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都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這些人隻自我介紹了一遍,韓卿就將他們都記牢了。

這些人格外熱情的原因無外乎兩點,其一,韓卿是醫修,能治療傷勢。其二,這個也是重點,韓卿是鑄器師。

劍修常常把自己的劍看得比命還重,劍一旦有個損傷,必定是牽腸掛肚,光趁著自我介紹時問韓卿能不能幫忙修劍的人就有三十多個,更別提還有一些麵皮子薄欲言又止的。

“大家別急,你們的劍,隻要我手頭有合適的材料都能修補,你們最好統計一下劍的屬性與損傷程度,然後按損壞程度由重到輕排列來找我。”

韓卿開口發話安撫下有些躁動的人群,而後轉頭看向安承鈺,“安師兄,把劍先給我吧。”

“好。”

安承鈺頂著一堆灼熱視線走上前來,將尋光劍送到韓卿手中,“有勞師妹了。”

韓卿接住劍點頭致意。

憑借著身份上的特殊,韓卿在營地裏分到了一個單人帳篷——她相信這算是極難得的特權,因為就連花宴的帳篷裏都住著七名女劍修,別說其他的帳篷,每個裏麵恨不能塞下近二十個人。

然而所有的劍宗弟子對這個安排都沒有絲毫不滿,不僅如此,當韓卿進到帳篷內時,還時不時有人過來噓寒問暖送東送西。

直到花宴趕來把他們全都踹出去,韓卿才算是得了片刻安寧。

“這群野小子太久沒見到外人了,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拉上帳篷的門簾,花宴衝韓卿笑道,“再加上你是鑄器師,他們更是鬧了人來瘋。”

“我可不光是鑄器師啊。”

韓卿無奈搖頭,一邊朝外掏鑄器台一邊問,“我看他們有不少都受了傷的,結果一個兩個全都先想著補劍,都不在意自己的傷勢。”

她說的傷可不是那些能輕易痊愈的小傷,禹俊賢左肩上纏著厚厚一層白布,仍能看到洇出的血跡,秋洮右腿有傷,也是隨意一裹,認真算來,這營地裏全須全尾沒一點兒傷處在身上的大概不超過十個。

“因為傷隻要不致命就不妨礙戰鬥。”

花宴坐到韓卿對麵的蒲團上,“但是劍斷了就麻煩了。”

韓卿沉默著燃起鑄造台上的靈火。

“別看他們慘兮兮的樣子,其實傷得真不重。”

花宴單手托腮,目光直直盯著火焰,“我們手裏還有一些療傷丹藥呢。”

藥確實沒有用盡,隻是這場戰爭不知要持續多久,他們不得不精打細算一些。

“若當真不重,那等我修補完安師兄的劍,就給他們集中治療一下傷勢。”

韓卿輕吸一口氣,“很快的,不會耽誤時間。”

“補劍很快嗎?”

花宴挑眉,“我記得宗門鑄器堂裏的大師們補一把劍光準備工作都要做許久。”

“我的鑄器法師承天工城一脈,與其他鑄器師不太一樣。”

韓卿取出一瓶星砂,一塊十方青雷岩擺到鑄器台上,指間換了個法訣,等靈火轉化為白色時,便把十方青雷岩投進去開始煆燒。

“等等,你已經開始補劍了嗎?”

花宴突然從蒲團上彈起來。

“對啊。”

韓卿回答得很是理所當然。

“那我回避。”

花宴說著便轉身匆匆離去,速度快到韓卿來不及阻攔。

最終,沒能攔住人的韓卿隻能衝著晃動的帳篷門簾喊道,“師姐,別忘了一會兒把人都集中到篝火那兒。”

營地中心燃著巨大的篝火堆,韓卿估摸著一會兒這些人就得用晚飯了,正好試一下從木中書內學來的群體治療法訣。

“好!”——花宴的回答隔著門簾傳來。

修劍的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但修過一次尋光劍的韓卿對這把劍內中細微構造非常了解,可以算是駕輕就熟,

十方青雷岩融為液態後,韓卿依次投入星砂、玄鳳血、紫雷竹淬液,在星砂的中和之下,這些材料完美融合到一處,化成一團拳頭大小的**。

韓卿繼續變換法訣,以法訣控製著靈火調節溫度,火焰從白色變為橙色,緩緩煆燒著那團**,當**最終隻剩下指甲蓋大小時,她法訣一收,操控著**自火焰中飛出,落到放置一旁的尋光劍上。

**精準地覆蓋到了裂痕上,在沿著裂痕走向流淌片刻後,緩緩滲透下去。

韓卿把尋光劍也挪到火焰中。

等劍身與**在火焰的作用下完全融合,這次補劍就完成了。

一刻鍾後,**徹底融入劍刃,在用雙極泉淬煉過劍身後,劍刃完好如初,半點兒看不出修補的痕跡。

韓卿屈起手指輕叩兩下劍身,聽到聲音後滿意地點點頭。

成了。

“也不知之前被我重鑄的尋光劍到哪兒去了。”

將尋光劍收回劍鞘,韓卿跟龍魂念叨,“我總懷疑要找到它才能解開眼前的謎。”

“打登島開始搜尋係統就沒停過。”

龍魂淡然開口,“隻是沒收獲而已,你想好什麽時候行動了嗎?”

這問的自然是韓卿什麽時候偷偷溜出去往黑霧區域走。

韓卿收劍的手一頓,“等給他們補好劍療完傷……再找機會。”

“這些人已經死了。”

龍魂有些不解,“雖然係統給出的分析說他們還是活人,但事實上他們都死了幾千年。”

每到一處新地界,龍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掃描周邊環境並記錄相應信息,劍塚英烈碑上的名字他記得比韓卿還全,“你就算給他們把傷都治好,把劍都補完,他們也不會活過來,你這樣做隻是浪費時間。”

“你無法理解。”

韓卿將尋光劍輕輕合入劍鞘,“生而為人,做不到時時刻刻都這麽冷靜理智的——而且我也不會用太多時間。”

她的確急著要去找葉子涵,可在離開前,韓卿想為這些埋骨他鄉的前輩們做點兒什麽,治療也好補劍也罷,不過舉手之勞。

韓卿提著尋光劍朝帳篷外走去,剛一掀開簾子就愣住了。

原來,簾子外紮堆坐著一堆人,各個兒懷裏都抱著劍。

“師妹,安師兄的劍這就補好了?”

見她出來,計圓亮一馬當先衝在前頭,眼巴巴地問。

韓卿環視一圈,點點頭,“好了。”

“這麽快?”

“能讓我們瞅瞅不?”

“這可比鑄器堂的軒轅大師還厲害了啊。”

眾人七嘴八舌嚷嚷開。

韓卿也不在意,當場拔劍出鞘,眾人盯著尋光劍寒光凜冽沒有一絲裂痕的劍身看了半晌,不約而同地嘖嘖稱奇,感慨之餘,所有人的目光又熱烈了幾分。

“我覺得你是對的。”

龍魂忽然在識海中開口,“要是不給他們修好劍,你大概也別想有落單時刻。”

韓卿:……

行吧。

實際上,擺在韓卿麵前的工作量比她預想中還要少很多,在查看過其餘弟子帶來的劍後她心中有了底——多是些細小裂縫與卷刃之類不需額外材料的破損,在她看來完全不費事。

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她就幹脆利落將剩下的劍全部修補完,讓一幹劍宗弟子瞠目結舌。

“劍修好了。”

韓卿把最後一柄劍還到它感恩戴德的主人手中,衝眾人微微一笑,“現在輪到你們了。”

木中書的群體治療術,以一種名為幽蝶蘭的靈植為引,能同時將治療術法的效果牽引至多人身上。

當初謄抄完這本木中書時,不止得了當日的藥葉,還額外得到一小包幽蝶蘭種子,韓卿將它們種到通靈境內,如今正值花期。

在一群劍宗弟子看稀罕景兒般的圍觀下,韓卿施展了群體治療術,將這些人拖著不肯好好治療的外傷內患一一治愈。

先是補劍,後又療傷,本是外來戶的韓卿在極短時間內幾乎躍升成營地裏最受歡迎的人,人氣可與大師姐花宴一較高下。

治療結束後,韓卿跟眾人一起用了晚飯,大約是為了歡迎她,今日的晚飯十分豐盛。

可惜韓卿沒什麽胃口,吃幾口烤肉就放下,轉頭看向遠處迷蒙一片的霧氣。

“師妹是在擔心去巡視的花師姐他們嗎?”

有弟子會錯意,湊過來安慰道,“不必擔心,不說咱們青雲劍宗,就是放眼昆吾,花師姐跟安師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之前不是說掌門給花師姐和安師兄定了劍號,叫什麽來著?”

這次開口的是計圓亮,“喜劍怒劍,對吧?”

“沒錯,就是這個,安師兄是喜劍,花師姐是怒劍,與他們的劍意劍道正相吻合。”

江泓撫掌道,“真好呀,定下劍號就代表已經出師,是真正能仗劍行走天地間的劍仙了,此次誅魔結束回歸昆吾,不知我能不能從師尊那裏得到一個劍號。”

說完一回頭,江泓發現韓卿麵色有異,趕緊問道,“師妹怎麽了?可是連番消耗太過勞累,看你臉都白了。”

“……我沒事。”

韓卿整個人還未從震驚當中恢複過來,聞言勉強笑笑,“你們接著說,我想多聽聽花師姐跟安師兄以前的事。”

想不到。

當真想不到。

尋光劍竟然就是喜劍!

但花宴怎麽會是怒劍呢?原著中的怒劍是荒古原來的魔族劍客,難不成花宴是魔族?

不,不對。

韓卿忽然想到一件事。

古魔。

可以寄體俯身的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