬間僵住了,慕辭這話就像千萬根鐵絲一般,慢慢的插入他的心髒,緩緩攪動,血肉模糊的一片,往下淌著血。

江文璟看著顧淮的背影,第一次覺得他竟然也很可憐。

慕辭戒備的看著他,等著他像往常那樣發怒,打人,摔東西,但顧淮竟然隻是握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我知道。”

“我一直知道。”顧淮在慕辭床邊陪了一夜,聲音有些啞,他看起來還想說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

顧淮最終在慕辭怪異的目光中站了起來,輕聲道:“你休息吧,我走了。”

顧淮真的就走了,輕輕的帶上門,好像怕一點兒響聲都會驚擾到慕辭。

江文璟無言的看了門一會兒,才回過頭來問,“你和那個季雲舒…你真的那麽喜歡他嗎?”

出乎意料的,慕辭緩緩的搖了搖頭,江文璟愣了,正要追問,慕辭卻把自己藏在了被子裏,睡了起來。

之前江文璟曾把錄音交給顧淮,被慕辭知道了,所以江文璟這個人,在慕辭這裏已經沒有信任可言了,更別提在他嘴裏挖出點兒什麽來。

至於喜不喜歡季雲舒,慕辭曾經是喜歡的,但在醜陋的真相揭露的那一刻,慕辭對季雲舒的喜歡就到頭了。

他的愛恨非常分明,喜歡你的時候可以為你擋刀,不喜歡的時候就能頭也不回的離開。慕辭也是個容易受傷的人,誰傷了他,他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那個人,不論是季雲舒,還是顧淮。

……

顧淮這個人,從很大程度上是非常自由而自控的,他一方麵隨心所欲,無法無天,可以把對手當猴子耍,另一方麵他又對自己的情感非常自製,鐵石心腸,完美無缺,可唯獨對慕辭,他的情緒非常容易失控。

慕辭總會給他一種脫離掌控的感覺,這種感覺令顧淮煩躁不安,頻頻發火。

以前他是不這樣的,身邊的小寵情人來來去去,他也不在乎,隻有對慕辭,明明人家不願意,可自己就是忍不住死抓著不放。這種作態別說慕辭了,就是顧淮以前也是不屑的,可誰能想到風水輪流轉,此時自己竟成了癡情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