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父皇是昏君

不經司徒弘燁的傳召,流水小榭不進外人。

新來的太傅最終在流水小榭旁邊的小宮殿含玉閣教導羽成蘅。這位太傅叫章拙,字亦徳,年紀大約在五十上下,留著整齊的羊須,文質彬彬。他是羽國遐邇聞名的名士,當世大儒,曾經遊曆梁陳兩國被奉為上賓。司徒弘燁獲得高位後礙於他的名聲曾以正德帝羽宗儀的名義征召他入仕,但被他婉言拒絕。司徒弘燁是武將出身,心底裏對這種有大學問的難以控製的名士既忌又厭,便就此放開不再多言,也不計較其折了他的麵子。

不想桓越好本事,居然把他請到了來做羽成蘅這個名聲不顯的小皇子的太傅。可見桓越對他的分派的任務是一點也沒有怠慢。司徒弘燁浮麵地親自考究了章拙幾句,便點頭表示認可了這個皇子太傅。所謂名士風流,名士唯一的好處或許就是他們對權勢的不屑一顧,行事隻顧順心而為,不可理喻。對章拙這樣的人,司徒弘燁還算放心。

讓羽成蘅行了拜師禮,司徒弘燁勉勵了幾句便把他交給章拙。隻需一刻,羽成蘅已經感覺到這位章太傅的不同之處。他的學識非常淵博,山川地理、人文風情、經史百子都涉獵頗深,言談間信手拈來,思想不拘一格,比上書房的山羊胡太傅要強上數倍。而且令羽成蘅感到愉快的是桓天誠這個趁著章太傅轉開眼便不停對他擠眉弄眼的表兄伴讀。

一年前他知道桓天誠入了禦前侍衛隊可吃了一驚。他的外祖父桓越可是千方百計要阻止子弟尤其是最疼愛的麽孫桓天誠入選禦前侍衛隊,怕他們折在司徒琅手裏。不想兩年後桓天誠還是進來了,而且是他堅持的,一直以關照自己的小表弟羽成蘅為口號。隻是當時清華宮已封宮,他不得其門而入,為此鬱悶了很久。沒有人看好他能長久待在禦前侍衛隊,桓越也做好了他一闖禍便立馬把他撈出來的準備,偏偏這個嬌生慣養的表兄愣是撐下來了,不叫苦不喊累,黑瘦了一圈又結實了一圈後在禦前侍衛隊站穩了陣腳,人卻越發機靈跳脫。

桓天誠聰穎頑劣,卻是個難得還保有赤子之心的。

太傅章拙也不是個吃素的。他仿佛多長一對眼睛一樣,總能及時捉住桓天誠不老實的動靜,借此嚴詞敲打一番。不過羽成蘅看得出章拙對桓天誠的感觀十分不錯,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的相處,章拙言談間提及桓天誠已經在不滿訓斥之餘帶上淡淡的疼愛。

但對羽成蘅章拙要認真正經得多。他教給羽成蘅的第一堂課,是一篇古文選節,“桓家遣吾至”便是章拙這一課真正的內容。

羽成蘅不著痕跡看了章拙一眼,見他半闔著眼臉色如常,便沾了茶水在桌麵上寫道:大舅舅?

章拙半闔的溫潤眼睛瞬間射出尖銳的精光。他看著羽成蘅,無聲詢問他是如何得知。

羽成蘅笑而不語,一臉自若。他是知道司徒弘燁讓外祖父桓越為他請太傅的。但能請到章拙這個級別的大儒卻太過玄妙了。章拙可是連羽國皇帝的征召都膽敢拒絕的高傲之人,豈會輕易被桓越請動?除非章拙根本就是桓家人!畢竟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即使以名士的風流不羈,若家族麵臨大難,他還是會為之效勞的。“桓家遣吾至”中的“遣”字已然含了這意思。羽成蘅又想到他那三個德之輩的嫡親舅舅,章拙的字是亦德,“章亦德”這個名字可不就是指姓章的他也是嫡係德字輩的桓家子弟嗎?恐怕章拙就是桓家在外的暗棋之一,如荀奉明一般的存在。為此羽成蘅不得不感歎一下士族的狡兔三窟,一個這樣的家族能經曆百年傳承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且,以桓天誠的這副德行,能讓一個高傲自負的當世大儒這麽快喜愛上確實是一件有夠怪異的事。除非是血脈至親……

羽成蘅笑眯眯看著桓天誠,不一會兒便把桓天誠鬧了個大紅臉。

雖然兩人的交流沒有回避桓天誠,但他們在打什麽機鋒他真的是雲裏霧裏,不過隻看到羽成蘅在桌麵上寫“大舅舅”三個字他便徹底愣了。就他所知羽成蘅的舅舅們都是桓家人,那這個章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還是他本來就是桓家人,而且是他的伯伯?

“太傅?”他狐疑地看著章拙,偷偷挨近羽成蘅把他保護起來,以防發生突發事件。羽成蘅小小隻的身體又嬌又弱,他這個做表兄的可要負起保護他的重任。

章拙卻沒有看他,對這個估計被羽成蘅賣了還會幫他數錢的侄兒他是理都懶得理了。他隻看著羽成蘅,眼裏飽含深意。

“十一殿下聰慧。”章拙讚道,“不若下一盤棋?”

“我不太會,但太傅相請,卻之不恭。”羽成蘅道,拍拍仿佛連汗毛都豎起來的保護欲過剩的桓天誠以示安撫。

章拙慢騰騰擺出棋盤。

一局下來羽成蘅的棋子被殺得七零八落,他的棋藝實在太差了,連桓天誠都覺得自己比他下得好。而且章拙根本沒有留手,著著奪命,每每把羽成蘅的棋子逼殺到絕地。桓天誠不忍地咂咂舌,覺得慘不忍睹。

羽成蘅卻很淡定。他下的每一個子都帶著沉澱後的冷靜,落子的位置有時很莫名其妙,有時奇爛無比被對手吃下一大片。中盤的時候章拙下子的速度已然慢下來,收官時他讓桓天誠數目子。

“太傅贏兩子。”桓天誠驚訝地眨眨眼。以剛才羽成蘅單方麵被虐的形勢,他還以為章拙會得一個大贏,沒想到隻贏了兩子!

“太傅手下留情了。”羽成蘅笑得靦腆。

欲取之,必先予之。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

章拙曼應:“十一殿下的棋藝還需好好練習……”

“是,太傅。”羽成蘅軟糯道,悄悄對桓天誠扮了個鬼臉。

桓天誠頓時把疑惑拋到腦後,樂嗬嗬地笑。

章拙搖搖頭,實在看不上桓天誠這副獻媚的樣子。若不是受了族長叔父桓越所托……

叔父道十一皇子值得支持,確實有不凡之處。他撫須沉吟。

因為司徒弘燁決心隔開羽成蘅和周鳳謀,關於周鳳謀的消息皆傳不到羽成蘅耳裏。

羽成蘅卻是不依的。司徒弘燁不肯答他關於周鳳謀的問題,他便敢撇開臉傲嬌給昇王殿下看,轉過臉就去撲棱燕棠,誓要從他和蚌殼一樣嚴實的嘴裏挖出他的阿謀哥哥的消息,逼得燕棠一見著他就想逃走。但逃不得!因為十一皇子會像牛皮糖一樣向著他逃走的方向堅持不懈地追去,期間跌倒幾次,滾動幾圈,把自己弄出一身傷然後惹得昇王殿下大發雷霆。

司徒弘燁被他這個歪纏的勁頭弄得頭痛不已。他還不知道原來養一個小孩是這麽的不省心!尤其是被寵了還不壞隻是有點柔軟重情的小孩!甚至不能違心地對他說幾句重話!

不單司徒弘燁頭痛,總是被他濕漉漉的大眼睛充滿期盼地看著的燕棠漸漸都覺得有點不忍,而且小少年關心的對象還是與他私交不錯的同僚。燕棠總算有些理解為何周鳳謀這樣的男人會對這個十一皇子如此念念不忘。

最後在司徒弘燁的默許下,燕棠為羽成蘅送了一封信給周鳳謀。這信先到了司徒弘燁手上,見通篇的關切友愛之情躍然紙上,他重重一哼,幾乎失手撕掉。不過最終還是讓燕棠拿走,眼不見為淨。

這種事本來就堵不如疏。他越是阻止周鳳謀和羽成蘅傳遞消息,羽成蘅越是和他鬧。

“……我病的時候,都是阿謀哥哥來看我陪我玩兒……”羽成蘅不止一次這樣強調。

自來錦上添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已經有那麽一些人見羽成蘅受到司徒弘燁的寵愛見風使舵,不停在司徒弘燁麵前吹捧羽成蘅的出色之處,還挖空心思要討好羽成蘅,給他送禮。這些都被司徒弘燁擋在流水小榭外。雖然羽成蘅沒有被騷擾,但他是知道的,因此更念及那些乏人問津的日子裏,周鳳謀對他的好。

有一次司徒弘燁到羽宗儀的承乾宮過夜,不經意間竟提及了羽成蘅。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之前司徒弘燁對羽宗儀去流水小榭看羽成蘅的事都是隻字不提,隻是禁了他的足。

羽宗儀怔了怔,低弱道:“阿蘅是個好孩子。即使他得罪了你,也一定不是誠心的……”

自從八皇子羽成凝的事後,兩人一直處於冷戰狀態。司徒弘燁在羽宗儀這裏首次碰到冷臉覺得新鮮心癢,但看著羽宗儀快速的消瘦蒼老又有些微的心虛,沒有再進一步刺激他。突然聽到這麽平和的回應,不禁有種久違的感覺。

話匣子便這樣打開了。

司徒弘燁先明確表示了一番他沒有碰羽成蘅的意思——光是這個說法已經讓他像吃了蒼蠅一般惡心,所以他用了殘酷的手段止住了宮裏以訛傳訛的流言。他不允許有人敢辱及他和羽成蘅的關係。然後他開始向羽宗儀這個羽成蘅的親生父親直說他極為不滿羽成蘅那軟弱又多情的性子,他覺得他應該強硬一些才不會被欺負。比如像他的女兒司徒悅,驕縱跋扈無人敢惹,天不怕地不怕。好性子的人總是要吃虧的。若他有了個萬一,羽成蘅失了他的庇護豈不是要任人宰割?這並不是司徒弘燁樂見的。

然而羽成蘅的性子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要改變得下重手。但以羽成蘅那小身板的虛弱程度,估計一輪折騰都熬不住。

對他曉之以理,他則有板有眼地數著手指:“阿蘅有王父、父皇、阿謀哥哥、阿絮、燕大人、小馮子、綠怡……綠怡是女的不行,還有表兄、太傅……”把比較親近的人都數了一遍,他很有信心地表示他們都會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還會來一句“王父會護著阿蘅的不是嗎?王父最厲害了”。他總不能自貶身價,道即使他是最厲害的也護不住他吧?

羽宗儀不知道羽成蘅做了什麽讓司徒弘燁如此另眼相看,而且和羽成蘅見過一麵後他很確信司徒弘燁對羽成蘅的認知是有偏差的。但想到羽成蘅在他手心寫的那一句話,他毫無停滯地溫溫一笑:“阿蘅很小的時候已經是這個性子,話不多不愛見生人,但很溫柔貼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公主……”

司徒弘燁幾乎是迷戀地看著他因為陷入過往美好回憶中而重現光彩的臉,突然說道:“本王讓阿蘅偶爾來看看你……”算來算去,羽成蘅居然是唯一對羽宗儀心無芥蒂的皇子,也隻有他那種單純幹淨的性子才能令羽宗儀稍稍開懷。

羽宗儀呆愣,欲言又止一副想應又不敢應的無措模樣。

司徒弘燁隻是通知不是詢問,決定下來了便丟到腦後,壓下羽宗儀:“我們安歇吧!”

羽宗儀頓了頓,慢慢放軟了身子。

這是默許的意思。雖然司徒弘燁不介意用強的,但身下的人肯配合滋味更好,他自然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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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