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醒在院中等了十日。
身著一身紅色婚服，手裏攥緊那片月牙。
“眠眠，快回來和我成親。”
“若是有事，晚一些也可以，我不會不要你。”
蕭雲醒看著自己的月牙，一滴眼淚落在上麵，被他匆忙擦去。
“他回不來了！”
一道陰寒的聲音響起。
蕭雲醒看過去，隻見一黑衣男子立在院中。
“您是？”
靈止笑著緩緩走近，“我是溫星眠的師傅，靈止上神。”
蕭雲醒拱手行禮，心中戒備。
溫星眠曾經與他說過，上神靈止麵上帶笑看似溫和的是偽神，而那位冷臉經常罵人的卻是真神。
那麵前這個，一直笑著，笑容卻很僵。
蕭雲醒退後一步，靈止見狀，笑容更深，“他回不來了，你可知道，飛升的第一步，不可以動情。”
“我……”蕭雲醒自然知道，但每一步，都不受控製陷進去。
靈止再次上前，笑著問：“想他嗎？想最後一次看看他嗎？”
“你什麽意思？”蕭雲醒背在身後的手握緊。
靈止嗤笑一聲，“沒什麽意思，隻是溫星眠畢竟是龍神，他既然破了戒，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蕭雲醒壓下心中慌亂，麵上鎮定沉聲問：“他要受何懲罰？”
“倒也不是什麽大懲罰。”靈止不慌不忙從袖中拿出一麵銅鏡。
“他在海底煉獄受罰，隻不過待上個五百年，就能出來了。”
說罷，靈止雙手間的銅鏡升起，靈力流轉時映出他臉上如同鬼魅一般的陰笑。
鏡中緩緩出現一道人影。
蕭雲醒凝眸看過去，心中一緊，下意識上前兩步。
隻見銅鏡中火紅一片，岩漿正中的石板上躺著看起來像是沒了氣息的溫星眠。
龍尾一片焦糊，血淋淋一片，巨大的鎖鏈束縛在他脖頸，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壓斷他的脖子。
靈止桀桀笑了起來，“這海底煉獄待上百年，他到時隻能剩下一捧骨灰，你讓他動情，想要他繼續活下去，隻有一個辦法。”
蕭雲醒強忍眼中淚水，心髒仿佛被擰成一團。
“什麽辦法？”
靈止收起鏡子，“你死，他活。”
“你死後，他隻需睡上幾百年就會忘了你，你可願意？”
蕭雲醒手指用力到泛白，想起鏡中看到的景象，心痛到喘不過氣。
但，知道溫星眠也愛著自己，也是最幸運的事。
不必執著相守，至少他們愛過。
偷來的一年，不錯了。
蕭雲醒扯起嘴角，握緊那一片漂亮的月牙兒。
這是他的全部，他的心愛。
“任憑……上神處置。”
溫星眠睡了很久，長到醒過來時，他腦子一片空白。
“醒了？”
一道聲音從頭頂傳來。
溫星眠頓了兩秒才仰頭看去。
“睡了這麽久，是時候放你出去了。”靈止手掌撫摸溫星眠的臉頰。
溫星眠頭腦發懵，一時之間沒有躲開，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龍尾，還是與從前一般蒼翠欲滴。
“我……好像……”
溫星眠迷茫地四處亂看，手指扣入身下石板，這裏溫度不再滾燙，反而溫涼。
“好像什麽？”靈止指腹撫過他擰起的眉頭，“海底煉獄已經在逐漸枯竭，再過不久，這裏不再滾燙。”
溫星眠嗅到他身上莫名的血腥氣，伸手推開靈止的手，卻恍然間看到了一抹紅色。
他怔然地把手腕舉到眼前，看著腕子上因為有靈力保護的原因，還依舊鮮豔的紅繩。
腦海倏然閃過一道光，溫星眠手下微微用力，扯斷了紅繩。
兩縷交纏編在一起的發絲，顯露出來。
溫星眠把發絲捧在手裏，扯下一片衣角包好紅繩和發絲，手指劇烈顫抖著。
“青兒……怎麽了？”靈止裝模作樣問，“看起來這麽不高興？這樣，師父帶你出去，我將洞府搬到了昆侖，那裏是距離天最近的地方。”
“蕭雲醒呢？”溫星眠打斷他。
靈止話音一頓，眼中浮現凶狠，“你在問誰？”
溫星眠扯著蒼白的唇譏笑，“裝什麽？我睡了有多久？他是不是被你脅迫了？”
靈止猛地甩開溫星眠，背手而立。
“五百年，你睡了五百年，還能記得他，不過記得又如何，他早已死了！”
靈止笑起來，“對了，他輪回應該已經有好幾世了吧？想必和不少人有了姻緣。”
“我的逆鱗，沒有回來。”溫星眠目光冰冷看向他，“他沒有輪回，即使已經死了，魂魄還在，他的魂魄呢？”
隻有心愛之人身死魂消，逆鱗才會回到溫星眠手中。
靈止沒想到沒能騙到他，沉默片刻噗嗤一笑。
“對，他的魂魄是還在。”
不過，現在應當已經要灰飛煙滅了。
說罷，靈止一擺袖子揮開結界，這時，一道微光輕輕飄落下來。
溫星眠怔愣地看著麵前泛光的月牙兒，攤開手掌，鱗片落於掌心。
這是自己的逆鱗，他送給蕭雲醒的。
溫星眠手指顫抖著擦幹淨月牙兒，忽地他渾身一僵，隻見掌心的逆鱗原本如脂玉的光澤緩緩消失。
隨之，鱗片化為齏粉，隨風而逝。
“逆鱗……”
溫星眠跪在地麵試圖去捧，然而手指穿過飛灰，他絲毫都留不住。
“為什麽……我的逆鱗為什麽化成灰燼了？”
“他死了？他的魂魄散了……”
溫星眠眼淚倏地落下，蒼白的嘴唇顫了顫，費力大口喘息著，他隻能攥緊紅繩和僅剩的發絲捂在心口處。
無聲許久，溫星眠終是仰頭發出一聲極痛的哭聲。
靈止滿臉怒氣掐著溫星眠雙臂，“你就這麽愛他？青兒，乖一些，你再睡一會兒行嗎？”
“等到再醒過來，就把他忘了，以後我陪你，我們去三十三重天。”
溫星眠費力喘息，口中湧上一股鐵鏽味，被他強行忍下去。
“我不要……你放我離開。”
“你想得美！”靈止惡狠狠把他拉向自己，手掌如鐵鉗掐住溫星眠的脖頸。
“他已經死了！我將他扔給惡妖，看著那些妖將蕭雲醒的肉一片一片刮下！”
“那些妖一寸一寸敲碎蕭雲醒的骨頭！從頭到腳成了一灘碎肉！”
靈止哈哈大笑，完全不在意溫星眠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
“他的魂魄本神也沒有放過，我將他的魂拘進十八層地獄，這五百年來，你睡了多久，他就受了多久的刑罰。”
靈止故作可惜歎氣，“下油鍋，蒸籠，血池……他都受過，這五百年來，蕭雲醒都是這樣過來的。”
“靈止！”溫星眠失聲大喝，雙目血紅瞪著他，“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放他投胎行嗎？”
“我求你了，你放他投胎，我代替他去地獄，行嗎？”